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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姑娘]王子走开 作者:黑醋栗 文案 人人艳羡的婚姻最终惨淡收场 恶毒后妈一怒之下逆转了时光 到底是人性的丑恶,还是现实的悲剧? 详情请收看今晚八点半:《时光逆转的故事之王子走开》 ——Any questions? ——No, Mom. 食用提示:本文为「各个版本的灰姑娘综合后」的同人 脑洞很大脑补甚多,架空背景经不起考据,经不起考据,经不起考据(重要的话要说三次) 内容标签:重生 幻想空间 励志人生 传奇 搜索关键字:主角:辛德瑞拉 ┃ 配角:后妈,亲妈,教母,王子,国王,侯爵,男主 ┃ 其它: ==================   ☆、第1章 Question01 “我想给你找一位新的母亲。” 安静的客厅内忽然响起的声音让辛德瑞拉下意识地合上了手中还没有看完的书,她抬起头看向了坐在自己对面的男人——她的父亲,古滕堡侯爵,试图从他的脸上找出一些异常。 但很不幸的是,她失败了。 对方的沉默让辛德瑞拉有些不太确定刚才的声音是否是自己的幻听,她不安的摩挲着书本的硬皮封面,指腹在书封上以无规则的路线游走,辛德瑞拉甚至能够清晰地感受到上面那薄如蝉翼的烫金纹理正因她的举动而渐渐发烫。 可惜的是这点温度并不足以改变此时客厅内的气氛。 自然,壁炉内那劈啪作响的火焰也不行。 古滕堡侯爵似乎并没有感受到辛德瑞拉沉默背后的困惑,所以他依旧没有如同辛德瑞拉所期待的那样、给出任何的反应。 这位正值中年的侯爵只是平静地看着自己的女儿,唯有眼中流露出的稍许期待透露了一些他此时的心情。 “对不起,父亲。” 辛德瑞拉似乎是意识到自己的沉默并不能改变眼下的局面,就如同她期待父亲的回应一样,她的父亲似乎也正等待着她的回答。 这种尴尬的局面总有人要先出声打破,可惜的是按照现在的情况来看,需要这么做的那个人并不是自己的父亲。 而是她。 “能请您再重复一次么?” 在这短短十几秒的时间内,古滕堡侯爵的表情似乎是改变了多次,虽然并不是特别的明显,但是在从刚才就一直凝视着他的辛德瑞拉的眼中,她的父亲因为她的那句“对不起”而绷紧的脸部肌肉,在整句话全部说话说完后似乎是有那么些许的放松。 虽然此时的窗外乌云密布,但是客厅内却是灯火通明,在足为自己提供良好的阅读环境的光线中,要判断父亲的表情变化对于辛德瑞拉而言并不是难事。 所以辛德瑞拉想这大概不是她的错觉。 终于得到了女儿的回应,古滕堡侯爵在紧张与放松之后却有些犹豫了,但是他依旧还是重复了自己之前的话,缓慢地、一字一顿地,仿佛是要籍此让对面的女儿能够完全地明白他的意思。 而不是像刚才那样,以没有防备为借口让他再重复一次。 因为他不清楚在辛德瑞拉那双与她的母亲极为相似的双眼的注视下,自己是否真的还有能够将刚才的话语再重复第三次的勇气。 或许是没有吧。 “我刚才说,我想为你找一位新的母亲,辛德瑞拉。” 辛德瑞拉一瞬间有些恍惚,似乎是确定了刚才父亲所说的话语并不是自己沉醉在书本时所产生的幻听,这样的安心感甚至高于了对父亲话语内容的不理解,这让她自身都觉得有些困惑。 这并不像一个女儿应该有的反应。 辛德瑞拉想。 尤其是在她的母亲已经故去多年的现在,她应该是要反对——至少是该质疑一下的,可是她此时却格外的平静。 古滕堡侯爵并不明白辛德瑞拉此时此刻的心理活动,就在他再度以为自己的女儿会反对的时候,辛德瑞拉终于开口,“我可以询问一下原因么?” 是的,这才是一个女儿在听见自己丧偶多年的父亲,忽然提出要续娶时应该说的话。 辛德瑞拉终于给出的正常反应,让古滕堡侯爵有了这场对话终于朝正常方向展开的安心感,“这个家需要一位女主人,在不久的将来……你结婚之后。” 辛德瑞拉惊奇地发现自己对于“父亲要娶一位新的妻子”这件事居然没有丝毫的反感。 这真是奇怪的现象。 而就在辛德瑞拉为自己的心理状态感到困惑时,古滕堡侯爵的理由还在继续,“而且你一直以来都没有离开过这个郡,当然这也是你母亲的意愿,可是你现在已经到了适婚的年龄,必须学会该怎么融入社交圈了,辛德瑞拉。” “而瑞贝卡……就是我为你找的新的母亲,虽然她有两个女儿,但是她的确是一位非常合适的人选。” 莫名的,辛德瑞拉对父亲的话语产生了罕见的抵抗情绪。 她细细地思索着,却惊讶地发现这种感情并不是来自那位被父亲选定的、认为适合成为她的继母的女性的名字;而是来源于结婚和社交圈这些她甚至没有考虑过的词汇。 这真是越来越奇怪了,不是么? “辛德瑞拉,我……” “您孤独得太久了,父亲,”辛德瑞拉忽然打断了古滕堡侯爵的话,平静地说道。 父亲如此郑重其事地与自己商量这个问题,显然是将自己的感受放在了首位。 如果现在她拒绝了这个提议,那么这个话题估计也就到此为止了,事后甚至不会对他们父女的感情产生任何的影响——可事实上她对这件事并不反感,既然如此,倒也不如答应这个父亲罕见的无声请求。 因为她发现,自己对于这位新母亲的名字居然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好感。 辛德瑞拉不知道自己今天究竟是怎么了,也许是受到方才的那本小说的影响,她想,“现在您愿意续娶,我想母亲她也会欣慰的。” 这段谈话在古滕堡侯爵再三确认了这并不是辛德瑞拉的违心话后便匆匆地结束了,在辛德瑞拉在离开客厅之前,古滕堡侯爵告知她自己将在半个月后将那位名为瑞贝卡的女性接回,希望她可以在这之前做好准备。 辛德瑞拉不知道自己应该做好什么样的准备。 整洁的府邸和卧室会有女佣们来打扫,精致可口的餐点也有手艺精湛的厨师们来制作,而在这个季节已经陷入了沉睡的庭院也有园丁来保养。 那么她呢? 她需要做什么准备? 辛德瑞拉站在窗口眺望着窗外的景色,笼罩在天空的是灰蒙蒙的厚重云层,预示着今天的天气即将改变;古滕堡侯爵所管辖的这个郡在现在的季节虽然雨水不充足,却时不时地会下雪。 有时那大雪一下就是一天一夜,严重一点儿的话甚至会封闭通往小镇的道路。 辛德瑞拉并不喜欢这样的天气,没有阳光也感受不到温暖——即使壁炉内的火焰并没有熄灭。 可辛德瑞拉预料中的暴风雪并没有到来,云层渐渐地被风吹散露出了背后的阳光。 此时正值午后——与父亲的对话并没有花掉太多的时间,所以现在依旧还是一天中最为温暖的时候,辛德瑞拉甚至可以感受到有一股不知名的暖意沁入了她的心扉,驱赶了她心中的阴云。 辛德瑞拉想她应该是明白了。 自己需要做什么准备。 她披上了外套,没有告知任何的女佣,便独自一人来到了宅邸庭院的最后方。 即使不是现在的这个季节,这里也依旧是如此的荒凉冷清,阳光从未给这里添上过丝毫的暖意,反而将这里显得更加的悲凉。 这里是古滕堡家的家族墓园,沉睡着古滕堡家的先祖们——包括辛德瑞拉的母亲。 不过辛德瑞拉很容易便在这里找到了自己母亲的墓碑,不仅仅是因为她已经来了许多次,还是因为这座墓园里只有她母亲的墓碑边有一株榕树,虽然并不是特别的高大——如果与后方森林的树木相比的话——但是每到夏季却也是郁郁葱葱的,从未见其有瘦弱的时候。 这是她在母亲去世时,按照母亲的遗言在她的坟前种上的,不知不觉间竟也在这个并不适合它生长的地方长到了这么大。 “好久不见了,母亲。” 辛德瑞拉蹲下了身,轻轻地拂去了母亲墓碑上的尘埃,而那对似乎始终都只停留在她母亲墓碑上的白鸽在见到她之后,似乎是带着极大的喜悦一般,叽叽喳喳地欢叫着。 “你们也是,好久不见,”辛德瑞拉笑着拿出了用自己手帕包裹着的、早已准备好的饼干递给了这一对异常能吃、也不挑剔的白鸽。 就在白鸽啄食的同时,辛德瑞拉再一次看向了母亲的墓碑,带着一如既往的笑意。 “父亲要结婚了,和一位叫做瑞贝卡的女性。” 那一对白鸽忽然停下了进食的举动,但是辛德瑞拉却并没有注意到,只是缓缓地继续着自己的话,“我明白父亲是为了我,但是他的确是孤独得太久了,而且……” 辛德瑞拉想了想,还是将自己最真实的感受告诉了自己的母亲。 “我似乎觉得我们……我是说我和瑞贝卡夫人能够好好相处。” “所以也请你不用担心。” “我会过得很好的,如您所祝愿的一般。” 半个月后,古滕堡侯爵的宅邸内迎来了一辆马车。 辛德瑞拉随着父亲等候在门口,随后看见马车上先后走下了两个与自己的年轻差不多的少女,她们穿着精致的洋服,似乎随时都可以去参加社交活动。她们在端详了宅邸好一会儿后,忽然转身朝着马车欢快地讨论了起来。 这样的场景让辛德瑞拉不由得想到了那两只经常夺食的白鸽。 没过多久马车上终于有第三个人走下,那是一双深色的高跟鞋,而后是比起少女的衣裙来说颜色更为沉稳的深色长裙,在这短短的几秒内那名为紧张的情绪在辛德瑞拉的心中攀升到了最高点。 她猜想这位应该就是自己的继母。 那位名为瑞贝卡的女性。 辛德瑞拉并不知道自己心中那莫名的紧张与期待来源于什么,但是当她看见这位举止优雅、容貌也是异常明艳的女性朝自己看来时—— 她的心跳莫名地漏了一拍。   ☆、第2章 Question02 辛德瑞拉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眼前这位即将——或者说已经成为了自己继母的瑞贝卡夫人让她觉得异常的熟悉。 她甚至可以清楚地感知到对方方才那短暂的停顿,是因为她在看见自己后也愣了一下——就如同自己在看见她之后一样;而这位瑞贝卡夫人的双眼一直到此时都是写满了诧异,即使她的面色并没有丝毫的改变,可辛德瑞拉就是能够读懂对方眼中的情绪。 ——这是多么神奇的一件事。 辛德瑞拉可以非常肯定,自出生以来就从未离开过宅邸的自己在今天之前决不可能见过对方,而自己更不可能在这短短的瞬间学会读心术。 可她就是能够感知到这些。 而比起这个更重要的是,自己心中涌现的熟悉感与激动却并不是假的。 她并不讨厌这位成为了自己继母的瑞贝卡夫人。 辛德瑞拉想。 相反的,她其实很喜欢对方。 喜欢对方给自己带来的亲切感与熟悉感,或者还有更多的、她也弄不清楚的感情——但是包括着这些未知名的情绪在内,辛德瑞拉都很喜欢。 被辛德瑞拉注视着的瑞贝卡缓缓地走下了马车。 就如同辛德瑞拉自她出现起就一直将视线都留在她的身上一样,瑞贝卡也在第一时间里发现了辛德瑞拉的存在,她就这么望着她,就连身畔一直宠爱着的两个女儿的话语对于她说已经变得有些模糊。 忽视了双胞胎女儿那欢喜与雀跃的话语,瑞贝卡就这么静静地朝辛德瑞拉走去,而后在距离她大概仅有三步之遥的地方停下。她看着她的眼睛,良久之后才缓缓开口: “你就是侯爵的女儿?” 不知道为什么,辛德瑞拉发现这句话对于这位看起来有些凌厉强势、可对自己却并没有半分恶意的瑞贝卡夫人而言,似乎是有些艰难。 其实辛德瑞拉具体也不清楚究竟是哪里艰难了,或许这句话对于这位瑞贝卡夫人来说难以宣之于口——仿佛是喝了一杯什么都没有加的红茶一样干涩;又或者是并没有那么容易地将内容表达清晰——但她并不觉得这位瑞贝卡夫人像是如此不善言辞的人。 辛德瑞拉觉得自己的脑内有些混乱,仿佛是一本幻想小说一般,充斥着在旁人看来完全可以称之为天马行空的思绪,她很想将这些莫名其妙的情绪全部捋清,但她很快地就发现自己沉默得有些久了。 久到让她看起来有些无理。 也久到她的父亲都觉得异常。 辛德瑞拉连忙地收起了这些异样到已经不像是属于自己的情感,决定等自己回到房间、躺回床上之后,再好好地梳理一番。 为什么今天的自己会如此的奇怪。 这大概就是重点。 辛德瑞拉连忙回神,而后对着在自己沉默期间一直凝视着自己的瑞贝卡露出了一个尴尬的笑容,她轻轻地点了点头,行了一个其实并没有那么标准的礼,“是的,夫人,我是辛德瑞拉。” 明媚灿烂、但在这个季节里其实并不怎么温暖的阳光之下,辛德瑞拉仿佛看见对方碧色的双眼在那么一瞬间有一些湿润,就在她怀疑这是否是自己的错觉时,瑞贝卡却伸出了手。 隔着黑色蕾丝编织成的手套,辛德瑞拉感受到对方带着些许凉意的手抚向了自己的面颊。 作为手工编织制品的手套虽然制作精良,但是相较于肌肤而言还是不怎么光滑,可是对方的动作却十分的轻柔,让辛德瑞拉在阔别多年之后,似乎是再一次感受到了来自母亲的抚摸。 “你们果然很像。” 瑞贝卡轻喃着,除了站在她面前的辛德瑞拉之外,在场的其他人都没有发现她说了什么。 辛德瑞拉在对方那闪烁着晶莹的眼中,看见了些许似乎应该称之为怀念的神色,她并不清楚这抹怀念属于什么,只是下意识地将她那句模糊不清的低于当作了是对她与父亲的容貌的评价。 其实她长得更像自己的母亲。 辛德瑞拉想。 她的父亲曾不止一次地这么说过,当然,女佣们也是。 “今天是我们第一次见面,辛德瑞拉,我是瑞贝卡。” 将手收回的瑞贝卡说着,随后她似乎是忽然想起了什么,在短暂的停顿之后才继续说道,“直到你愿意叫我母亲之前,你可以称我瑞贝卡夫人。” 她并没有强迫自己叫她母亲! 辛德瑞拉有些意外。 这些日子她曾在母亲的墓前做了无数次心理建设,好让自己并没有那么困难地唤一个陌生的女人为母亲。 而今对方让自己产生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好感的同时,甚至没有强迫自己,这的的确确是让辛德瑞拉松了口气。 古滕堡侯爵并不知道她们说了些什么,只是看辛德瑞拉与瑞贝卡的表情,他发现这两人相处得似乎要比自己想象中的还好,对此他虽然感到惊讶,但更多的却还是庆幸。 如果她们能够好好相处就好了。 这是来自于这位古滕堡侯爵内心的,最真实的愿望。 似乎是觉得屋外并不是一个适合聊天的场所——尤其还是在这个季节,古滕堡侯爵打断了两人似乎还要进行的对话,而后将瑞贝卡接进了宅邸。 瑞贝卡的双胞胎女儿——依旧处于兴奋状态的安提与塔娜也先后跟了进去,走在最后的辛德瑞拉看了眼宅地外那片晴朗的天空,由于季节而光秃秃的树枝罕见地没有使自己觉得压抑,林中的飞禽的啼鸣听着也少了些许的悲凉,就连风刮过的声音也不像是在咆哮。 虽然灿烂的阳光下空气仍然是夹杂着寒意,但今天的确是一个好天气。 对于侯爵宅邸来说,大概也是一样的吧。 辛德瑞拉在女佣的催促下微笑着转身,向这个有着自己的父亲和母亲,现在又迎来了继母以及姐姐们的宅邸走去。 接下来的日子,估计要比过往热闹许多吧? 在辛德瑞拉一进屋,就被女佣们告知继母与姐姐们已经去了楼上。 因为古滕堡侯爵事前的吩咐,她们房间一早就打扫了出来,虽然关于房间布置她并没有怎么插手,但是今晨她却是去了暖房摘下了几束鲜花,然后吩咐女佣们将其插在她们房间的花瓶里。 希望这些鲜花可以给初来乍到的她们带来一些好心情。 觉得接下来应该没有自己什么事的辛德瑞拉正准备回房看一本书、或者梳理一下刚才有些混乱的思绪时,却听见走廊上传来了一阵陌生却又沉稳的脚步声,就仿佛是高跟鞋踩在地毯上时会发出的声音。 “辛德瑞拉。” 她循着脚步声与那还是有些陌生的声音望去,却看见今天刚成为自己继母的女性一个人站在那儿,面上带着笑容,而身边却空无一人。 辛德瑞拉有些奇怪地看着她,不知道这会儿应该是随着父亲在参观宅邸的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她小心翼翼地开口,既是在打招呼,也是在试探,“夫人?” “我能够和你单独聊聊么?” 似乎是看出了辛德瑞拉内心的忐忑,瑞贝卡尽量使自己的语气听起来不那么急切,“我想,你应该愿意带我参观一下宅邸?” 她露出了一个温柔和善的笑容。 辛德瑞拉一怔,随后也没有询问自己两位新姐姐的下落,只是点点头,“当然。” 她很愿意与这位看起来并不是那么的难说话,也比想象中更容易相处的夫人单独聊聊,或者带她熟悉一下这个宅邸。 在整个参观的过程中,瑞贝卡比辛德瑞拉想象中的还要安静,她并没有提什么刁难的问题,只是静静地听着辛德瑞拉的介绍。 偶尔她也会询问几个关于辛德瑞拉日常生活的话题,但除此之外她一直都是默默地注视着正专注而又热情地替自己介绍这个宅邸的一切的辛德瑞拉。 “那……你在宅邸过得幸福么?” 最终回到了客厅,瑞贝卡与辛德瑞拉分别坐在了两张不同的沙发上,女佣已经适时地送上了红茶以及饼干,瑞贝卡拉着辛德瑞拉的手,有些犹豫地问道。 辛德瑞拉显然是没有想到她会这么问,在短暂的惊讶后她很快地回过了神,而后坚定地向瑞贝卡点了点头。 “是的,夫人。” 客厅内是如此的安静,密实的窗户阻隔了屋外的风声,壁炉内的火花虽然依旧劈啪作响,但此时却细微到难以引起她们的注意。辛德瑞拉还想说什么,却忽然听见了几声轻微的声响,正从窗外传来。 辛德瑞拉和瑞贝卡不约而同地朝那声源看去,只看见有两只白鸽站在了窗外,鸟喙有一下没一下敲打着窗户,似乎是迫切地想要进来取暖一般。 比起辛德瑞拉的惊讶,瑞贝卡的双眼微微地眯起,正当她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候,她的一双女儿却忽然闯进了客厅,面上带着兴奋的神色。 瑞贝卡知道,自己与辛德瑞拉的对话可能是不能继续下去了。 “这个家好大,妈妈,庄园也是!” “妈妈你听我说,这个家有两架钢琴!” “对了妈妈,我想学油画!” “我要学钢琴!钢琴!” 女儿们混合了惊叹与兴奋的声音充斥在耳中,瑞贝卡在安抚她们的时候看了看坐在一边的辛德瑞拉,却正好看见她微笑着将茶杯放回桌上的一瞬间。 啊,果然很像。 她想。   ☆、第3章 Question03 那天夜里,辛德瑞拉做了一个梦。 梦中的主角是三个少女,虽然她看不清她们的容貌也无法听清她们交谈的内容,可辛德瑞拉却莫名地可以肯定,对方的年纪应该和她差不多大。 在青嫩的草地为画布、青空白云为背景之下,那三个少女就这样嬉戏打闹着,显得格外的无忧无虑;偶尔似乎是说到了什么有趣的话题,三个人又齐齐地笑成了一团。 微风拂过树影婆娑,这如同画一般的场景竟是如此的温暖。 可是当辛德瑞拉从这莫名其妙却又是异常美好的梦中醒来时,却发现印刻在自己脸上的并不是笑容。 辛德瑞拉躺在床上看着床幔的顶端,因为感觉到了脸颊的干涩,她下意识地伸手摩挲,可是指腹触及到的并不是光滑的皮肤,而是留在那之上、已经干涸的泪痕。 那梦中的一幕幕她在醒来之后并没有忘记,相反的,辛德瑞拉甚至有一种那就是自己曾亲身经历的真实感。 然而那温暖的画面给自己留下的并不是幸福愉悦的残影,而是深深地沁入心脾的、似乎应该称作是怅然若失的感情。 就连辛德瑞拉自己都没有想到,自己竟因为一场没有任何原由的梦而受到了影响——这样的事在过往从未发生过,她也从未想过这种事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真是奇怪,我最近是怎么了。” 她轻声地呢喃着,似乎是发现了自己最近有些失常。 似乎就是从父亲告诉她要给自己找一位新的母亲那一天开始,她就经常产生一些自己都不明白的、完全可以说是莫名其妙的情绪。 对一位从未见面、连名字都是头一回听见的女性产生了异样的好感;对于结婚这个词的抗拒——是的,那不是羞涩而是抗拒,辛德瑞拉非常清楚;甚至昨天在看见那位夫人的第一眼起,就觉得对方是那样的熟悉、亲切,更延伸出了认同感。 好奇怪。 这样的自己真是太奇怪了。 辛德瑞拉在思考中逐渐清醒,她眨了眨眼,随后惊讶地发现自己的眼中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居然溢满了泪水。 她慌忙地伸手将其抹去,可那泪水却比她预料中的更多,光是用手指抹拭已经起不了任何效果,等到辛德瑞拉发现眼中的泪水不再涌出时,她睡衣的袖口都已经湿透了。 这大概是自她的母亲去世以来,自己哭得最厉害的一次了。 她想。 可事实上这也不算是哭,只能称作流泪。 在刚才整个过程中,她的心中都没有任何能让自己感到悲伤与愤怒的理由,可那眼泪就是无法停止。 辛德瑞拉细细地想了想,也有些怀疑是否是因为瑞贝卡夫人的到来,让自己想起了已经故去的母亲的缘故——她的确是有这样的理由。 可是这些年她时刻谨记着母亲临终前的话语,除了她化为天上星辰的那一天,自己在那之后都不曾为任何事情哭泣过,一直保持着母亲希望的乐观的样子。 那她是为了什么流泪? 因为不希望新的母亲和她的女儿们的到来? 可她并没有对她们感到不满,她甚至非常喜欢那位瑞贝卡夫人。 辛德瑞拉无法得到答案,但是她忽然想到了什么,而后快速地起床更衣。 虽然她并不是因为不欢迎新的家庭成员的到来而流泪,但是她不能保证其他人在看见了她可能哭肿了的眼睛后胡思乱想,最后甚至让满心欢喜的父亲和自己新的家庭成员感到为难。 匆匆忙忙地换上了衣裙,辛德瑞拉跑到梳妆台边,对着镜子中自己的脸端详了许久、再三确认自己的眼睛没有红肿、表情看起来也很正常、绝对不会被其他人看出异样之后,这才安心地离开了房间。 此时已经从墨色挣扎而出的天空才染上了些许暖意没多久。 其实辛德瑞拉一直都习惯早起——会比父亲晚起的日子在这些年里可以说是屈指可数,更何况今天她更是因为那场奇怪的梦而提前醒了许久。 所以就算她在床上和镜子前磨磨蹭蹭了好一会儿,此时宅邸内已经醒来的人除了她之外,也就只有已经开始工作的仆人们。 在走廊和客厅忙碌的女佣和仆从们在看见辛德瑞拉之后并没有为她在这时候出现而感到奇怪,他们只是用比往常更加热情却又带着些许关心的声音向辛德瑞拉打招呼。 “早上好,辛德瑞拉小姐。” 如果不是刚才再三检查,辛德瑞拉几乎就要怀疑自己刚哭过的眼睛已经暴露了。 不过她也明白这些几乎就是看着自己长大的佣人在担心什么——毕竟自己的继母昨天刚刚搬入,还带着两个年岁与她相仿的姐姐们,他们会担心自己的情绪也很正常。 辛德瑞拉不能明言自己很好、请她们不用担心,最终也只是用和寻常无异的笑容朝他们一一回应,“早上好。” 离开了自己的房间下了楼,辛德瑞拉并没有直接去餐厅——在这个家生活了这么多年,她自然明白这时候在这个父亲还没有起床的时间点,要享用早餐还早了一些。 平时她如果早起太久的话会先去客厅坐一会儿、看一会儿书;或者是去花园转一转,照看一下身披露水沐浴晨光的花草。 只是最近几个月因为天气转冷的关系,她在被父亲劝说了几回之后,就都只在客厅活动了。 但是今天…… 辛德瑞拉并没有思考太久,便决定要进行一次久违的晨间散步。 其实辛德瑞拉很清楚,冬日的清晨并没有其他几个季节那般美好:天空十天有九天都是灰蒙蒙的,偶尔还压着一层厚重的铅色云彩,偶尔起雾时更是难以看见远方景色。 就算天空放晴,那空气还是带着寒意,让人无法想象如此灿烂耀眼的阳光竟无法给人带来丝毫的暖意。 除此之外就更遑论那呼啸如悲鸣的风声,以及因为寒风的肆虐而颤抖的、光秃秃的树枝,就连素来顽强又有生机的草地都是满目的狼藉。 这样的景色不会给人带来压抑与苍凉之外的情绪。 但是却也无法给辛德瑞拉此时茫然的心境添上任何的笔触。 伴随着不知名的鸟类的鸣啼声,辛德瑞拉漫步在自己无比熟悉的、却染上了灰色系的庭院中。 家里散养着的几只禽类在女佣的照顾下,已经开始享用起了它们的早餐,那不停抬起又低下的啄食动作是庭院中唯一的生机。 辛德瑞拉的嘴角唇畔上终于染上了些许的笑意。 她正准备走到那只肥鹅的边上,忽然从远方飞来了两道白色的影子,随着翅膀的拍动声最后落到了自己的脚边,随后仿佛像是示好又像是邀宠一般,不停地用头蹭着她的裙子。 “我今天可没有带吃的出来。” 辛德瑞拉蹲下了身,伸出了手轻轻地抚摸着它们的脑袋。 这对白鸽便是守在她母亲墓碑旁的那两只,只不过它们偶尔也会出现在庭院里,辛德瑞拉碰见过几回,只当作它们是过来觅食的——不过有趣的是这对白鸽从来不敢从那边的那只肥鹅口中夺食,估计是头一次夺食结果被追了好久留下的后遗症吧。 明明是白鸽却被肥鹅追着跑了好久,曾经目睹了那一幕的辛德瑞拉至今也想不通这两只鸽子当时为什么没有直接飞走。 难道是吃撑了? “一清早就跑出来也不披件外套。” 就在辛德瑞拉又试图从它们身上得到那个谜题的答案时,从她的背后突然出现了一个熟悉而又陌生的声音,正当她准备回头时却感觉到了肩上一沉,随之而来的是比此时的阳光更加温暖的存在。 “小心着凉。” 不知从何时到来的瑞贝卡站在了辛德瑞拉的斜后方说道,双手隔着一件厚重的大衣按在了她的肩膀上,那带着深深关切的温柔语气和笑意在辛德瑞拉还未感到慌张时,便已经抚平了她的情绪。 “谢谢,”辛德瑞拉有些羞涩地向自己的继母道谢,随后又像是想起了什么,“您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 现在距离她的父亲平时起床的时间还要早一些,她原以为这位新的母亲经过昨天的舟车劳顿,今天肯定要起得更晚些,却不想会在这时出现在这儿。 瑞贝卡轻轻抚摸着辛德瑞拉金棕色的长发,“只是想到了一些事,睡不着罢了。” 昨日在看见了辛德瑞拉之后,勾起了她太多的回忆,甚至让她梦见了一些睽违许久的事情。 瑞贝卡从不认为自己早已将那些忘却,那些都是她至今都视为珍宝的存在,可她却没有想到自己会这么突然的、没有征兆地想起那些事。 不,其实也不是没有征兆。 瑞贝卡看着辛德瑞拉的脸想道。 ——相反的,她其实应该早就有所准备才是。   ☆、第4章 Question04 辛德瑞拉并没有避开瑞贝卡的动作,她怔怔地看着对方,只觉得在今晨的阳光下,对方带着笑意的脸似乎是有些许的虚幻。 仿若是在梦中一般。 “早上好,夫人。” 辛德瑞拉站起了身,似乎是想到自己方才的突兀,连忙补上了自己的问候。 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产生那样的想法,却在这时忽然感觉到大衣因为自己起身的动作而有些许下滑,辛德瑞拉慌忙地伸手按住肩膀,但是这样大幅度的举动却加快了大衣下滑的速度。 辛德瑞拉慌慌张张地拉着几近落到地面的大衣,随后惊讶地发现自己手中拿着的这件大衣并不属于自己。 “早上好,辛德瑞拉。” 站在她面前的瑞贝卡带着慈爱的笑容回应了辛德瑞拉的问候。 就当辛德瑞拉尴尬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的时候,瑞贝卡却适时地伸手,从她的手中接过了大衣,随后再度替穿得有些单薄的她披上。 “外面风大,先回屋吧。” 她的动作和语气是那么的温柔,让辛德瑞拉在阔别多年之后,似乎再度感受到了来自母亲的关怀。 鼻子有些发酸,辛德瑞拉自然明白这是流泪的前兆,但是她强忍着今天二度落泪的冲动,因为尴尬和羞涩而垂下的脑袋点了点,接受了瑞贝卡的建议。 瑞贝卡也似乎看出了继女这样的表现并不是在抗拒自己。 如果真要说的话,辛德瑞拉可能不知道该如何接受来自自己——她的新母亲的善意。 所以瑞贝卡体贴地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温柔地牵着辛德瑞拉因为吹了些风而显得有些冰凉的手,朝宅邸内走去。 考虑到辛德瑞拉需要时间来调整自己的心情——比如偷偷地擦拭不受控制地从眼眶落下的泪水,瑞贝卡并没有再说些什么,只是刻意地放慢了脚步,牵着辛德瑞拉的手来到了餐厅。 此时餐厅内,作为一家之主的古滕堡侯爵与她的一双女儿都已经落座。 “早上好,瑞贝卡,辛德瑞拉。” 正在看管家熨烫好的报纸的侯爵察觉到了她们的出现,在第一时间内抬头朝两人打了一声招呼,而后他的视线在瑞贝卡和辛德瑞拉握着的手上逗留了片刻,随后露出了一个放心的笑容。 即使早就知道女儿乖巧懂事,但古滕堡侯爵却也没有想到才一天不到的时间,这对新上任的母女便能相处得如此友好。 这令他感到意外的同时,也安心了许多。 “早上好,父亲,安提姐姐、塔娜姐姐。” 瑞贝卡在进入餐厅之后便松开了辛德瑞拉的手,这一次辛德瑞拉并没有看她,只是扬起了笑容,随后朝早已在场的三人一一打起了招呼。 只可惜她的问候并没有得到任何的回应。 “妈妈,你刚才去哪里了,我和塔娜都找不到你,”并没有理睬辛德瑞拉,安提在瑞贝卡落座的同时便凑了过去,随后叽叽喳喳地便开始问了起来。 而作为双胞胎中的妹妹,塔娜和安提的性格可以说是如出一辙,在听到姐姐这么问之后,她也随即跟上,“是啊是啊,妈妈,你怎么会和辛德瑞拉在一起?” 辛德瑞拉有些尴尬,不过她在这些年里养出的温和忍让性格,让她并没有表现出丝毫的不满。 而且就算是为了父亲和这位她其实还蛮喜欢的继母,她也不可能在一大清早、在餐桌上朝这两位昨天才抵达的姐姐发脾气。 所以辛德瑞拉只能拿起杯子喝一口茶,以掩饰自己的尴尬。 但是辛德瑞拉不说话却并不代表其他人没有作为,虽然只有短短的一天,但已经在辛德瑞拉的心中留下了“温和慈爱”的印象的瑞贝卡脸色一边,原本温柔的笑容蓦地消失了,甚至带着些许的严厉。 “安提、塔娜,辛德瑞拉刚才在向你们打招呼,你们没有听见么?” 别说是辛德瑞拉,就连古滕堡侯爵都没有想到瑞贝卡会在这时候突然发难,替辛德瑞拉教训她一直宠爱着的两个女儿——就更别提从小到大都被她疼爱着的双胞胎了。 “妈妈?” 安提和塔娜这姐妹俩傻傻地看着自己的母亲,在她们的记忆中,她们的母亲鲜少——甚至可以说是从来没有这么严厉地教育过她们。 就为了她们没有回应辛德瑞拉的问候? “你们没有听见么?” 但很显然,瑞贝卡并不准备就这么轻易地就让她们糊弄过去。 看出了瑞贝卡的认真,辛德瑞拉也有些慌了,不过还不等自己的父亲开口,她便已经小心翼翼地出声调解,“这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夫人……” “这是规矩,辛德瑞拉。” 虽然是这么说,但面对着辛德瑞拉的时候,瑞贝卡的语气显然没有先前那般的强硬,不过依旧是让人难以违抗。 ——母亲教育女儿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被瑞贝卡一句话就堵住了接下来所有的发言的辛德瑞拉想,虽然因为瑞贝卡的话语她已经没有了发言权,但眼神却还是不由自主地朝桌子的另一端看去。 板着脸的瑞贝卡。 感觉委屈的安提和塔娜姐妹。 原本应该是担心自己和继母是否能够好好相处,却不想在她们入住的第二天,就要亲眼目睹瑞贝卡夫人教育她的一双女儿的场景,辛德瑞拉忽然觉得这世界真是说不出来的荒诞。 “但是妈妈……” “没有但是,”在塔娜的话还没有说完之前,瑞贝卡便依旧强硬的打断了她。 过去的十几年里,她一直宠爱着自己的这一双女儿,给她们所有她们所希望的,但直至今日她才发现,自己的教育工作似乎是做得太失败了。 尤其……还是和失去了母亲却成长的很出色的辛德瑞拉相比。 “我们知道错了,妈妈。” 似乎是从她们母亲的语气中看出了这一次她们不能违拗母亲的意思,或者说在这次的事情上她们的母亲绝对不会轻易地退让,长桌之下,安提轻轻地踹了一脚坐在自己对面的妹妹,而后怯怯地开口。 瑞贝卡看了她一眼,似乎是在等着她接下来的行动。 至于被踹了一脚的塔娜,她刚想说些什么的时候却被自己的姐姐瞪了一眼,随后其实也同样觉得委屈的安提转而看向了一直在偷偷地看着她们的辛德瑞拉。 “抱、抱歉。” 她小声地说着,随后扭头看了看瑞贝卡,但是在得到对方并不认同的表情之后再度看向了辛德瑞拉,这一次她似乎是鼓足了勇气,用比平时轻、却比刚才响亮许多的音量再度开口。 “对不起,辛德瑞拉,刚才无视了你的问候。” 虽然安提的语气还不够真诚,但这也的确是瑞贝卡想要听到的。 在过去,无论是发生了什么都不会说感谢或者道歉的话语,只会撒娇糊弄的女儿必须在这里得到成长。 虽然就如同辛德瑞拉所言,无视了她的问候是小事——从名义上来说,她们还是辛德瑞拉的姐姐,但瑞贝卡并不希望自己的女儿们一直都是这样的无力、而今后和辛德瑞拉的相处也是如此的冷淡。 她们之间的相处是由这一声道歉开始的,但瑞贝卡由衷地希望这是最后一次。 “安提已经道歉了,塔娜你呢?” 母亲的施压与姐姐的叛变令塔娜觉得更加的委屈,刚才被安提踹了一脚的小腿隐隐作疼,这让塔娜更加有了想哭的冲动。 她多么地想将杯中的红茶全部都泼到辛德瑞拉那张令她讨厌的脸上,然后大吼一声“这都是你的错”,但母亲的目光是如此的严厉,姐姐也一直做着让她暂时退让的表情,塔娜瘪了瘪嘴,最终还是忍下了这样的冲动。 “对不起,我错了。” 她的语气里没有丝毫的诚意——至少相对于她的孪生姐姐来说更是如此,瑞贝卡皱了皱眉,却还是忍住没有说什么。 塔娜也知道自己的态度没有达到母亲的标准——看她的脸色就知道了,她也这么觉得,但同时她依旧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道歉只是母亲所希望的,并不能说明她真的就错了。 但是原本应该生气的辛德瑞拉却对她们露出了笑容。 “没关系的。” 那笑容像极了她们的母亲。 “我并没有在意哦,安提姐姐、塔娜姐姐。” 在塔娜的眼中,辛德瑞拉握着自己刚才想拿红茶泼向她的那只手,脸上的笑容温和的找不出一点瑕疵。 她微笑着看向了自己、随后看了看自己的姐姐,不知道为什么,塔娜觉得自己在看见她的笑容时,心中的不满与委屈有那么一点点、真的只有那么一点点的得到了平息。 “对、对不起……” 她嗫嚅着,说了令自己都感觉到意外的话语。 “道歉只需要一次就够了,塔娜姐姐。”   ☆、第5章 Question05 虽然想辛德瑞拉道歉,但是那天早餐发生的事对于安提与塔娜姐妹俩而言也算是一个阴影。 这对双胞胎姐妹从未想象过一直宠爱着她们的母亲,有一天会如此严厉地教训自己,而且还是为了辛德瑞拉这个外人。 虽然觉得母亲太偏心了,但是同时这对姐妹更觉得这是辛德瑞拉抢走了她们的母亲。 都是辛德瑞拉的错! 她们一定要把妈妈从辛德瑞拉那里抢回来! 对,她们就是讨厌辛德瑞拉! 至于不知不觉中被自己的这对继姐更加讨厌、甚至是记恨上的辛德瑞拉,她全然不知道那天在餐桌上发生的事情,会让这样的黑暗在自己姐姐们的心中滋生。 在这位谨记着母亲临终前话语的少女的眼中,既然继姐们已经在瑞贝卡夫人的教训之下道歉,那么这件事便已经在当时了结了。 之后直接将其忘记便没有什么了——更何况她原本就不是会记恨的人。 而且对于现在的辛德瑞拉来说,这几日她每天晚上都做的、仿佛是本故事集一般的梦境才是她需要思考的问题。 那三个少女都是谁? 梦中的那几个场景又都是在什么地方? 为什么她会做这样的梦? 这个梦对于她而言是否有什么意义? 辛德瑞拉有太多的问题了,但是她更清楚,自己的问题得不到任何的回答——自己看不清梦中那三个少女的脸,就算看清了或许也不能做些什么。 她自从出生起就没有离开过这里,而这个国家虽说不大却也不小,她怎么可能找得到梦中的人? 她们或许根本就不存在。 只是单单的梦而已。 最主要的是,被这些梦所困扰的……在这个家恐怕只有她一个人。 “辛德瑞拉,你的意思呢?辛德瑞拉,你在听么,辛德瑞拉?” 父亲的声音唤回了正在思考昨晚的那个梦境内容的辛德瑞拉的神志,她茫然地抬起头,却发现不仅仅是父亲,就连瑞贝卡夫人以及两位姐姐们都在看着自己。 发生了什么? “你怎么了,辛德瑞拉?” 乖巧懂事的女儿鲜少会在自己说话时走神,古滕堡侯爵当即便觉得有异,而后不等辛德瑞拉回答便已经有了结论。 “是身体不舒服么?还是昨晚没有睡好?” 父亲的担忧落在了辛德瑞拉的眼中,让这些日为梦境所困的同时,还在担心父亲对待自己的态度是否会有所改变的辛德瑞拉感受到了一阵暖意。 或许她并不用再担心了。 她的继母瑞贝卡夫人很友善,姐姐们虽然不喜欢她但是她们也的确很有趣——甚至让她觉得之前似乎在什么地方遇见过相似的人。 最主要的是,她的父亲依旧爱着自己,并没有因为娶了新的妻子而不再爱自己了。 这样的生活,似乎真的会像自己之前期待的那般美好。 辛德瑞拉向自己的父亲回以了一个笑容,“我没事,父亲,抱歉,让您担心了。” 古滕堡侯爵看了辛德瑞拉许久,似乎是在看她是否真的有所不适——他很清楚自己女儿的性格,与其说她是太要强了,不如说她太过于为他人着想了,有时候反而会忘记自己。 就比如说她就算是真的不舒服也不会告诉自己,只是为了不让自己担心。 不过现在…… 看得出来女儿是真的没事,古滕堡侯爵也不在意她的走神,只是放心的送了一口气,“那就好。” 知道自己可能是让父亲担心了,辛德瑞拉有些赧然,不过她随即想起了更重要的事情,“对了,父亲,您刚才说了什么了么?” “啊,差点忘记了,”被女儿这么一提醒,古滕堡侯爵也想起自己叫她的原因,“你的姐姐们刚才提到想要学习音乐与绘画,我想既然要请家庭教师的话,不如也把你的课程提上,你的意思呢?” 因为妻子早亡,他也按照妻子生前的遗愿让辛德瑞拉按照自己喜欢的方式成长。 虽然辛德瑞拉有时候看起来并不像是侯爵家的大小姐,却也依然长成了如同她母亲一样出色的女性——温柔、体贴又善解人意,虽然有些时候看起来并不太坚强,但就是那柔软的一面也像极了她的母亲。 所以古滕堡侯爵也就随她去了。 只是现在…… 辛德瑞拉到了差不多可以议婚的年纪了,从来没有出现在社交场所的她可以说是鲜为人知,更别提许多像她一般大的贵族家的女孩,在好几年前便都已经订婚了。 虽然古滕堡侯爵觉得招赘也是一个不错的方法——至少这样辛德瑞拉不会受到委屈,但那也是最后的选择。 她的女儿值得更优秀的青年。 辛德瑞拉迟早要进入社交场所,不过在她正式出现在上流社会的视线中之前,古滕堡侯爵觉得她需要接受一定的教育;不仅包括了她已有的阅读知识和马术,拉丁文、绘画、音乐,甚至是击剑和狩猎。 并不是所有的贵族都如同自家一样闲适。 那些贵族女性平时的生活既是繁忙的,却也是无趣到了极点。 几乎成为日常的下午茶与沙龙,再加上时不时的音乐会、舞台剧…… 虽然古滕堡侯爵并不希望辛德瑞拉变得和她们一样,但如果那是辛德瑞拉或许将要面对的未来,倒还不如让她得以在这些无趣的活动中体会到乐趣。 古滕堡侯爵的这番苦心辛德瑞拉并不清楚,然而从父亲的眼中,她看出了父亲的心意。 于是辛德瑞拉点了点头,“我尊重父亲的决定。” 贵族课程有哪些辛德瑞拉虽然没有接触过,但大抵也清楚,不过除了自己在母亲的影响之下所拥有的阅读量外,她所擅长的恐怕也就只有拉丁文和骑术了。 排除她并不适合的击剑,或许在平时加入绘画与音乐的课程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辛德瑞拉的课程议案在父女俩的对话中便被敲定了。 同样坐在餐桌上、因为前几日的事情还对辛德瑞拉有所记恨的安提与塔娜姐妹俩听到后有些不高兴,事实上她们有时候都不愿向对方分享自己的所有物,又何况是辛德瑞拉? 母亲、还有学习的权利。 她们不想自己的世界里除了母亲和对方之外,又多了一个莫名其妙的辛德瑞拉。 但是一想到几天前母亲那严厉的表情,安提与塔娜姐妹俩只能将所有的不满和愤恨收了起来……辛德瑞拉虽然是她们共同的敌人,但她们更惧怕看见母亲生气。 所以…… 只要在母亲看不见的地方报复她就可以了,不是吗? 双胞胎的心灵感应让安提与塔娜望向了对方,而后同时露出了一个只有彼此才能够明白的、名为恶作剧的笑容。 既然辛德瑞拉想要和她们一起学习那就让她来吧,那么只要让她知道和她们一起学习是多么可怕的事情,她自然就会退出的。 ——抢走妈妈的坏人,她们绝不允许她加入! 今日的早餐在这个话题得以解决之后,也很快地结束了。 安提和塔娜姐妹俩放下了餐具,连嘴都没来得及擦便你拉着我、我拉着你的离开了餐厅,虽然她们觉得自己的行为再自然不过——毕竟她们每天都是这样,但落在瑞贝卡的眼中,却怎么看都觉得有些鬼鬼祟祟。 瑞贝卡微微蹙眉,看着女儿们离去的背影最终还是没有说些什么。 辛德瑞拉看了看坐在餐桌两端没有动的父亲与瑞贝卡夫人,虽然平时他们离开餐厅并不分什么先后,但辛德瑞拉总觉得他们两人应该还有话要说,于是放下了茶杯也准备离开。 “那我先去书房了,父亲,瑞贝卡夫人。” “别看得太久,偶尔也记得出来走走,”古滕堡侯爵点了点头,也不再多说些什么。 毕竟现在是冬天,就算是向来喜欢出去走动、照顾那些家禽的辛德瑞拉,在这个季节还是留在室内的时间比较多。 其中一部分的原因是因为这里的冬天太冷,素来生机勃勃的林木也没有了生气、反而更显得死寂;就算是热爱生命的辛德瑞拉,或者说就因为是热爱生灵,所以冬天在辛德瑞拉的眼中更显得凄凉。 不过最主要的原因,是他的妻子、辛德瑞拉的母亲就是在这个季节离去的。 辛德瑞拉温顺地点头答应了,随后又再次向瑞贝卡道别,在得到她的回应后,这才离开了餐厅。 在女佣们及时出现撤下了桌上的餐具,又提他们各自换了一杯新沏的红茶、并且识趣的退下之后,一直沉默的两人这才有了动静。 “你将辛德瑞拉教得很优秀。” 率先开口的是瑞贝卡,她端起了做工精致的茶杯,没有加入牛奶或者方糖,只是望着杯中深红色茶水上自己倒映着的脸,她可以看见自己的脸上带着一些苦恼,而她的声音也染上了罕见的惆怅。 古滕堡侯爵自然明白自己新任妻子为什么会这么说,他放下了茶杯,尽量地不让自己看起来太过自豪。 “安提和塔娜……只要用心教导,时间长了也会有所改变的。” 他当然知道自己的女儿……辛德瑞拉有多么的优秀,但事实上他也很清楚这其中很大的理由还是因为她受到了已经故去的妻子的影响,但他也不能这么明说,最终也只能象征性地安慰瑞贝卡。 谁知道瑞贝卡立刻就苦笑了起来,“用心教导啊……” 古滕堡侯爵虽然不知道自己的哪个字说错了,却也看得出他的安慰起到了反作用,于是摸了摸鼻子也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不过还是麻烦你了,如果不是你那边进展顺利,今天还不一定能让辛德瑞拉答应这事。” 安提和塔娜会突然提起要学习绘画与音乐,一部分是因为她们的兴趣——或者说突然来到了贵族家庭之后,在生活水准提高之后随之产生的欲|望。 不过能够让她们今天如此大胆地、在餐桌上提起这事,也少不了瑞贝卡的引导。 “其实我倒觉得就算没有安提和塔娜的前提,只要是你的希望,辛德瑞拉便一定会答应,”事实上刚才辛德瑞拉就是如此。 她并没有听见安提和塔娜那兴致勃勃地的请求——直到古滕堡侯爵开口前她一直都处于走神状态——不过这样的辛德瑞拉倒也的确是罕见,至少对于她来说,这是很少会发生的事情。 而辛德瑞拉之所以答应了,完全是因为那是古滕堡侯爵的希望。 那孩子……看出了自己的父亲希望自己学习那些,所以就算她有再多的不愿,最终也还是答应了。 她就是这样温柔的一个孩子。 “其实我并不希望以父亲的希望来强求她做些什么,但现在看来,我似乎还是失败了,”古滕堡侯爵也知道瑞贝卡说得没错,所以更显得有些沮丧。 “但只要结局好就可以了,现在辛德瑞她拉接受了这些课程,而安提和塔娜……应该也可以因此而有所成长。” 这一次轮到瑞贝卡来安慰自己的这位丈夫了。 “只是希望……” 她的那一双女儿不要因为一时没想通,而做出什么伤害到辛德瑞拉的事情,因为她们刚才在听见辛德瑞拉答应之后的表情……怎么看都有些不太对劲。 古滕堡侯爵有些奇怪的看向了她,“希望什么?” “不,没什么。” 瑞贝卡喝了一口杯中的红茶,压下所有的担忧。 “希望那只是我的错觉吧。”   ☆、第6章 Question06 “你们的音乐教师明天就会过来。” 这是安提与塔娜姐妹提出要学习贵族课程的第三天晚上,正在享用晚餐的古滕堡似乎是突然想起了这件事,而后没有任何征兆地说道。 虽然这对于那对双胞胎来说是突发奇想,而辛德瑞拉在这之前也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但是这对于他和瑞贝卡来说,却是早就已经决定的事。 所以才能如此迅速地将这件事情敲定。 而且不止是她们的音乐教师,就连指导她们美术的家庭教师也已经决定得差不多了,就等时间上的安排了。 “太好了!安提,你听见了么!我们马上就能学钢琴了!” 自打来到了这个庄园,就对侯爵家那两台钢琴念念不忘的塔娜立刻对自己的双胞胎姐姐欢呼道,如果可以的话,她恨不得那位家庭教师立刻出现在她的面前。 但很显然,安提对于这个话题并不怎么感兴趣。 “是你马上就能学钢琴了,”她对自己的双胞胎妹妹说道,毫不客气地修正她话语中的错漏,然后发表着自己的意见,“我更想学绘画。” 这么说着,她也不再理睬依旧处于兴奋状态——估计今晚会高兴得睡不着的塔娜,而后朝古滕堡侯爵看去。 “那我的美术教师什么时候可以过来?” 她有些急切地询问。 古滕堡侯爵对于她那毫不客气的态度似乎并不在意,只是慢慢地品了一口酒,而后对被瑞贝卡瞪了一眼却毫不自知的塔娜慢慢说道,“教导你和辛德瑞拉绘画的家庭教师已经决定了,但是要过几天才可以到。” 就如同她指正自己双胞胎妹妹一样,古滕堡侯爵也修正了安提话语中的错处——只不过是用更加委婉的方式。 而不是像安提先前那般,粗鲁地加重了修正部分的字音。 只不过因为这个消息而受到打击、再加上平时脑子的确不太好使的安提似乎并没有注意到,就连切着牛排的动作看上去都显得有些奄奄的。 “都已经是决定好的事情了,你生什么气,”一直没有开口的瑞贝卡见状说道,“不过是再多等两天而已。” “可是!” 安提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最后还是在瑞贝卡的注视下默默地闭上了嘴,而后点了点头,“我知道了嘛……” 虽然知道了,但她还是觉得不高兴,尤其是在看见坐在自己对面、因为马上就可以开始课程而显得得意洋洋的妹妹后,她便更加地不高兴了。 “哎呀!” 由于听到了好消息,塔娜一边哼唱起了不成调的曲子、一边切着牛排,蓦地感觉到自己的小腿被人踢了一脚——这样的事情已经不是头一次发生了,所以她立刻就锁定了目标,冲着自己的双生姐姐愤怒地尖叫。 “安提你在做什么!” 她的突如其来的发难,让原本正专注于自己晚餐的其他人都吓了一跳,但是塔娜的愤怒并没有因此而消失,或者说她根本就没有注意到其他人的目光,只是恶狠狠地瞪着坐在自己对面的安提。 被质问的安提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也没有因为塔娜的责问而露出害怕的表情,相反的,她用一种颇为得意的表情看着自己的妹妹。 塔娜因为疼痛和愤怒而扭曲的脸让安提稍稍觉得平衡,但是她却也不会就这么轻易地承认。 “我怎么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塔娜。” “我在问你为什么要突然踢我!” “安提、塔娜,够了!” 原本以为自己的劝说产生了效果,却没有想到这对姐妹闹得更厉害的瑞贝卡觉得自己有些头疼。 她呵斥着自己女儿们的名字,虽然将她们的争吵压了下去,但看见这对姐妹不断地向对方投去的那愤恨的眼神、以及隐藏桌下那不断你来我往的小动作,又看了看一旁从始至终都安安静静地用餐的辛德瑞拉…… 她觉得自己的头更疼了。 之前她从未觉得自己的教育有什么问题,直到来到这个庄园为止。 或许是因为有辛德瑞拉在,又或者是安提与塔娜最近异常的行为举止——可能她们并没有改变,但是她却觉得她们改变了,变得粗鲁又不懂礼仪,蛮横又没有教养。 无论如何,总之瑞贝卡忽然察觉到了自己过去十七年来,对她们的教育究竟有多么的失败。 又或者…… 她根本就没有好好地教导过她们。 所以才会在看见被教育得、或者说就算没有了母亲的教导,也长得很出色的辛德瑞拉的对比之下,感受到了自己的失败。 不过现在还不算晚。 她想。 至于不知不觉中被自己的继母拿来当作继姐们的比较对象的辛德瑞拉…… 事实上辛德瑞拉并没有在意那对双胞胎对自己的排斥,也不知道自己已经被瑞贝卡夫人下意识地拿来与自己的继姐们比较。 这几天她更在意的是继姐们对自己的态度,偶尔她也有考虑自己是否在无意之中得罪了她们,可惜的是她无论如何都得不到这个问题的结论。 就如同她至今也没有想通那两只鸽子面对肥鹅的攻击时,为什么没有选择用飞行来逃跑一样。 事实上这几天每每当她询问继姐们的意见时,这对姐妹总是表现得非常的冷淡。 虽然在瑞贝卡夫人呵斥之后,她们会给出回答,但那态度却是怎么看都是不情不愿,似乎自己逼迫她们做了什么一般,甚至反倒让她产生了一些愧疚感。 这些天的屡屡受挫让辛德瑞拉偶尔也会产生放弃与她们打交道的念头,但一想到父亲希望她们能够好好相处,而瑞贝卡夫人又对自己不错时…… 她又觉得自己应该坚持下去。 辛德瑞拉偷偷地看了眼自己身边的塔娜和坐在她面前的安提——她的继姐们从刚才起就一直在互相地踹着对方——就连桌子都因为她们那以为旁人不会发现的小动作而微微地晃动着。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并不觉得用这样的方式争吵的继姐们粗鲁。 或许在此时已经觉得阻止也没用、所以已经放弃放弃去她们的瑞贝卡夫人眼中是这样;但在辛德瑞拉的眼中,这样争吵的继姐们却也颇为地有趣。 已经有多久了? 家里的餐桌上已经有多久没有这样热闹过了? 辛德瑞拉望着安提与塔娜微微出神,但是最后还是忍不住扑哧地笑了出来,随即便引来了姐妹俩不约而同的瞪视。 “你有什么不满么?” “你刚才是笑了吧?” 安提和塔娜同时开口,仿佛先前互相踹着彼此的行为只是在场所有人的幻觉。 这样的瞪视虽然让辛德瑞拉有些吃不消,但她却更觉得此时朝自己看来的安提与塔娜像两只因为受到了撩拨而炸毛的猫咪,这让她愈发有了想要微笑的冲动。 可惜辛德瑞拉最终还是没能够忍住。 安提与塔娜你一言我一语看上去有些咄咄逼人,虽然已经没有了多少杀伤力更像是在斗嘴,却辛德瑞拉不得不只能举着双手摆出了投降的姿态,最后还瑞贝卡出声替她解围,这顿晚餐才能平安地解决。 这一天晚上安提和塔娜陷入了各自的美梦。 至于辛德瑞拉…… 没有任何意外的,那三个少女今晚依然在她的梦境中出现。就仿佛是辛德瑞拉曾经亲自参与过却又忘却了一般,这个漫长而又温暖的故事,以支离破碎的状态展现在了辛德瑞拉的面前。 次日早上在早餐过后没多久,辛德瑞拉与塔娜的音乐教师便出现在了古滕堡侯爵的庄园内。 “这位是史密斯夫人,她将成为你们的音乐教师。” 辛德瑞拉和塔娜一早就在琴室候着了,不过她们并没有等多久,瑞贝卡就将那位看上去与她颇为相似的女性带到了她们的面前。 这位即将成为古滕堡侯爵家的音乐教师的女性戴着一副金丝眼镜、金棕色的长发盘起,面无表情的样子让辛德瑞拉和塔娜不约而同地想到了那天早上的瑞贝卡。 “那么接下来就交给你了,史密斯夫人。” “请放心,夫人。” 经过了短暂的交流,瑞贝卡向对方点了点头,而后她颇为担忧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女儿——塔娜在昨晚听说史密斯夫人今天就会到来之后,便一直处于兴奋状态。 刚才用早餐的时候,她就看得出自己的女儿精神状态似乎并不怎么好。 看来昨晚似乎是花了很长时间才入眠的。 至于辛德瑞拉…… 她看起来似乎并没有流露出太多的欣喜,虽然相较于塔娜,她显得太过于平静;但瑞贝卡却看是看出了她的眼中流露出了对于自己即将面对的、陌生的课程的期待。 (希望不会有什么问题。) 瑞贝卡想了想,在对她们稍加嘱咐之后便离开了琴室,将这里交给了史密斯夫人。 即使是这个家的女主人,她也不会在学习的事情上过多地干涉——除非这位家庭教师失格了;但这样的问题显然并不会发生,毕竟古滕堡侯爵并不会把自己的女儿交给一个不负责的家庭教师。 而她也觉得这位史密斯夫人虽然严格了一些,却也不失为优秀,尤其是在音乐素养方面,将辛德瑞拉和塔娜交给她,自己是再放心不过的了。 所以她现在要做的…… 是去安慰今早在看见自己妹妹那得意洋洋的表情后,又开始闹小性子的安提。   ☆、第7章 Question07 安提与塔娜这对双胞胎的战争一直持续到了琼斯夫人——也就是安提期待已久的、教导美术的家庭教师的到来而结束。, 其实对于这对双胞胎的争吵,瑞贝卡和辛德瑞拉、乃至古滕堡侯爵都可以理解。 安提与塔娜是双胞胎,自出生起便始终都享受着相同的待遇。 然而这一次,安提和塔娜明明是在同时提出了自己对于课程的要求——虽然古滕堡侯爵的确答应了她们,可最终的结果是,安提没有能够和自己的妹妹同时迎来自己的家庭教师。 引导着安提率先向自己的妹妹发起进攻的,是充斥在她心中的嫉妒与不满。 而觉得自己完全是无辜的塔娜在察觉到自己姐姐的心情之后,也以自己不能平白受委屈为由,愈发得意地在安提面前炫耀着这一点。 于是战火愈演愈烈,除了作为最初战场的餐桌,这之后的几日——尤其是在塔娜已经上过了音乐课之后——便向整座宅邸蔓延。 直到琼斯夫人的到来,这才解救了因为双胞胎连日的争吵而显得有些疲惫不堪的众人。 这对于瑞贝卡来说无疑是好事,至少这对双胞胎不会再因为受到了“不平等”的待遇而继续争吵下去,这样一来,无论是在餐桌还是在庭院,包括起居室和衣帽间都恢复了平静。 只不过就当瑞贝卡以为可以松一口气时,没想到新一轮的战争又爆发了。 安提讽刺塔娜的音乐比庄园内那些家禽的叫声更加刺耳。 而塔娜则是嘲笑自己姐姐的画不过是一团什么都看不清的线条。 如此的对话一不注意就会展开,只要是这对姐妹撞到了一块儿,无论她们原本正讨论着什么话题,最后都会朝这个方向发展,可以说是防不甚防。 瑞贝卡最初还会阻拦一下,到后来完全已经不想管了。 因为这样的对话就算会时不时地出现,但说不定过一会儿就会被遗忘了;就如同夏季的雷雨,来得快去得也快,前一刻她俩还在互相讽刺对方,下一秒她们就可以手挽着手继续讨论服饰或者别的话题。 瑞贝卡觉得这样也不错——至少比起前阵子来说已经完全可以称得上是友好了,只不过如果这对姐妹可以再对辛德瑞拉友善一些的话,那就更完美了。 从这三个女孩的课程开始至今,已经过去将近有两个月的时间了。 史密斯夫人与琼斯夫人分别进行了七次课程,三个女孩的虽然依旧还是新手,但是在兴趣的趋势或者自身努力之下,却也有各自的进展。 只不过…… 瑞贝卡也曾抽空分别检验过她们三人的进展,毕竟这也属于那两位夫人留下来的家庭作业,但结果却让她不得不叹气。 这两门课程虽说是安提与塔娜主动提出要学习的,但现在看来,她们完全把音乐与美术当作兴趣——或者说是打发辰光的一项活动、觉得自己怎么来都无所谓,家庭教师的到来不过是将她们显得更加像贵族小姐一般。 至于辛德瑞拉,瑞贝卡虽然一早就知道这孩子是因为自己父亲的期望而答应的,但现在却是三人当中最努力的那一个。 即使这一开始是非本愿的、而且她一个人要学习的内容也是双胞胎加起来的总和,可她的的确确是进步最快的。 比起安提那扭曲得几乎看不出原型的素描,她的画看起来已经颇为有模有样;而和塔娜那不成调的钢琴比,她的小提琴虽然依旧拉得很慢,但也能连成一首完整的曲子。 瑞贝卡也有从史密斯夫人和琼斯夫人那儿打听过三个孩子的情况,现在看来…… 她想自己应该已经能够理解那两位夫人颇为相似的、复杂的表情的原因了。 (难不成真的是天赋问题?) 瑞贝卡苦恼地想道。 但是回想起三个孩子在开始学习之后——甚至包括学习之前的样子,此时正在客厅内喝茶的瑞贝卡忽然觉得自己有些明白了。 安提与塔娜这对双胞胎一早就没有了父亲,虽然有亡夫留下来的那笔遗产、再加上自己的宠爱她们也算是过得衣食无忧,却还是比不过侯爵家的生活。 至少请家庭教师这件事,对于当时的她们而言还是不太可能的事情。 但或许就是有了那样的生活,安提和塔娜也有了自己的欲|望。 她们想要学习有钱人家的小姐们才能够上的课程、想要穿着华丽的服饰挤入社交场合、甚至最后嫁一位优秀的丈夫。 这些在她们来到侯爵家之后,便有了资本一点点地去实现。 只是对于安提和塔娜来说,曾经最渴望的学习课程在她们来到侯爵家、有了足够的条件之后,便显得不再那么的重要。现在这些课程对于她们而言已经不是必要的了,她们更在意自己什么时候能够进入社交圈。 而辛德瑞拉…… 她会学习这些课程纯粹只是因为她知道那是古滕堡侯爵的希望,可既然学习了,以她的性格必然是会全力以赴、认真对待。 “所以才出现了现在这样的情况么。” 瑞贝卡叹息着放下了茶杯,随后便看见教导安提与辛德瑞拉的琼斯夫人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 “侯爵夫人,”这位家庭教师在看见瑞贝卡发现自己后犹豫了一会儿,最后似乎是下定了决心一般说道,“有件事,我想和您谈一谈。” ——这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了。 辛德瑞拉叹了一口气。 ——这是她第几次在上课时出差错了? 原本辛德瑞拉以为这是因为自己每晚的梦境导致睡眠不足才会出的差错,但是炭笔的裂缝、素描纸的凹凸不平(后来琼斯夫人告诉自己那是因为被泡过水才导致的)以及时不时会出现的别的大大小小的问题…… 真的都是因为她睡眠不足么? 除了美术课上的差错外,音乐课上偶尔也会发生一些事故,例如时不时绷断的琴弦和偶尔找不到的琴弓和琴谱。 就算是不爱怀疑他人的辛德瑞拉,也不得不开始怀疑是否有人在针对自己。 可会是谁呢? 这个家里有谁会对自己做这样的事? 辛德瑞拉不敢去想,甚至也不愿意去面对这样的答案。 所以,这应该只是她的错觉吧? 一同上绘画课的安提在琼斯夫人离开后便没了身影,辛德瑞拉没怎么在意——这一点安提和塔娜都是如此——她只是仔仔细细地收拾着自己的画具,无论是否真的是有人在背后恶作剧,只要自己再注意一些,应该就不会有问题了。 “安提,今天的情况怎么样?” 收拾完了画具的辛德瑞拉离开了画室,正准备回房间,却听见不远处传来了塔娜那带着兴奋的声音。 (应该是在询问今天的课程吧。) 辛德瑞拉笑笑,这对双胞胎虽然会公然地讽刺对方的课程——这两个月来一直都是如此,现在就连瑞贝卡夫人都不愿去制止了——却没有想到私底下其实还是挺关心对方的。 不过辛德瑞拉忽然有些犹豫了。 懂得礼数的她在看见自己的继姐们时自然不会避开,即使辛德瑞拉知道她们并不喜欢自己,可这毕竟是她们双胞胎之间的对话,她不应该去打断。 否则原本就已经很讨厌她的双胞胎,估计会变得更加厌恶自己吧。 辛德瑞拉想这一次她应该当作自己什么都没有看见、什么都没有听见,趁着她们还没有发现自己时悄悄离去时,却听见安提的回答。 “棒极了!” 安提的声音带着显而易见的兴奋与愉悦,她按捺不住自己的心情高声地说道,“你是没有看见,辛德瑞拉那家伙在发现自己的画纸全都被水泡过时的表情,哈哈哈哈哈,真是笑死我了!” “那个琼斯夫人居然还要我把纸借给她,我怎么可能答应!还好她自己识趣,说那些纸还可以用,不过她就算不能用我也是不肯借的……” “她那种软弱的性格怎么可能反抗,音乐课上琴谱找不到了还不是只能问史密斯夫人借?” “我倒是有些羡慕你,就算弄坏了她的小提琴她也不能蹭你的,但是美术课上她也不是头一次问我借东西了,像之前的炭笔……” 安提和塔娜的对话还在继续,但无意中将这些全部听进去的辛德瑞拉只觉得自己的手脚发凉。 她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一直破坏着自己的用具的人,居然会是和自己一起上课的继姐们,而她们每每看见自己的用具出现问题时是怎么说的? ——谁让你没有好好保管? 辛德瑞拉看了眼那边依旧在高谈阔论,甚至开始商量了下一次该怎么捉弄自己的安提与塔娜,最后一言不发地转身回到了自己的卧室。 她应该怎么做? 告诉父亲么? 然后让父亲把她们和瑞贝卡夫人一起赶走么? 但是瑞贝卡夫人是父亲郑重地和自己商量过后娶回来的妻子,不说父亲是怎么看待瑞贝卡夫人的,她自己就很喜欢对方。即使安提与塔娜做了这些事情,她依旧喜爱着这位夫人。 那告诉瑞贝卡夫人? 辛德瑞拉摇了摇头,她并不想让对方担心。 这些日子辛德瑞拉可以看出对方一直想让双胞胎和自己好好相处,如果让她知道双胞胎对自己做出这种事之后一定会非常生气的。虽然双胞胎做得不对,她也觉得她们应该受到教训,但那并不是最好的解决方法。 虽然告诉了瑞贝卡夫人之后,她一定会狠狠地教训双胞胎,她们估计也会像那天早上一样向自己道歉,但是那之后呢? 是更加滴水不漏的欺负? 还是从此就一直就当她不存在? 事实上辛德瑞拉就算是知道那些事都是安提和塔娜的行为之后,也并没有真正地讨厌她们,她可以看出她们的本质并不坏,如果可以的话,她其实真的希望自己和她们能够好好地相处。 只有她们相处和睦,父亲和瑞贝卡夫人才可以放心。 但问题是……她应该这么做? 应该这么做,那对双胞胎才可以接受自己? 就在辛德瑞拉躺在床上考虑着这个问题的同时,另一边的客厅里,听完了琼斯夫人的话之后,瑞贝卡轻轻地点了点头,从她的表情上看不出任何的喜怒。 “事情我明白了。” 瑞贝卡说道,举手投足之间都带着浑然天成的威严,就和寻常贵族夫人无异——这和琼斯夫人先前听说的完全不同。 “之后就请你多费心了,琼斯夫人。” “我明白了,瑞贝卡夫人。”   ☆、第8章 Question08 从琼斯夫人那儿得知了最近拉频频出现在辛德瑞拉身上的状况,虽然对方没有明言,但瑞贝卡却也立刻猜出了是怎么一回事。 辛德瑞拉一直都是准备妥帖的孩子,怎么可能连续几个星期都出差错?而且谁会没事把自己的素描纸去泡水、还故意在炭笔的中央划了好几刀? 会这么做的,除了那对双胞胎之外也找不到其他人了。 这并非瑞贝卡对自己女儿们的不信任,事实上这段日子里她也的确是发现安提和塔娜有些鬼鬼祟祟的。 原想着只要她们不要再继续那种无意义的争吵也就没事了,谁能够想到她们居然还准备了这样的“恶作剧”,而且还知道要瞒着她、不让她发现。 可就算她们的恶作剧只是针对辛德瑞拉的,而以辛德瑞拉的善良,她是绝对不会在事情有了结论之前便妄自加以揣测、怀疑任何一个人的——这一点瑞贝卡很肯定。 然而纸终将是包不住火的。 辛德瑞拉就算再怎么天真善良也迟早会发现这些都是人为的、并非是什么意外又或者是她自身的错漏。 而以安提与塔娜的脑力,事情迟早是要败露的,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虽然她们是她的女儿,但瑞贝卡不得不说她们真的不可能隐瞒太久。 虽然瑞贝卡现在听说了这事之后,立刻就想将女儿带到自己的面前,而后严厉地教育她们,但她很快就打消了这样的念头。 那次的早餐事件她也是当场教育了不识礼数的安提和塔娜,虽然她们也当场道歉了,可是从她们当时的神态以及如今的举动来看,很显然她们并没有真的意识到自己的错误。 否则怎么会如此排斥辛德瑞拉,又对她做出这些事情来? 女儿们最近的异样,瑞贝卡作为母亲都看在眼里,也明白了现在就算对她们进行说教,也无疑是火上浇油。 非但不能制止她们对辛德瑞拉的欺负——或者说就算表面上可以,但暗地里呢?她们会不会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更加地欺负被她护着的辛德瑞拉? “我的教育真的是太失败了……” 瑞贝卡不知道第几次重复着这样的话语,随后觉得还是暂时观望会比较好。 而且类似的事情已经持续发生了好几周了,如果不是辛德瑞拉还没有发现的话,就是她并不愿意告诉自己。 如果是前者的话,想来再不过多久她就会发现问题了。 不过就算辛德瑞拉再怎么晚察觉这件事,也绝对不会告诉自己或者是侯爵的。 这并不是软弱而是温柔,因为辛德瑞拉不愿意让他们担心自己、更不愿意因为自己的缘故让安提和塔娜被斥责;一旦发现了问题,她便会以自己的方式来彻底地把问题解决。 而且既然双胞胎的恶作剧对象是辛德瑞拉、也对辛德瑞拉有意见,那么无论旁人说什么都没有用,还不如让辛德瑞拉自己来处理。 “反正以那孩子的性格,是不可能放任这件事继续下去的。”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瑞贝卡的脸上露出了一个名为怀念的神色。 窗外的白鸽在枝头上驻足了好一会儿后才离去,属于初春的明媚阳光透过了树叶与窗户洒进了屋内,留下了斑斑驳驳的光影,而瑞贝卡那张精致明艳的脸在这阳光中,显得格外的温柔。 “她们就是这么的相像啊……” 这件事她本人不便插手,却很放心交给辛德瑞拉自己来处理。 如果是辛德瑞拉的话,瑞贝卡想用不了多久,自己就可以看见她们姐妹三人和睦友好、一起喝下午茶一起试衣服一起绘画一起弹奏的场景了。 如果是辛德瑞拉的话,她一定可以做到的。 不过无论是信任着辛德瑞拉的瑞贝卡,还是相信自己的辛德瑞拉都没有想到,让安提与塔娜放下对她的成见的机会竟来得这么快。 因为春天即将到来而复活节将至,这个冬天被困在宅邸内已经太久的安提与塔娜,已经等不及想要出去活动。 “骑马?” 虽然知道了姐妹俩对自己的恶作剧,但辛德瑞拉在想通之后也就当作自己什么都不知道,除了将自己的小提琴和画具都收纳得好好地之外,并没有再做别的多余的事情,对双胞胎的态度也没有丝毫的改变。 “怎么?你连骑马都不会么?” 安提挑衅似的望了辛德瑞拉一眼,似乎只要她这样承认了,自己就可以立刻肆意地嘲笑她,而后顺理成章地将她丢在家里,自己和妹妹好好地享受这个周末。 她们才不要带上她呢! “不,我会,”辛德瑞拉顿了顿,随后朝一旁的瑞贝卡看去,“夫人也一起去么?” 听到她这样询问,觉得自己的计划落空的塔娜连忙尖叫着在瑞贝卡开口前,就打断了辛德瑞拉的话,“喂,等等!我们还没说要带你一起……” “塔娜!” 瑞贝卡瞪了自己的女儿一眼,似乎是有些气恼她们时至今日还在排斥着辛德瑞拉、甚至当着她的面都敢如此放肆又失礼,而后她转而看向了因为被排斥而显得尴尬的辛德瑞拉,神态和语气都是说不出的温和。 “我会和你们一起去的。” “那真是太好了,夫人。” 辛德瑞拉自然会骑马,而且是从很小的时候开始就会了。 辛德瑞拉记得自己第一次骑马时还很小,那时候母亲也还在,她抱着自己骑上了那匹比自己要高大太多的骏马,因为距离地面太远她吓得浑身僵硬。 后来还是母亲那温柔的声音与劝说让她放松了下来、开始享受起了与平时完全不同的视角,最后更是笑着任由母亲将自己交给了骑在另一匹更加高大的马上的父亲,现在想想那样的行为也够惊险的了。 后来她学会了一个人骑马,可那时母亲已经不在了。 她再也不能和母亲一起骑马郊游了。 辛德瑞拉原本微笑着的脸忽然垮了下来,正兴致勃勃地讨论着那日的行程安排的安提与塔娜并没有看见,但一直注意着三人的瑞贝卡却把她的失落看在了眼中。 于是她的表情也多了些许的涩然。 时间一转眼便到了侯爵家的女性们约定好去骑马的日子,换上了这几日每天都要看上一眼的骑马装,如果不是有瑞贝卡在一旁的督促,安提和塔娜恐怕连早餐都不想吃了。 来到了马厩,平日里照顾着这些马匹的仆人一早便从管家塞巴斯蒂安那儿得到了吩咐,向夫人和几位小姐介绍着侯爵家的几匹已经被驯养得非常温顺的马匹。 只不过还不等出发,安提和塔娜在挑选的时候,便已经发生了一点小争执。 这对双胞胎虽然有各自的兴趣爱好,但偶尔也会出现对同一样事物有着相同的偏好的情况,非常不凑巧的,这一次她们同时看中了同一匹白色的牝马。 “安提!这是我先看见的!” “明明就是我先碰到它的!” “……既然这样,这匹马就让我来骑吧,”最近愈发觉得呵斥对双胞胎而言已经没什么用处了,但要是让她们继续争吵下去的话,今天的行程基本上就要泡汤,于是瑞贝卡直接选择最快速的解决方法。 如果是她来的话,那么这两人应该就不会有什么意见了。 事实证明瑞贝卡的确了解自己的女儿,在听到她这么说之后,双胞胎瞪了彼此一眼却也不敢再继续争吵,而是各自闷不做声地重新挑选了一匹新的马,而后直接骑上离开。 仿佛是刻意要让辛德瑞拉不得不接受那匹被她们剩下来的、谁都不想要的马一样。 “辛德瑞拉?” “这匹马我很喜欢,没有被姐姐们挑去真是太好了。” 面对着瑞贝卡的询问,辛德瑞拉微笑着回答,随后她们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各自上马,追上了已经跑得快没影的安提与塔娜。 提出要来骑马郊游的双胞胎跑在前方,而跟在后方的瑞贝卡和辛德瑞拉看起来更像是出来散心的。 “前几天的音乐课怎么样?” 因为辛德瑞拉并没有怎么向自己倾诉的关系,瑞贝卡也只能从史密斯夫人和琼斯夫人那儿了解她们在课上的情况,那天听同样察觉到问题的史密斯夫人说辛德瑞拉这次并没有出现什么状况,瑞贝卡也稍稍地送了一口气。 只是她并不知道究竟是双胞胎没有再进行那拙劣的恶作剧,还是辛德瑞拉终于发现了什么进行了防范措施。 “史密斯夫人说塔娜姐姐的钢琴进步非常大,我的小提琴也比之前好些了,一切都很好。” 经过这两个月的相处,辛德瑞拉在和瑞贝卡说话时,早已没有了最初的羞涩;只是她依旧还是瑞贝卡知道的那个辛德瑞拉,温和又懂礼仪,更会粉饰太平。 或许是辛德瑞拉在不让大人担心这方便太多得心应手了,就连瑞贝卡一时之间也没发现她是否真的发现了双胞胎的问题。 而此时,原本跑在前端的安提与塔娜又开始了新一轮的征兆。 “是我挑选的马比你的马好!” “开什么玩笑,我的马比你的要更好,我的马术也比你要优秀!” “明明是我比你更加优秀!” “那要来比比么?看我们俩究竟是谁更优秀!” “比就比啊!” “那就看我们谁先跑到前面那棵树那里!” 前方双胞胎那叽叽喳喳的争吵声引起了后面两人的注意,还不等瑞贝卡出声制止,姐妹俩已经抖动着缰绳、那两匹训练有素的马立刻便加快了脚步。 “这样真的不会有事么?”辛德瑞拉担心地看着脸色不太好的瑞贝卡,随后还不等她回答,便继续说道,“我跟上去看看吧。” 这么说着,她也不等瑞贝卡同意便立刻追了上去。 辛德瑞拉难得不顾礼数,但这也是因为她担心安提与塔娜的缘故。 即使她们的马术再怎么优秀,可像现在这样冲动之下的行为,是很容易就发生事故的,尤其还是在这片地形复杂的树林里。 因为从小生活在庄园也经常出来骑马,所以比起来到这儿头一次出来骑马的双胞胎,辛德瑞拉更加了解树林里的情况。 很快地,辛德瑞拉便追上了安提与塔娜,只是因为知道她们对自己的厌恶,辛德瑞拉并没有再靠近她们,只放慢了速度跟在了她们的身后。 一边祈祷着不会有什么事情发生。 然而变故就在辛德瑞拉看见姐妹俩的确擅长骑马、以为不会再发生什么事的刹那间发生了。 辛德瑞拉虽然知道这片林区中有鹿的存在,却没有想到它会在安提与塔娜赛马的时候突然闯了出来,使得安提和她的马受了惊;还没有等安提回过神,她的马便仿佛脱了缰似的拼命向前狂奔。 “安提!” 同样被吓得不能动弹的还有塔娜,虽然她的马并没有事,但浑身无力的她却也无法立刻做出行动,只能怔怔地看着自己的姐姐被马带着迅速地离去,而后她才终于反应了过来,大声地呼唤着对方的名字。 不过她刚一开口,就看见一倒影子从自己的面前划过,她眨了眨眼看着对方的背影,对于自己刚才看见的有些难以置信。 “那该不会是……辛德瑞拉吧?” 那的确是辛德瑞拉。 在发现安提的马受惊而安提本人也来不及反应的时候,辛德瑞拉想也没有多想,直接就追了过去。 虽然她的马术并不差,但因为之前保持着一段距离、以及安提的马正处于失控状态,所以辛德瑞拉追了好一会儿才赶了上去。 “安提,把手给我!” 她冲着似乎被吓傻了的安提大声地叫道,甚至忘记了用敬称。 “快点!把手给我!” “辛德……瑞拉?” 安提怔怔地看着不远处维持着与这匹失了控的马差不多速度的辛德瑞拉,对方的表情是她从未见过的严肃,她的右手拉着缰绳,而左手则是朝自己伸来。 “放心,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她再一次开口说道,不知道为什么,这个自己和妹妹讨厌了许久的、占去了她们的母亲太多注意力的辛德瑞拉在这一瞬间,看上去竟是如此的可靠。 这样可靠的辛德瑞拉让刚刚回神、不知道该怎么收拾眼下这个局面的塔娜毫不犹豫地握住了辛德瑞拉的手。 至少在此刻,她愿意相信对方。 因为辛德瑞拉的操控,两匹马保持的距离并不远。 这原本并不是最好的处理方案,可是因为安提受惊程度并不亚于她的马——恐怕还是在那纸上,所以辛德瑞拉选择先解救自己这位姐姐。 所幸的是辛德瑞拉很快就将安提拉到了自己的马上,等到安提坐稳了、并且一反常态地紧紧地抱着自己的腰之后,辛德瑞拉又眼疾手快地拉住了那匹失控的马的缰绳,一边发着呜声一边降低着速度。 在这之前她曾遇到过相似的情况,所以大致知道应该怎么去应对。 辛德瑞拉并没用太久的时间便安抚好了那匹失控的马的情绪、等到她将两匹马全部都停下来之后,这才开始安抚因为刚才的那场变故而受到惊吓的安提。 “安提姐姐,已经没事了。” 辛德瑞拉轻轻地拍了拍环在自己腰上的那双手——事实上有那么一瞬间,她曾怀疑自己会不会因此而窒息——但这也足以看出在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后,安提是感到多么的恐惧。 她甚至完全可以感受得到身后的那个人正在微微地发抖。 (希望她之后不会对骑马这件事感到恐惧。) 辛德瑞拉想。 “真的……没事了么?”安提的声音也在颤抖,她小声地询问道,似乎是还未从后怕中走出。 这是辛德瑞拉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安提。 但是辛德瑞拉并没有感到厌烦,只是再一次、模仿着母亲当年安慰自己时的语气回答道,“真的已经没事了,安提姐姐。你看,马已经停下来了。” 安提微微地抬起了埋在辛德瑞拉后背上的脑袋——不过她的手却还是没有松开,在确认了的确已经没事之后,她这才送了一口气。 ——却并没有完全地平静。 “安提!辛德瑞拉!” 而就在这时,瑞贝卡和塔娜也姗姗来迟。 不过在她们看到安提没事、辛德瑞拉也没事时,母女俩悬着的心也终于放下了。 瑞贝卡和塔娜迅速地下了马、系好了缰绳便来到了辛德瑞拉和安提的身边,两人的脸上尽是担忧。 辛德瑞拉一边回答着她们的问题,一边也不忘安抚着与其说是腿软了不如说是整个人都吓得动不了的的安提,花了好些时间,这才让安提下了马。 “安提,没事吧?” 瑞贝卡紧张看着自己的女儿,在得到对方肯定的回答后稍稍松了一口气,随后她立刻向最后一个下马的辛德瑞拉望去,“辛德瑞拉呢?你有没有受伤?” “我没……”辛德瑞拉微笑着点头,只是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听见塔娜的尖叫声。 “你的手臂受伤了!右手的手臂!” 听到了她的话,三人同时朝辛德瑞拉的右手看去,只见她右手的袖子被割破,隐隐可见割裂处被染红。原本塔娜不提她倒也没有发现,现在这么一说……她顿时觉得有些疼了。 “大概是刚才刮到了吧,没事的,”虽然感觉到疼痛,但辛德瑞拉的表情看上去却并没有那么在意,反倒是有些担忧向塔娜问道,“塔娜姐姐没事吧?” 被刚才这场变故吓到的并不是只有安提一人,塔娜也是一样,不过看她现在的样子,应该比此时仍是惊魂未定的安提要好一些。 “我能有什么……” 因为先前对辛德瑞拉的地处,塔娜下意识地想要还嘴,但最后她还是别扭地点了点头。 “我没事啦,让、让你担心了……” 见女儿们都没事,但辛德瑞拉却因为她们受了伤,原本还一脸担忧的瑞贝卡终于想起了这件事会发生的最根本的原因,神情也随之一变,语气更是严厉。 “你们两个做事就不能考虑一下后果么!如果不是辛德瑞拉反应快,现在会变成什么局面你们想过没有!” “对不起,妈妈……” “我们错了。” 安提与塔娜同时低下了头,尤其是受了惊吓的安提,她身体依旧有些发抖,这让从先前就一直在意着这点的辛德瑞拉有些不忍,她有些犹豫地看向了瑞贝卡,语气中带着强烈的恳求,“瑞贝卡夫人……” 那神情与语气让依旧在气头上的瑞贝卡一怔,随即她叹了叹气,却也不再说什么。 瑞贝卡的放过让辛德瑞拉立刻笑了出来,她也不管安提是不是一直讨厌着自己,随后上前一步轻轻地搂住了她的肩膀,没有受伤的左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她的背,轻声地安慰着对方。 “已经没事了,安提姐姐……” “辛德瑞拉……” “嗯?” 被辛德瑞拉抱着的安提声音听起来有些闷闷地,似乎还带着一些哽咽,她叫着辛德瑞拉的名字,而辛德瑞拉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轻轻地应着。 “谢、谢谢你……谢谢你辛德瑞拉、谢谢……” 或许是辛德瑞拉的动作和声音都太温柔了,原本一直高傲——或者说是在辛德瑞拉的面前故作高傲的安提一个没忍住就哭了出来,“对不起对不起……谢谢……对不起……” 道歉与道谢混合着,夹杂着哽咽与啜泣,那并不是多么美妙动听的声音,却让瑞贝卡露出了一个放心的微笑。 辛德瑞拉在听到这番话语时,手上的动作有略微的停顿,但随后她又继续了安抚对方情绪的动作,只不过脸上却露出了一个属于她的、温柔的笑容。 “道歉和道谢都只需要一次就够了哦,安提姐姐。”   ☆、第9章 Question09 因为辛德瑞拉受伤的关系,骑马郊游那天发生的事故古滕堡侯爵自然也知道了。 不过很快地,庄园内——尤其是在宅邸内工作的仆人们都发现了安提与塔娜这对双胞胎的变化——并不是指她的脾气,或许脾气也有所改变,但最主要还是对辛德瑞拉的态度。 这对双胞胎并不再像先前那般排斥与疏离辛德瑞拉,虽然她们和辛德瑞拉还没有亲密到像她们之间的程度,但她们的关系的确是在一天天地改善,每一天都比前一天要更加地友好。 或许总有一天,她们能够成为真正的姐妹吧。 双胞胎与辛德瑞拉之间的矛盾——或者说双胞胎针对辛德瑞拉的第一正在逐日化解,这样的事就连在宅邸内工作的仆人们都察觉到了,就更别提每天和她们在同一张餐桌上用餐的古滕堡侯爵以及瑞贝卡了。 不过他们之中无论是谁,对这件事都是成乐见其成的态度。 安提与塔娜先前对辛德瑞拉的敌意自然瞒不过古滕堡侯爵,但是一早就觉得辛德瑞拉可以处理好这件事——甚至在瑞贝卡决定将双胞胎的恶作剧交给辛德瑞拉自己去处理之前,就这么觉得了。 他虽然也有担心过,但最终还是决定相信辛德瑞拉,就如同瑞贝卡信任着她一样。 事实证明他们是正确的。 辛德瑞拉的确妥善地处理,不,应该说是自然而然地处理好了自己与继姐们的关系。 即使安提与塔娜一直对她非常地不友好、即使知道了双胞胎对自己的恶作剧,她也从未放弃过与她们相处的念头,甚至在最危机的时候不顾一切地朝安提伸出了手。 恐怕那时候她心中所想的,只有怎么才能救下安提吧。 她的一切善意都是出于真心的,哪怕是安提与塔娜也发现了这一点,所以最终接受了她。 春日的暖阳驱散了这个冬天最后的些许寒气,随着春雨一次次地浸润万物,在整个冬日都失去了颜色的树枝上终于有新芽冒出,而原先枯黄的草地也被新绿取代。 就如同阻挡在双胞胎与辛德瑞拉之间的坚冰已经被辛德瑞拉的真诚与善意融化、随即被情谊所取代一样;这个寒冷的冬天也终于被春天所取代。 “父亲、瑞贝卡夫人,早上好,”从庭院散步回来,辛德瑞拉一进餐厅就发现其他人早已入座,她连忙进屋、一边向其他人打招呼一边落座,“早上好,安提姐姐、塔娜姐姐……咦?” 尾音下降,辛德瑞拉脸上的笑意被困惑所取代,正在看报喝茶的古滕堡侯爵向她投来困惑的目光,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而原本正在和两个女儿交谈、却因为辛德瑞拉的到来而停下的瑞贝卡则是露出了一个了然的笑容。 却什么都没有说。 辛德瑞拉来来回回地看着自己的两位继姐,似乎是在确认着什么,最后她朝自己的父亲笑着摇了摇头,“没事。” 这应该……不是她的错觉吧? 辛德瑞拉入座后没多久,早餐也由女佣们一一地端了上来,辛德瑞拉时不时地朝自己身旁、以及斜对面的安提与塔娜看去,手上的刀叉却是熟练地切着培根。 安提与塔娜自然察觉到辛德瑞拉的目光,但是她们在对视了一眼后,却装作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瑞贝卡假装自己什么都没看见,古滕堡侯爵虽然感觉到辛德瑞拉今天的举止有些奇怪、估计也和旁边的那对双胞胎脱不了干系,但他最终却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反正她们现在的关系比起之前要融洽太多,估计也不会闹出什么事——就算真的闹出什么事,想来她们也可以自己去处理。 或许是察觉到自己的视线太明显了,辛德瑞拉在打量够了、也得出结论了之后,便迅速地解决了自己的早餐,不过就算是这样她也比其他人要慢上许多。 安提和塔娜今天难得的没有第一个离开,已经先吃完的她们刻意地在餐厅多坐了一会儿。 用完了有些油腻的早餐,辛德瑞拉正喝着红茶借腻,随即就发现自己旁边与对面的两位继姐都在看她;当她朝她们看去时,这对双胞胎不约而同地朝她笑了起来。 此时古滕堡侯爵已经回书房,瑞贝卡夫人也才刚才离开。 辛德瑞拉看着安提与塔娜好一会儿,这才开口。 “安提姐姐,”她看了看自己的身旁的人,“塔娜姐姐,”而后又看向餐桌的另一端,“你们这是……在互换身份么?” 平时用餐一直都是塔娜坐在她的身边,而安提坐在自己的对面,今天一进餐厅就发现她俩换了位置,原本还以为是她们一时兴起——相信她,这样的事情发生过太多次了。 但随即辛德瑞拉就发现她们不仅仅是换了位置,甚至换上了对方的服饰与首饰。 安提与塔娜作为双胞胎,有太多套同样款式但颜色不同的衣服了,首饰的情况也差不多,只是辛德瑞拉在看见她们的第一眼时还没有反应过来;还是后来想起安提的这条裙子是黄色的、而塔娜是粉色的时候,才肯定了这个猜想。 “猜对了!”塔娜点了点头,随即却又露出了一个不太高兴的表情,“辛德瑞拉猜得太快了,真没意思。” “今天没有课程,姐姐是特意选在今天的么?” 这么说的时候辛德瑞拉又想了想,再次确认了今天的确是没有任何的课程安排,“两位姐姐如果上对方的课程的话,估计也会一下子暴露的吧。” 毕竟都已经学习那么久了,如果换做没有任何基础的、双胞胎的另一人的话,估计立刻就会被家庭教师发现的。 “那是当然,安提根本就不会弹钢琴,”塔娜想也没想就开口回答道,“她连五线谱都不认识。” 被自己的双胞胎妹妹这么嘲笑——虽然这的确是事实,但安提还是立刻就展开了反击,“塔娜你也不是不会画画么,就算用尺画直线都能画得和蚯蚓一样!你知道蚯蚓么?” “安提你唱歌还走音呢!” “这一点塔娜你也不是一样么!而且塔娜你连笔刷都不会用。” “谁说我不会的!” 辛德瑞拉有些傻眼地看着又旁若无人地开始争吵起来的安提与塔娜,似乎是没有想明白自己不过是顺嘴这么一说,这两人居然也能够吵起来……而且依然是互相揭短。 之前刚开始上课时嘲讽对方的课程也就罢了,这次居然拿自己学习的课程去嘲笑对方……而且隐隐还有拿短处与短处比的趋势。 辛德瑞拉觉得有些头疼,忽然也明白了瑞贝卡夫人不再管她们之间的争吵的原因了。 安提与塔娜的战斗一时半会儿还不会结束,辛德瑞拉想了想,又看了看窗外的阳光,最后趁着吵得差点就要再次比赛的双胞胎一个不注意—— 就溜了出去。 早餐前去散步的时候辛德瑞拉就察觉到了,今天的天气很好,虽然前几天下了几场雨,但脚下的土地也不算太泥泞,再加上有嫩芽经受不了风雨被打落在地上,褐色的土地上那星星点点的绿色倒也好看。 或许是一个冬天都在室内被憋得狠了的关系,辛德瑞拉自春天到来之后,便忍不住想要往外面跑,看那枯木一点点逐渐地被染上绿色是她每年春天最爱做的事。 但是今天…… 想到了这两天愈发清晰也越来越荒诞的梦,辛德瑞拉不假思索地就就朝庭院的最后方走去。 她的母亲沉睡的地方。 在没有任何人陪伴的情况下,辛德瑞拉独自一人走在这条越走越森冷的小道上,因为是临时起意、再加上这个季节气温正逐渐开始回暖,辛德瑞拉并没有带外套,所以这会儿不禁感受到一阵凉意。 不过这段路并没有很长。 辛德瑞拉还没有进入墓园,远远地就看见了母亲离开的那年,自己亲手栽种在她坟前的那株榕树。虽然此时才是初春,但辛德瑞拉却应该可以看见它今年盛夏时那枝繁叶茂的样子了。 不过辛德瑞拉很快就愣住了。 平时如果不是和父亲一起来墓园的话,这儿除了守墓人之外基本上不会有什么人出现。古滕堡侯爵家的历史并不是特别悠久,人口也不算大……甚至一直到几个月前也就只有父亲和她。 但是今天,在这株榕树下她平时探望母亲时所站的位置上,却站着另外一个人。 并非是什么陌生人,相反的,辛德瑞拉对对方可以说是非常熟悉。 她并不认为对方有理由出现在这儿,但是当她想到自己今天会来墓园的理由——这些天逐渐变得清晰的梦后,她忽然有些明白了。 ——那个荒诞的梦境,可能是真实存在的。 并没有惊扰到对方,辛德瑞拉虽然知道这样很没有礼仪和教养,却还是小心翼翼地选择了一个不会距离那儿太近、却也足以听见对方声音的位置。 她很想知道对方会出现在这里的原因,是否真的和自己的梦有关。 “……抱歉,过了那么久才有勇气来看你,”榕树上的白鸽叽叽喳喳地叫着,但对方却置若罔闻,只是这么蹲着,那双保养得很好的手轻轻地摩挲着墓碑,“因为我不确认你是否还愿意再见到我。” 阳光透过了树叶,在她盘起的发上以及已经被泥土弄脏的裙子上打下了斑驳的影子,辛德瑞拉看不清她此时的表情,却觉得对方散发着难以言喻的、名为悲伤的气息。 “但是每当我看见辛德瑞拉总是会想起你,所以我还是来了,”她的声音是那么的温柔,但辛德瑞拉却觉得她此刻的温,和她在对待其他人(包括她的女儿们在内)时的,又有些不太一样。 辛德瑞拉并不知道那种温柔究竟是属于什么,但直觉却告诉她,这背后的原因她不应该知道。 “辛德瑞拉各个方面和你很像,我第一次看见她的时候,险些将她错认成了你。不过她就连性格都和你一模一样,都是那么的温柔、体贴、又善解人意,偶尔还有那么点固执。” 这么说着,她似乎是苦笑了一声,但表情却变得更温和了。 “不过你放心,我会替你留在她的身边照顾辛德瑞拉、好好待她、不让她受一点儿委屈的,这也是弥补我当年的过错……” 她再次摩挲着墓碑,看起来是那么的依依不舍,但最后她还是在白鸽们的叫声之下缓缓地起身。 “安息吧,亲爱的奥格薇拉。” 她亲昵地唤着对方的名字,随后仿佛是下定了决心转身准备离去时,却正好撞见了在听到了她刚才的那番话后,已经从角落里走了出来的辛德瑞拉。 “瑞贝卡夫人,”辛德瑞拉叫着对方的名字,只觉得自己的心脏跳得飞快。 说实话,她对接下来将要说的话、将会发生的事充满了忐忑;也害怕自己的嘴不受大脑控制地说出一些无关紧要的话——比如装作什么都没有听见。 ——但是不行。 辛德瑞拉默默地做了几个深呼吸,随后直接将此时她心中最大的疑问抛出。 “难道您之前就认识我的母亲?”   ☆、第10章 Question10 瑞贝卡静静地看着辛德瑞拉,对于她的问题,瑞贝卡无法作出任何的回应。 她没有想到辛德瑞拉会没有任何征兆地出现在这里——而且还是和自己选在了同一天、同一个时刻;也没有想到自己对奥格薇拉——也就是辛德瑞拉母亲说的话会正好被她听见;更没有想到自己打算永远隐藏的事实会被她用这样直接的方式揭开。 她原本……是准备就这么隐藏一辈子的。 但是辛德瑞拉并不知道瑞贝卡此刻的想法,近日来的梦境促使着她来到这里之后,又驱使着她进行着罕见地、几近急切的追问。 “我之前就觉得有些奇怪了,为什么您给我的感觉是那么的熟悉、为什么您在第一次见到我的时候,会说‘你们果然很像’这样的话,我和父亲长得并不像,因为就连父亲都经常说我长得和我的母亲一模一样。” 辛德瑞拉的语气有些激动,相较于刚才惊讶中又带着些许不确定的询问,这会儿的她边说着,话语中的确信便又多了几分。 “而且我总觉得……” 辛德瑞拉顿了顿,她的双眼虽然依旧直视着瑞贝卡,但是声音却骤然轻了些许,“总觉得您每次看我的时候,都像是在透过我看其他人。那个人……是我的母亲么?” 她并没有忘记瑞贝卡来到庄园的那一天,一边抚摸着自己的脸庞一边看着自己时的神情。 那样的表情名为怀念。 当时自己并不知道这位瑞贝卡夫人究竟在怀念什么——毕竟那天只是她们的初次见面,可如果她和自己的母亲相识的话……或许这一切就可以解释了。 ——无论是她刚才在母亲的坟前说的那些话语,还是自己的那个梦。 “辛德瑞拉,我……” 瑞贝卡在辛德瑞拉期待的目光下张了张嘴,但她最终还是没能给出任何辛德瑞拉期待中的回答。 似乎是明白了瑞贝卡不愿意告诉自己,辛德瑞拉在期待了好一会儿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后终于还是垂下了视线;她的嘴唇抿了抿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其实辛德瑞拉也知道,瑞贝卡并没有理由告诉自己。 从辛德瑞拉记事起,她便知道母亲在这个世上的亲人就只有自己一个,自己从未听母亲提起过她的父母或者兄弟姐妹、父亲也从未告诉过自己母亲有那样的亲戚存在。 至于友人…… 辛德瑞拉从未见母亲介绍过——因为这个宅邸从来都没有迎来过她的朋友。是的,一次都没有。 虽然觉得以母亲那温柔的性格居然会没有朋友——或者说和朋友们断绝了联系,但母亲每次提起这个词的时候,笑容都是那样的悲伤,以至于那之后辛德瑞拉都不敢再询问。 只是辛德瑞拉依稀的记得,母亲只提起过那么一次,说是她曾经有两个关系非常密切的朋友。 可是她抛弃了她们。 因为她的执着。 辛德瑞拉不知道当初究竟发生了什么、让她的母亲失去了朋友,但她在此时忽然有些确定,眼前的这位瑞贝卡夫人就是母亲当年的好友。 辛德瑞拉想从她那儿得到回答,然后听一听过去的事情。 因为在如今、在她失去了母亲那么多年之后,能够和她谈论自己的母亲的过去的人除了她的父亲之外,就只有母亲的朋友了。 春风温柔地拂过,将榕树的树叶吹得沙沙作响。 驻留在树枝上的那对白鸽仿佛悉知树下的这两人的心事一般、再度发出了鸣啼声,仿佛是要打破这尴尬的沉默。 “这些天……或者说自从您来到这个家的那天起,”在阳光树影以及白鸽的鸣啼下再度开口,辛德瑞拉缓缓地抬起了头,再一次看向了一直沉默不语的瑞贝卡,“我便开始做起了梦。” 瑞贝卡皱了皱眉,虽然不知道辛德瑞拉这么说的用意,却实在有一种糟糕的预感。 仿佛她再这么继续说下去,自己便会失去了继续保持沉默的意义。 会被这个像极了奥格薇拉的孩子,逼得不得不开口。 “梦里有三个女孩,年龄大概和我差不多大,她们穿着相同的制服,我虽然看不清她们的容貌,却依旧能够感受到她们似乎是很幸福的样子,”辛德瑞拉直视着瑞贝卡的眼睛,虽然是在描述自己的梦境,但是她一刻都没有错过瑞贝卡的表情。 瑞贝卡看上去并没有动摇,但她的目光却闪烁了一下,这一细节的变化鼓舞着辛德瑞拉继续说了下去。 “这样的梦境每天每天都在进行着,虽然我之前依旧无法看清她们的模样、听不到她们的声音,但是能够感受到梦里的那三个少女之间的感情。但直到最近,这样的梦终于产生了变化。” 虽然瑞贝卡表面上依旧是故作镇定,但是她很清楚,自己因为辛德瑞拉的话产生了动摇。 ——关于那三个少女的幸福梦境。 她想知道这孩子究竟做了怎样的梦,梦中的那三个少女是如何的幸福,可是她知道自己一旦开口,便不得不承认她的质问,瑞贝卡开始挣扎了。 而辛德瑞拉的描述还在继续。 “您知道么?那天当我第一次看清梦中的那三个少女的容貌时,即使处在梦境之中我也被吓了一跳。” 辛德瑞拉没有告诉对方自己是被惊醒的,可从第二天起,她却又可以开始享受这样的梦了。 “因为我在那个梦里,见到了久违的、属于母亲的脸。虽然那张脸的确比我记忆中母亲的样子要年轻许多,可那的的确确是属于母亲的。” 她是永远都不可能忘记的。 属于母亲的脸、属于母亲的声音。 以及属于她的笑容。 “除了母亲以外,还有一位我从来都没有见过的女性,以及她们所呼唤的——” 辛德瑞拉深吸了一口气,而后缓缓地说道。 “是您的名字,瑞贝卡夫人。” 见到瑞贝卡的脸色骤然一变,辛德瑞拉忽然觉得自己有些狡猾——竟然想用自己原本打算当作秘密的梦境迫使瑞贝卡给出回应,但是她所说的都是事实、没有任何的夸大。 那天晚上她的确是看见了故去多年的母亲,那位素未谋面的少女,以及和母亲差不多大的瑞贝卡夫人。 虽然梦中的瑞贝卡夫人比现在要年轻太多太多了,但那的的确确是瑞贝卡夫人没错。 “就算是这样,您也想要否认与母亲曾经相识的事么?” 辛德瑞拉知道这样的自己有些咄咄逼人,但是她实在无法按捺此时此刻的冲动,她迫切地想要知道真相——以及母亲从未提及过的、她的过去。 眼前的这位瑞贝卡夫人,是不是就是母亲曾经提起过的友人之一? “是的,我和你的母亲曾经相识。” 瑞贝卡在辛德瑞拉的注视下终于开口,不知道是不是辛德瑞拉的错觉,此时瑞贝卡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涩然和干哑,仿佛是费了好一番功夫才抑制住自己的情绪。 “但是我现在能够告诉你的就只有这么多了,辛德瑞拉。” 自辛德瑞拉出现起,就一直僵在原地的瑞贝卡终于有了动作,她走到了辛德瑞拉的面前,然后轻轻地环抱住了她的肩膀,而后在她的耳畔用温和的语气说道。 “我之后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的,关于我和你母亲的过去。但是……” 她顿了顿,似乎是在选择合适的措辞。 “请等到我有足够的勇气来回忆这一切的时候,好么?” 辛德瑞拉不知道瑞贝卡为什么会这么说,为什么会选择“有勇气来回忆过去”这样的说法,但是她却感受到了,感受到瑞贝卡的身体正微微地颤抖着,仿佛回忆过去对于此刻她而言,真的不是轻而易举就可以做到的事情。 辛德瑞拉为自己先前的逼迫感到了后悔,她点了点头,随后拍了拍瑞贝卡的肩膀。 “对不起,夫人。” “没关系,”瑞贝卡松开了辛德瑞拉,而后对她露出了一个微笑,仿佛真的不在意她先前的步步紧逼,“如果可以的话,你能不能先回去?我还想……和你的母亲再多聊一会儿。” 辛德瑞拉完全忘了自己刚才上前质问瑞贝卡的时候,她已经准备离开了,见瑞贝卡的情绪也有所平复,她连忙点了点头,而后转身离开了这儿。 事实上,她也想好好整理一下瑞贝卡刚才所说的话。 目视着辛德瑞拉渐渐远去、直到完全消失的身影,瑞贝卡叹了一声气,最后才转身再一次地看向了奥格薇拉的墓碑。 裙摆在空气中划过一道圆弧,瑞贝卡挺直着背、面无表情地走到了那株榕树下,完全没有了先前在奥格薇拉的墓前以及在辛德瑞拉面前的温情。 而后,她伸手拽住了原本停留在榕树上、见她走来意图逃跑的那对白鸽。 “伊莉斯,出来。” 她的声音中没有丝毫的温柔,甚至带着淡淡地命令和无法抗拒的威严。 白鸽吃痛地扑腾着翅膀,但没过两下便停止了挣扎的动作,因为瑞贝卡在自己要找的人凭空地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后,便松开了手。 如果此时此刻辛德瑞拉还在这儿的话,一定会对这个穿着白色的蓬松长裙、拿着水晶质地的魔杖的女人感到惊讶的。 不仅仅是因为她毫无征兆地出现,更是因为她和梦里的那第三个少女长得一模一样。 “辛德瑞拉的梦,是不是作为她教母的你做的手脚?”   ☆、第11章 Question11 被瑞贝卡叫出来的这名名为伊莉斯的女性,是辛德瑞拉的教母,职业是一名仙女。 “你指的是什么东西?” 凭空出现的神仙教母一脸困惑地看着对面的瑞贝卡,她的回答让瑞贝卡皱了皱眉,倒也不是因为对方那粗鲁的用词——事实上对此她早就已经习惯了——而是因为神仙教母的装傻。 是的,瑞贝卡认为这是神仙教母在装傻充愣。 因为这是对方已经玩烂了的把戏。 自从她们相识以来她就一直都是这样,一旦遇到有自己无法正面处理的情况,这家伙就喜欢装傻、然后把话题给扯到其他地方。 虽说这位神仙教母就算不用装其实也没有多聪明,但或许正是因为如此,所以她装傻的功夫是所有人当中最好的。 一不小心说不定还真的会被她给糊弄过去。 但这次瑞贝卡显然没有那样的时间与精力,来和这位久未见面的故人玩这个她已经玩腻了的游戏,“别扯开话题,”她冷着脸看着神仙教母,而后再次重复道,“我问你,辛德瑞拉的梦是不是你做得手脚?” 然而神仙教母脸上的困惑却更多了,她不解地看着自己多年不见的好友,“所以说你指的究竟什么?” “就是我们三个的过去!你刚才也听见了吧?” 神仙教母的两度反问让瑞贝卡彻底失去了耐心,她大声地冲神仙教母说道,这样的她无论是让双胞胎还是辛德瑞拉看见,估计都要大吃一惊,“为什么辛德瑞拉会梦见这些!” 虽然只是辛德瑞拉的口述,但是瑞贝卡却相信她说的都是真的——因为那的确是曾经真实发生过的事情。 如果这只是辛德瑞拉编造的、目的是为了从她那儿得到自己与辛德瑞拉的母亲曾经相识的证言,那么辛德瑞拉大可以说梦中只有两个人,而非是包括了她们和这位神仙教母的三人。 问题是拥有着这些回忆的也只有她们三个。 如今奥格薇拉已经不在了,她本人也从未产生过让辛德瑞拉知道她们曾经的关系的意思;那么剩下来拥有着这些回忆、并且有能力让辛德瑞拉以梦的形式得到这些记忆的人,也就只有辛德瑞拉的这位神仙教母了。 也不怪瑞贝卡会怀疑她。 “为什么问我?这难道不是你做的么!” 听见说话一直弯弯绕绕(至少在神仙教母眼中是这样)的瑞贝卡终于把话给说清楚了,神仙教母这下也终于明白对方怒气冲冲地将自己拽出来的用意了。 “你难道忘了?我早就已经没有能够做这种事的力量了,而且……”瑞贝卡似乎想到了什么,看着奥格薇拉的墓碑叹了一声,“这也不是她的希望吧。” 顺着瑞贝卡的目光,神仙教母也看了看她用自己仅有的一双白鸽守护了多年的墓,“我想这次你大概想错了。” 她的话吸引了瑞贝卡的目光,瑞贝卡这才想起奥格薇拉在临终前,曾经和她见过一面,“怎么说?” “奥格薇拉在走之前曾经和我说,她很后悔当年和你吵得那么凶,毕竟你当初会那么做都是因为关心她的缘故。” 看见瑞贝卡的表情因为自己的话有些落寞,神仙教母也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或许是觉得那样的表情实在不应该在瑞贝卡的脸上出现,不忍再看的神仙教母走到那株榕树下,一边抬手拨动着树枝,一边又漫不经心地说道,“她想要向你道歉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甚至也不知道你是否还生她的气、甚至不愿再见到她。” 只是神仙教母的话说完了许久都没有等到瑞贝卡的回应。 这样尴尬的沉默让神仙教母终于忍不住移回了目光,但是她随即就看见瑞贝卡的脸上看见了许久都没有见到、也是她由衷的不愿在瑞贝卡的脸上看见的表情。 一贯的坚强被悲痛所打破,自从她们相识以来一直都保持着优雅与理智的瑞贝卡,此时却仿佛整个人都被浸泡在哀恸中。 那是悲伤、后悔到了极点才会出现的表情。 神仙教母想,或许这世上也就只有和奥格薇拉有关的事,才会让一直如同女王一般的瑞贝卡出现这样的表情吧? 可她们终究还是错过了。 因为当年的那件事,让她们至死都不再相见,也让瑞贝卡见不到奥格薇拉最后一面。 神仙教母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安慰这位自己在这世上仅有的两位朋友之一——或者说,唯一还活在这个世上的朋友;就如同当年她握着临终前的奥格薇拉的手,听到她说着自己方才转述的那些话时,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一样。 宽慰与治愈,从来都不是她的强项。 “奥格薇拉还说,”神仙教母拼命地搜刮着当年奥格薇拉对自己说过的话语,而后成功地看着瑞贝卡再次看向了自己。 对方那仿佛在绝望中看到希望一般的表情神仙教母见过不少——但是这样的表情若是来源于自己的友人,便是让她也感觉到同样的悲伤,“奥格薇拉说,就算她已经不在了,但她并没有完全地消失。她不仅还存活在那些爱着她的人的心中,甚至还留下了她曾经存活在这个世上的证明——辛德瑞拉。” “你会善待辛德瑞拉、将她视如己出,也是因为你依然还爱着奥格薇拉,所以将和奥格薇拉长得一模一样的她视作奥格薇拉的传承,不是么” 她扶起了瑞贝卡,继续安慰道,“我想奥格薇拉知道的话,也会高兴的。” 神仙教母会说这番话的用意,已经从悲伤中取回了理智的瑞贝卡自然明白,她睨了对方一眼,却已经没有最初的恼怒和后来的哀恸,“没想到我也有被你安慰的一天。” “请不要把我说得那么没用好么,亲爱的瑞贝卡!” 神仙教母再怎么说,和瑞贝卡也都是多年的旧相识了——虽然因为过去发生的那些事的缘故,她们已经很少再见面了,但对方的脾气这么多年来也没什么改变;所以神仙教母自然知道,瑞贝卡会这么说,就意味着他已经没事了。 “刚才你还不是怀疑我能够将我们的过去通过梦境的方式告诉辛德瑞拉么!” 或许是因为奥格薇拉的事让瑞贝卡得到了平静——以另一种方式——所以先前气急了的瑞贝卡这会儿也想通了,“是我想岔了,这事怎么可能是你动的手脚?” 大概是辛德瑞拉之前的出现和逼问太过突然,后来又听见她提到了她们三个过去的事,所以瑞贝卡下意识地觉得这是神仙教母动的手脚。 但仔细想想……这样的可能性也不高。 “那是当然,我怎么可能会做这样的事!”见瑞贝卡终于想通了,觉得自己恢复清白的神仙教母看上去有些得意洋洋的。 “毕竟你就算是想这么做,也没有那样的能力。” 仿佛是看不惯神仙教母那得瑟的样子,瑞贝卡睨了她一眼,又恢复了宅邸内那贵族夫人的形象。 ——但是她说的,也未必不是事实。 “我怎么觉得我被你鄙视了?”神仙教母嘟囔了一声,但是想想对方也的确是有鄙视自己的资本,也就不再这个问题上继续追问了,“那你觉得会是谁?” 拥有她们三人回忆的人只有她们三个。 奥格薇拉早就失去了力量,如今也已经不在了;而这事绝对不是神仙教母做的这一点,刚才也已经得到了证实。 神仙教母看了看奥格薇拉的墓碑而后又看了看瑞贝卡,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拍了下手立刻说道,“除了奥格薇拉和我,能做到这点的不是还有你么!” “你在说什么蠢话,伊莉斯,怎么可能是我!” 瑞贝卡对自己的好友再了解不过了,可就算是再清楚,她也想不到对方会在这时候犯蠢。 “我刚才已经说过了,我早就失去了能够这么做的力量了,不是么?” “可是在排除了所有不可能的因素后,剩下的尽管多么难以置信,但那就是真相,”神仙教母冲自己的好友眨了眨眼,“你可是我们所有人当中最优秀的,尽管失去了力量,但只要你想,总还是可以的。” 对于神仙教母的这番谬论,瑞贝卡难得有些哑口无言。 说实话,她已经不想再说什么了。 这位好友不爱动脑子,她再怎么解释也没用。 “我的意思是思念的力量啦,思念!辛德瑞拉那孩子不是说她那个梦是你来到宅邸之后才开始的么?说不定真的就和你本人有关系,比如你太想念奥格薇拉了,所以你的思念也流入了和奥格薇拉有关的那孩子的脑中,最后形成了梦境。” 这么说着,神仙教母的右手上忽然出现了一个水晶质地的法杖,而后她将这法杖递向了因为自己的话而陷入了沉思的瑞贝卡。 “你这是做什么!” 瑞贝卡因为她这突如其来的举动一怔,随后她连忙避开,“我已经和那个世界没有关系了!” “如果辛德瑞拉的梦境真的是因为你的思念才导致的,那么能让那个梦境停止的也就只有你了。而且别说是我,就算是别的家伙也做不到,你应该再明白不过了。” 不仅仅是因为瑞贝卡才是主因,想要解除这个结果必须从原因开始。 更是因为瑞贝卡的思念、以及这思念中包含的力量太多强大——这样的强大还是来源于瑞贝卡本身,所以就算是作为仙女的神仙教母,也无法干涉。 无论是她还是其他人,都比不上瑞贝卡。 她是她们当中最优秀的那个。 “但是我……”瑞贝卡想了想,最终还是推开了那个水晶法杖,“还是算了……” 然而就在那一刹那,一段不属于她们的记忆却如同汹涌的潮水一般,疯狂地涌入了瑞贝卡和神仙教母的脑海之中。 那是属于过去,或者说……是属于未来的事。   ☆、第12章 Question12 那究竟是怎样的过去? 或者说,那究竟是怎样的未来? 在瑞贝卡触碰到水晶法杖的同时,与瑞贝卡一同接受了这段记忆的神仙教母眨了眨眼,花了好一会儿才终于消化完了这段回忆。 但是……神仙教母默默地看了眼一旁沉默不语的瑞贝卡,她相信对于如今得到这段记忆的她们而言,如果处理妥当的话,那么这段回忆将会成为故事也说不定。 不,应该说现在的瑞贝卡在得到了这段回忆之后,一定能将其变成一个荒诞的故事。 “我就说辛德瑞拉的梦说不定是你的手笔,”神仙教母并没有想太久,便选择了一个合适的话题来打破此刻的沉默,“看,被我说中了吧,亲爱的。” 在神仙教母开口前一直保持沉默的瑞贝卡在听到了她的声音后,终于有了些表情的变化,这样的她落在了神仙教母的眼中,仿佛是一个突然被赋予了生命的雕塑。 事实上身为仙女的神仙教母还真的可以做到这点——虽然并不能够维持很长的时间。 然而不知道是否是神仙教母的错觉,阳光之下瑞贝卡的脸上忽然多了些不该有的阴翳,这让曾经见过瑞贝卡这一面的神仙教母这样看得有些心惊,她忽然意识到到了现在可能不是开玩笑的时候,又或者说…… 她的玩笑开到了枪口之上。 “那个,瑞贝卡,你……” 神仙教母看着瑞贝卡的脸色小心翼翼地开口呼唤着好友的名字,生怕对方在得到了这样的记忆之后,做出些谁都意料不到的事情。 毕竟当年瑞贝卡连那样的事情都做过了,虽然神仙教母至今也无法评判好友做的是否正确、又是否应该这么去做,但她有足够的理由相信瑞贝卡在受到这样的刺激之后,会为了辛德瑞拉的将来……而提前将一切隐患都除去。 毕竟当年的阴影并没有完全地从瑞贝卡的身上消失。 可如果瑞贝卡真的这么做了,或许一切的转机都会因此而消失了。 而且瑞贝卡一旦动手,就算是现在的她,也没有人能够、甚至是愿意来阻止她。 神仙教母不禁有些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将这水晶法杖拿出来。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伊莉斯,”然而瑞贝卡表现得比神仙教母想象中的更加的平静,她只是平淡地睨了一眼对方,而后再度深深地注视着奥格薇拉的墓碑。 “放心吧,像当初那样的事我不会再做了。” 瑞贝卡将欲言又止的神仙教母甩在了身后,而后缓缓地走向了奥格薇拉沉睡的地方,再一次蹲下了身,抚摸着她的墓碑。 说实话,那段回忆的确给她带来了极大的震撼,却也不会让她再度迷失了方向,“更何况现在的我,早就已经失去了那么做的力量了。” 神仙教母在听到瑞贝卡的话后,下意识地看了眼自己手中的水晶法杖,而后趁着瑞贝卡不注意、以肉眼看不清的速度将其收了起来,仿佛是在惧怕瑞贝卡一个想不开就将其夺走。 那到时候才是真的完了。 瑞贝卡仿佛没有注意到神仙教母的这一小动作,只是在微风再度拂过的时候,抬头看了看身侧那株在空中舞动着枝叶的榕树。 那绿色的树叶舞动着,在她的眼中留下了一道道绿色的残影,瑞贝卡就这么细细地看着仿佛出了神一般,但她实际上却是在思考着别的问题。 “现在的我,要好好地照顾辛德瑞拉,避免那样的事情再度发生。” 如果是在从前的话,她或许真的会去做此刻神仙教母所担心的事情——毕竟比起考虑怎样避免,直接斩草除根更让人觉得放心、也更符合她一贯利落的行事风格。 但现在,她失去了不动声色地达到目的的能力不说,最主要的是她很喜欢、更珍惜着现在的生活。 一双属于自己的双胞胎女儿,还有奥格薇拉的孩子辛德瑞拉。 她才答应过奥格薇拉要好好照顾辛德瑞拉,又怎么可能为了一个虽然可以称得上是人渣、但在一切都重新来过之后的眼下还算是无辜的人,去破坏了所有人的幸福呢? 为了那种的人渣,不值得。 神仙教母观察着瑞贝卡的脸色好一会儿,才相信对方说的的确是她的真心话。 事实上别说是瑞贝卡,就连她在得到了那段记忆之后,都有了一种迫切地想要替自己的教女报复回去的冲动。 当然,那也只不过是冲动而已。 因为她如果真的要替辛德瑞拉出一口恶气的话,那么第一个要报复的对象不是旁人,正是她的好友——这会儿正怀揣着复杂的心情摩挲着奥格薇拉墓碑的瑞贝卡。 她们通过法杖得到的那段记忆的主角不是她,也不是瑞贝卡,而是辛德瑞拉。 记忆中的古滕堡侯爵的确是在辛德瑞拉丧母多年之后,又给她找了一位新的母亲,而那位母亲也的确是瑞贝卡没错。 但是那段记忆中的瑞贝卡对待辛德瑞拉并不像现在这般温柔和蔼,她在古滕堡侯爵因为皇室的召唤而离开庄园、离开他的领地之后,就对辛德瑞拉进行了她们谁都想不到的虐|||待:她不仅将辛德瑞拉的卧室换到了楼梯之下,甚至真的将好好地一位贵族小姐当作了女佣一样使唤。 而这样的虐待在老侯爵因为“意外”而逝世之后,完全可以称得上是变本加厉,仿佛忘记了辛德瑞拉是奥格薇拉的孩子一样。 直到辛德瑞拉遇见了王国的王子。 然而那正是另一场悲剧的开端。 或许对于被继母虐||待的侯爵独女来说,因为得到了神仙教母的帮助、在舞会上与王子一见钟情,最后凭借着独一无二的水晶鞋与王子步入婚姻的殿堂是一个完美的结局;然而对于作为王后的辛德瑞拉来说,她与成为国王的王子的婚姻,也就只有开端是美好的。 是的,辛德瑞拉和王子的婚后生活并不像这个国家的子民后来传诵的那般美好。 辛德瑞拉和王子的婚礼与王子的加冕仪式是在同时举行的,然而她的王后生涯却只持续了短短的三年,最终在诞下一个男婴之后就撒手人寰了。 难产而死并非是她真正的死因——即使那是她的丈夫对外宣布的理由,不过事情的真相对于王国的臣民而言也不重要了。 因为那之后没多久,这个国家就被领国吞并了。 ——只因为王子是个人渣。 至于在辛德瑞拉成为王后就带着两个女儿消失的瑞贝卡,她在神仙教母告诉她辛德瑞拉死亡的消息之后,便展开了行动—— 这也就是她们为什么会得到这段记忆的原因。 这也正是辛德瑞拉会做那样的梦的原因。 因为瑞贝卡利用了自己的力量逆转了时光,所以她们得到的记忆既是过去的事,也可以称得上的未来的事——如果她们什么都不做、任由王子和辛德瑞拉再度相见的话。 不过很显然,在得到了这样的记忆、在知晓了辛德瑞拉有那样的未来之后,她们身为辛德瑞拉的继母与教母,是不可能任凭事情朝这个方向继续发展的。 那个渣男想再娶到辛德瑞拉? 做梦去吧! 就在神仙教母思索着如今自己该如何避免辛德瑞拉与王子相遇——至少在不久的将来即将举办的那场舞会上,该怎么让王子选中其他姑娘时,却听见了瑞贝卡的声音。 “你说,如果按照正常发展的话,我是不是依旧会那样对待辛德瑞拉?” 她的话立刻便让神仙教母皱起了眉,她正要说些什么,却听见瑞贝卡又继续说了下去。 “这一次,我会在见到辛德瑞拉的第一眼就觉得这孩子像极了奥格薇拉、从而产生了自己一定要好好待她的想法,是不是也是因为之前的我的愧疚?” “你在说什么蠢话!” 神仙教母有些恼怒地朝瑞贝卡走去,或许是因为愤怒的缘故,她的步伐迈得格外的大,所以没几步就来到了瑞贝卡的面前。 “就算是那又怎么样?你如果讨厌着奥格薇拉的孩子那才叫有问题!对!就像记忆中那个愚蠢的你一样!”神仙教母抓着瑞贝卡的肩膀,神情虽然凶狠,但是落在瑞贝卡的眼中却有些不伦不类。 或许是因为她见惯了对方犯蠢时的模样,所以被她用如此强烈的表情和语气斥责…… 瑞贝卡只觉得有些新鲜。 “你现在对辛德瑞拉的爱真的是因为受到过去的自己的影响么?别犯傻了!”这么说着,她忽然松开了手,而后再一次拿出了那枚水晶法杖,然后朝瑞贝卡再一次地递去。 仿佛先前怕瑞贝卡一时想不开、做出什么激烈的事情的人不是她一样。 “还记得记忆中的你在逆转时说过什么吗?那个你可是说了,除非现在的你是真的爱着辛德瑞拉、为辛德瑞拉着想而使用这根法杖,否则现在的你绝对不能得到那段记忆!” 神仙教母深吸了一口气,或许是因为激动的缘故,她的脸看上去有些泛红,但是她的开导依旧还在继续,“刚才你只是无意间触碰到了法杖,可我们却同时得到了记忆,这意味着什么你难道还不明白吗?” “你是真的爱着辛德瑞拉,把她当作自己的孩子看待的,所以你才会得到那段记忆,所以你才会珍惜现在的日子的。” 这么说着,神仙教母抓住瑞贝卡的手,而后将法杖塞到了她的掌中。 “比起担心你是否是真的爱着辛德瑞拉那种愚蠢的问题,还不如去想一下该怎么阻止那个人渣王子和辛德瑞拉见面吧!我们的骄傲、年级第一小姐。” 瑞贝卡望着神仙教母塞给自己的、这个自己已经久违了的法杖,而后似乎是下了什么决定一般,用乍一听和鄙视无异的语气、对着这一生估计只有这么一次教训自己的机会的神仙教母说道: “在这之前,你还是先提高一下自己的能力吧。” 她将水晶法杖交还给了对方。 “法力到十二点就会失效的吊车尾小姐。”   ☆、第13章 Question13 瑞贝卡和神仙教母的对话并没有再持续太久。 当神仙教母询问她接下来准备如何应对时,她只是冷漠地回答了一句“我有自己的考量”,之后也没有给对方追问的机会,便径直离开了。 说是再不回去的话,辛德瑞拉和双胞胎都会担心的。 而且再过不久就是午餐了。 神仙教母望着自己的好友渐渐远去的背影,她看见瑞贝卡的背依旧挺得那么的直——就和她们学生时代时的一模一样,没有一丝一毫的改变。 是的,即使现在瑞贝卡在许多年前便已经失去了所有的力量,但她骨子里,却依旧还是当年那个骄傲的、高高在上的瑞贝卡小姐,仿佛这世间并没有能够让她低头弯腰的存在。 如今的她不过是从当年的瑞贝卡小姐,变成了瑞贝卡夫人罢了。 时光能在现在的她身上改变的,或许也就只有她的容颜。 其实神仙教母一直都很清楚一件事,那就是即使她们三个自相识起便一直都在一起,但总有一天她们会分开——而当年发生的那件事,不过是让这场迟早都要来的分手来得更快一些罢了。 可就算是在那时,奥格薇拉和瑞贝卡也没有怎么改变,一直都坚持着她们所相信的、并将自己的信念化作了实际行动。 瑞贝卡依然是瑞贝卡。 就像奥格薇拉在经历了那么多之后,也从未改变过一样。 而她,其实也还是和过去一样。 虽说在同时失去了瑞贝卡和奥格薇拉的庇护后,她恢复到了自己原本就应该面对的窘境——被其他人嘲笑着、而后远远地甩在了身后;可她还是感受到了,好友们的心依旧与她同在。 她们依然还是爱着她的。 就如同她始终都爱着她们一样。 所以神仙教母也祝福着自己的好友,希望她们即使与自己、与对方分道扬镳,也依然能够在自己选择的那条路上幸福地走下去。 无论是注定不能看见自己的女儿长大成人的奥格薇拉,还是在那一天被染黑的瑞贝卡。 以及她们所珍爱的后代们。 瑞贝卡已经离去,神仙教母却依然望着她离开的方向,脸上挂着曾经被瑞贝卡念叨过许多次的傻笑。 “都要幸福啊……” 她轻声地说道,给出了来自“神仙教母”的祝福。 而后她摩挲着那双停留在自己肩膀上的、唯一属于她的白鸽的羽毛;在命令它们继续留在这儿观察辛德瑞拉和瑞贝卡的生活后,也离开了这个预料之外的、与故人小聚的地点。 她也有自己的工作。 而在她离开之后,奥格薇拉沉睡的地方也再度恢复了宁静。 那天之后,无论是双胞胎还是辛德瑞拉都察觉到瑞贝卡变得有些奇怪。 只是她们之中不管是谁、以何种方式去询问,最后都没有得到过哪怕一次的正式回答;所以到最后,谁也不知道瑞贝卡究竟是怎么了。 对于瑞贝卡来说,自己的女儿安提与塔娜姐妹倒也还算好糊弄,只要用“因为天气变化的缘故”这种拙劣的理由就可以让她们安心——虽然她自己有时也觉得这对女儿太好糊弄了些,但至少此时,她非常感谢女儿们的迷糊。 至于辛德瑞拉…… 瑞贝卡不知道该怎么向辛德瑞拉解释,可她更不愿意辛德瑞拉知道过去的那些事情——无论是她与奥格薇拉的过去、还是那段记忆。 所以即使心里觉得对不住辛德瑞拉,瑞贝卡最终也还是找了一个不怎么高明的理由,暂且让辛德瑞拉安心。 好在辛德瑞拉猜到了瑞贝卡的异样,可能是因为和那天在自己母亲的墓地发生的事情有关,因为瑞贝卡就是在那儿之后才变得有些奇怪。 觉得自己或许占了一部分(说不定还是很大一部分)责任之后,辛德瑞拉就算看出了瑞贝卡的敷衍,也没有再继续追问下去。 无论是瑞贝卡变得奇怪的理由,还是她和自己的母亲的过去。 这对于眼下正在考虑如何让辛德瑞拉避免那样的未来的瑞贝卡而言,也不失为一桩好事。 而这样古怪却也还算平静的生活,终于在一张来自史密斯家族的邀请函被送达了古滕堡侯爵的庄园后,产生了一些波澜。 “史密斯家族的音乐会?” 邀请函是在史密斯夫人——也就是教导塔娜与辛德瑞拉音乐的家庭教师在授课的同时,亲自送来的;只不过邀请函的递交的对象并不是她的学生、而是作为侯爵家女主人的瑞贝卡。 所以这会儿双胞胎和辛德瑞拉会知道音乐会的事,也是由读完了信件的瑞贝卡亲自告知的。 “我没有和你们说过么?”瑞贝卡有些惊讶地看着三个孩子,“史密斯夫人也是那个史密斯家族的一员。” 辛德瑞拉其实对史密斯家族并不怎么了解——事实上她感兴趣的,从来都不是这个国家的其他贵族、以及那些称得上是传奇的家族——简单来说就是所谓的上流社会。 比起去了解那些怎么都好的事情,她宁可骑着马在林中散步,又或者是在书房安安静静地读一本书。 比如在她的眼中太过缠|绵|悱|恻的诗集,又或者是一本拙劣到看起来可笑的哥特小说。 这些都比父亲偶尔提过几次的上流社会要有趣太多。 但是比起虽说是贵族出生、但是对贵族之间的事全然不知的辛德瑞拉,她的姐姐们显然要明白太多,甚至直接抓住了母亲话中的重点。 “就是那个家族里的孩子不管是男孩还是女孩、不管有没有天赋,都一定要从小学习音乐,并且把‘成为音乐家’当作唯一未来的史密斯家族?” 安提的语气比起不确信,更多的还是惊奇与难掩的夸张。 (如果安提姐姐说的是事实的话,那还真是可怜。) 对于姐姐提供的信息,辛德瑞拉对于那个自己素未听闻过的史密斯家族的孩子,产生一些同情。 她在这个庄园生活了十几年,也一直到几个月前才明白自己需要做什么——而且大部分还是因为父亲的缘故;而那个史密斯家族的孩子,则是从出生起便被决定了未来。 小提琴、大提琴、钢琴。 或许还有长笛、短笛、黑管和别的乐器。 ——也不知道她们平时的生活除了音乐之外,是不是还有其他的存在。 塔娜听了自己姐姐的话,立刻也从自己那装满了服装与首饰、甜点与八卦的脑袋里搜刮出了关于史密斯家族的信息,“我听说那个史密斯家族每年都会举办一场音乐会,而且登台表演的都是二十岁以下的女孩。” “已经结婚的也会出来表演么?”安提侧过头看着自己的双生妹妹,也不知道是真的不明白对方刚才说的话,还是太明白了、所以故意地挑刺。 然而塔娜却并没有因为姐姐的刁难而退缩,“我刚才已经说了,是女孩,女孩!”她刻意地强调着“女孩”这两个字。 已经结婚的可不能称作女孩。 被塔娜这么刺了一句的安提耸了耸肩,没有再说话,而一直沉默不语的辛德瑞拉也终于明白塔娜一开始的那句话的含义,她转过头看向了瑞贝卡,有些迟疑地询问道,“难不成……” 瑞贝卡点了点头,也算是默认了辛德瑞拉的猜想。 其实安提和塔娜刚才没有提到的,是这个家族虽然每年都会举办音乐会、并且在音乐会上让二十岁以下的未婚女孩出来表演,但是这些女孩并非是她们那代最优秀的成员——简单来说,她们没有天赋。 正是因为没有天赋、不能按照家族的期望成为音乐家,所以她们才会被拿出来进行演出,以求能够为家族带来除去荣耀之外的利益。 如果有天赋,就可以有婚姻的选择权。 如果没有天赋,那么她们的婚姻便由不得自己了。 无比公平却也是冷酷异常的做法,但这毕竟是别人家的事情,瑞贝卡也无法评判。 毕竟古滕堡侯爵和她选择史密斯夫人来担任辛德瑞拉和塔娜的家庭教师,纯粹是因为她在音乐上的优秀——如果要为女儿选择家庭教师,那必然是要最好的。 至于史密斯家族的传统,就不在他们的考虑范围之内了。 不过也正是因为参加表演的女孩们没有音乐上的天赋,所以这一年一度的音乐会的质量…… 不提也罢。 虽然可以想见当天的情形,但瑞贝卡仔细想想,也不觉得这次的音乐会对于辛德瑞拉来说是一件坏事——相反的,史密斯家族音乐会在上流社会可以说是有名的社交活动,谁也不能不接受邀请就前往。 最重要的原因,是因为让辛德瑞拉正式地出现在社交场合,这也是古滕堡侯爵的一开始的期望。 唯一的区别,不过是这个机会来得比他们预料的要早一些罢了。 “那么就去看看吧。” 瑞贝卡压下了心中的种种想法,对坐在自己身边的三个少女笑着说道。 “史密斯家族的音乐会。”   ☆、第14章 Question14 四重奏、双重奏、独奏、三重奏……以及更多的四重奏和独奏还有四重奏和独奏。 已经跟随瑞贝卡和双胞胎在客厅就坐的辛德瑞拉看着手中的节目表——那是她们刚才进来时,由站在门口的仆从发放的,上面印着今晚这场音乐会的曲目。 这是辛德瑞拉自出生以来,第一次正式地出现在社交场合上——她的父亲古滕堡侯爵对于贵族之间的社交活动并不怎么热衷,虽说庄园里时不时有父亲的熟人来拜访,但从未举办过什么活动。 ——就更别提带着辛德瑞拉去参加舞会又或者是别的什么社交活动了。 辛德瑞拉将视线从那张枯燥的节目单上移开,而后终于按捺不住好奇心似的开始环视起了四周。 史密斯家的布局和自己家的虽说不同,但整体来看也没有太大的区别,没有让她感觉到有多么的惊艳,却也不失贵族的体面,总的来说也就是规规矩矩的。 只不过是客厅中央有一个临时搭出来的舞台,不用想也知道这是等会儿史密斯家族的女儿们要进行表演的地方。 现在距离邀请函上所写的演出时间还有十分钟左右的样子,所以这会儿客厅内已经有不少受邀前来的客人;男士们都穿着正装,不过在辛德瑞拉的眼中,他们除了领巾与领结之外也看不出有什么不同。 而相比之下,女士们的礼服就有着极大的差别了,不同的颜色、不同的剪裁甚至是不同的材质;就连每个人佩戴的首饰、拿着的手包都没有一个是重复的。 辛德瑞拉对于自己的姐姐们为什么会对衣服与首饰那么热衷这点,忽然有些理解了。 哪个女孩不希望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尤其是对于经常出入在社交场所的贵族小姐们来说,这些华丽的裙子、以及精致的配饰都已经是日常的一部分。至少在满是和自己身份类似的人的面前,谁都想要将自己最美的一面展露出来。 对于首次参加音乐会的辛德瑞拉来说,她在这里唯一能够说上话的除了自己的姐姐们外,就只有瑞贝卡夫人以及作为她的家庭教师的史密斯夫人。 但是对于早就习惯了这样的场所的其他贵族小姐们来说,她们在音乐会开始之前能够说话的对象,绝对不止自己的家人。 只是安提与塔娜一进来就一直在一起说话,瑞贝卡夫人似乎是去打招呼了,至于史密斯夫人…… 她作为这场音乐会的主办人——史密斯家族的人,现在正是最忙的时候。 其实辛德瑞拉也不是没有相识的贵族小姐——毕竟在父亲的友人来庄园拜访时,也会带上他们的子女;当大人们在聊天说话时,辛德瑞拉作为庄园的小主人也有必要去招待自己的同龄人——这也是大人们的意思。 对于性格温和的辛德瑞拉来说,与那些同龄人好好相处、甚至成为友人其实也并不是什么难事,她如今也和其中几人维持着书信联系。 只不过她们今天,似乎都没有来的样子。 辛德瑞拉觉得有些可惜。 “辛德瑞拉,你在看什么?” 安提的声音突然想起,辛德瑞拉收回了自己的目光朝她看去,却发现她和塔娜已经结束了对话,正在看着自己。 “我只是随便看看,安提姐姐,”辛德瑞拉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两位姐姐有什么事么?” 安提与塔娜也知道这位妹妹虽然从出生起就是是贵族,但是在这之前却从未参加过类似的活动——在收到来自史密斯夫人的邀请函之后,她们的母亲甚至还临时给她上了几节社交礼仪课,还拖着她们一起陪同。 也幸好辛德瑞拉原本的礼仪就不错,所以这些课程没持续几天就结束了。 “你看我带来了什么,”安提打开了手袋,而后有些神神秘秘的从里面拿出了几团白色的东西,辛德瑞拉辨别了一会儿才看出那是什么。 “棉花?” 她有些不确定的问道,虽然看出了安提的手袋里装着的是什么,却不肯定她让自己看的是否就是这东西。 关键是,这样的社交场所……她带棉花来做什么? “这的确是棉花没错,”安提显然明白辛德瑞拉还没有反应过来——或许是因为她还不清楚这场音乐会的真正含义,于是好心地替自己的新妹妹解释道,“但也是耳塞。” 辛德瑞拉眨了眨眼,在细想了一会儿之后才明白安提的意思。 “安提姐姐的意思是……” 要戴着这东西听音乐会? 可这样还能听到么?还是说……安提姐姐的意思是让她不要听接下来的演奏? 安提自然知道,以辛德瑞拉这种懂事又明理的性格,是绝对不会做出这种粗鲁——或者说是无礼的事情的;但她并不觉得这么做有什么不对,甚至以一种非常肯定的语气解释着。 “你会需要的。” 这么说着,安提以一种不容抗拒的姿态将其中两团塞到了辛德瑞拉的手中,而后以罕见的、可以说得上是郑重的姿态对辛德瑞拉再次开口。 “相信我,亲爱的辛德瑞拉,你会需要的。” “你就相信安提吧,辛德瑞拉,”就在辛德瑞拉还有些犹豫的时候,一直默不作声的塔娜也开口劝说,“等会儿你就明白了,想要熬过这场音乐会,这玩意儿是必不可少的。” (熬过什么的也太夸张了一点吧?) 辛德瑞拉只觉得塔娜的用词有些夸大,但想到和自己一样、同样身为史密斯夫人的学生的她也这么说了,这有些失礼的棉花或许真的需要也说不定。 毕竟安提和塔娜从一开始就无视——或者说跳过自己是否会拒绝她们的好意、甚至还会反过来去劝说她们的行为,直接就开始劝告自己,仿佛她如果不用一定会后悔的。 (难不成这场音乐会有问题?) 辛德瑞拉暗自想道,忽然想起了瑞贝卡夫人在听说了这场音乐会之后、那有些古怪的表情。哪怕是一直以来都懂礼仪的辛德瑞拉,一时之间也有些犹豫了。 看见辛德瑞拉的表情似乎是想通了,双胞胎正准备再接再厉、再劝说这个死脑筋的妹妹一下的时候,就看见自从进屋来就不见人影的母亲回来了。双胞胎连忙合上了原本还想再说些什么的嘴,然后冲着辛德瑞拉使眼色。 似乎是想让她不要提及耳塞的事情。 “你们刚才在聊什么?”瑞贝卡在辛德瑞拉的另一侧坐下,自从骑马的那件事之后,她就再也没担心过双胞胎是否会再欺负辛德瑞拉了。 但是看她们三个刚才的表情,却又是说不出的奇怪。 双胞胎似乎在劝说着辛德瑞拉什么,而辛德瑞拉从一开始的为难到后面的犹豫,如果她再晚来一些,说不定就要被双胞胎说服了。 瑞贝卡也不是不相信自己的女儿,但她总觉得双胞胎这一次又在准备什么没脑子的事情了。 “并没有什么,夫人,”辛德瑞拉原本拿着棉花的左手握成了拳状,甚至手腕一转就将掌心朝向了丝绸质地的裙子,她冲瑞贝卡露出了一个笑容,尽力地想要将一切都掩饰过去,“姐姐们只是在向我建议,以后可以尝试穿浅粉红色的裙子而已。” 这么说着,她朝一旁的双胞胎们看去,脸上的笑容没有丝毫的改变,“是不是,安提姐姐、塔娜姐姐。” 安提和塔娜自然明白辛德瑞拉这么说的意思,于是忙不停地点头附和,“是的是的,就像辛德瑞拉说的一样,妈妈。” 瑞贝卡自然知道辛德瑞拉没说实话——从刚才她手上的小动作就可以看出来了,不过当她看见安提那尚未合起的手袋、以及里面装着的东西之后,瑞贝卡就了然了。 虽然这样的做法的确是无礼了一些,但也还算聪明,看来她们也明白这场音乐会的意义。 不过最让瑞贝卡感到欣慰的,是安提和塔娜居然也懂得为辛德瑞拉着想了。 那么她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作自己什么都没有看见吧。 音乐会在瑞贝卡落座之后便开始了,安提和塔娜趁着自己的没注意,又因为有辛德瑞拉在一边挡着,在音乐会开始之前便偷偷摸摸地将棉花塞进了耳朵里,准备靠着这副临时耳塞来熬过这场音乐会。 至于辛德瑞拉,她最终还是没有这么做。 安提与塔娜虽然气她不听劝告,但是想到辛德瑞拉的脾气、再加上她们的母亲还坐在辛德瑞拉的旁边,最后也还是没说什么。 反正东西她们已经给辛德瑞拉了,如果她后悔的话,也还来得及。 虽然辛德瑞拉在得知音乐会的事情时,便也得知了这场音乐会主要的演奏者是史密斯家族二十岁以下的女孩,不过在最初的合奏上,她也看见了几位男性的存在。 不过从节目单来看,能够让他们出来表演的曲目除了开头的这场合奏,也就只有最后的全体合奏了吧。 辛德瑞拉虽说是才学了小提琴没几个月,却也可以听出这场演奏的水准。虽说有个别的地方(比如角落那位拉大提琴的)不尽如人意……但也没有像安提和塔娜之前说的那样夸张。 不过等开场的合奏结束之后,辛德瑞拉忽然就懂了。 在第一曲结束之后,下台的除了史密斯家族的几位男性之外,还有在方才的合奏中表现得极为出色的两位女性,剩下留在台上的女孩们开始了第二曲合奏,仿佛是在宣告接下来的演出都将由她们进行。 而这一曲的质量较之先前的,明显下滑了许多。 “这是史密斯家族的惯例,”瑞贝卡的声音忽然在辛德瑞拉的耳边响起,虽然被台上的音乐所掩盖,但辛德瑞拉却还是听得清清楚楚,“除了最初和最后的合奏外,其他的表演都是由家族内二十岁以下、没有音乐天赋的未婚女孩进行的。” 她刻意强调了“没有天赋”这一点,这是在接到邀请函后,谁都没有向辛德瑞拉提过的事。 这个善良又天真的女孩若是在这之前就知道了这件事,恐怕一直到今天,都不会有什么好心情吧。 就仿佛是一片雾霾,蒙在了她无垢的心灵上。 安提和塔娜恐怕也是知道这一点,所以才没有对辛德瑞拉说,只是难得又少见地为她准备了棉花充当耳塞,甚至连辛德瑞拉的抗拒都不当成一回事。 “享用了家族的资源,若不能给家族带来想要的荣耀,那么她们的作用就只有联姻了。” 瑞贝卡的语气和平时比并没有什么区别,但辛德瑞拉却听出了一些寒意,“贵族的女孩们看起来虽然体面,有着美丽的衣服和首饰,但她们的婚姻其实并没有多少自主权。” 许多人从小就有婚约在身,而就算是没有婚约的、也在为自己的婚姻打算。 出入在社交场所的绅士们无论是英俊也好还是风趣也罢,如果没有爵位在身——或者说将来不能继承爵位,那他说到底也是一场噩梦。 对于贵族小姐们来说,只有脑子不清楚的女孩,才会把是否有爵位放在最后考虑。 “但是你不会面临这样的处境,辛德瑞拉。” 瑞贝卡并没有将那些贵族小姐们本应该知道的“常识”告诉她。 只是话锋一转,转述了古滕堡侯爵的意思。 “侯爵说,你是他唯一的继承人,虽说他心中依然认为你的另一半的身份应该是越显赫越好,毕竟只有那样的男人才配得上将来将成为女侯爵的你,但是……” 瑞贝卡的声音中,是化不开的温柔。 “他还是把你的幸福,作为最优先考虑的因素。” 所以王子什么的,还是滚得越远越好。   ☆、第15章 Question15 辛德瑞拉有些同情地看着舞台上史密斯家族的女孩们。 或许舞台上的女孩们并不需要她的同情。 辛德瑞拉想。 虽然她也称不上是内行人——毕竟她才学了几个月的小提琴、而且还是由史密斯家族的女士教导的——但是这场连外行人都觉得难以忍受的音乐会正是由这些女孩们所主导的。 其实以辛德瑞拉的教养来说,用“难以忍受”这样的词汇已经是非常严重了。但如果是安提与塔娜的话,她们或许会用更加强烈的词语,比如……不堪入目。 事实上她们也的确是这么说了,不过不是用语言,而是用自己的行动。 明明这对双胞胎也是第一次受邀参加史密斯家族的音乐会,但她们的行为仿佛连续受邀参加好几年一样,准备充足不说,甚至在开演前就将耳塞塞好,连最后的机会都不给台上的那些女孩们。 是的,这对双胞胎在音乐会开场前,就已经给这些被家族“抛弃”、只被当作联姻工具的女孩们判处了死刑。 辛德瑞拉不动声色地看了看自己依旧握成拳状的右手,自演出开始,她的右手就一直维持着这种不自然的姿态。柔软却不光滑的棉花虽然并不扎手,但为了不让瑞贝卡夫人发现而始终握拳的右手却感到了些许酸楚。 辛德瑞拉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处理这对耳塞。 也许将这两团快被捏扁的棉花塞回到自己的手袋里是个好办法,但辛德瑞拉不能保证坐在自己两侧的安提和瑞贝卡夫人会不会发现自己的小动作。 虽然这么有些对不起安提姐姐的好意、可即使自己的确也无法忍受那些女孩们的音乐,辛德瑞拉的教养也不允许她将棉花塞进耳中。 她还记得母亲曾告诉自己,就算自己再怎么不喜欢或者是不接受其他人的表演,也绝对不能不尊重对方。 虽然辛德瑞拉也不觉得自己现在的行为称得上是有多么的尊重,但是…… 辛德瑞拉看了看自己的左侧——替自己和妹妹们带来耳塞的安提的坐姿依旧是那么的笔直——就和她画画时的一样,但她的双眼却是紧闭着的。 仿佛多看台上那些女孩们一眼,都能够感受到这场音乐会有多么的糟糕。 至于坐在安提左侧的塔娜……她的头微微地向右偏侧,从辛德瑞拉的角度来看、甚至可以说是耷拉着,连带着身体看起来似乎都有些倾斜。她的背脊和肩膀较之姐姐安提而言要放松许多,如果不是从正面的角度来看的话,或许都会认为她是贴在安提的身上、在和安提小声地聊天。 然而事实上则是…… (塔娜姐姐应该是睡着了吧。) 虽然客厅内的灯光除了舞台上方之外的都已经熄灭,但是辛德瑞拉凭借着那唯一的光源、看着塔娜胸前那平稳的起伏,推测出自己的二姐姐应该是已经陷入了沉睡。 (看来这棉花的效果的确是不错。) 辛德瑞拉无声地叹了一声气,然后飞快地朝自己的右侧看了一眼,却并不像先前打量双胞胎时的那么仔细。 她只要确认瑞贝卡夫人的注意力的确不在自己的身上就可以了,辛德瑞拉想,如果是注视太久的话,一定会被她察觉的。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辛德瑞拉不觉得自己每次都会像那次那么好运。 是的,她说的就是半个月前在母亲墓前的那一次。 确认了瑞贝卡的注意力的确是在舞台上之后,辛德瑞拉一边思考着突然想起的半个月前的那件事,一边在黑暗中打开了手袋、然后快速地将棉花塞进了其实并没有放什么东西的手袋里,最后将手袋合上。 动作流利得连辛德瑞拉自身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虽然手袋关上时发出了“啪嗒”的声音——这声音在辛德瑞拉听来、简直就像是发生在耳畔一样——但对于整个会场、甚至只是她身边的人来说,却根本就不算什么。 因为就在刚才,台上那位拉小提琴的女孩因为手误,而拉出了一个惨绝人寰的高音。 ——正好掩盖了手袋合起时的声音。 那个女孩像是明白自己的失误造成了什么样的效果一样,露出了懊恼的神色,但是她手中的动作却没有一瞬间的停止;而其他人也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依然将这首早就支离破碎的合奏继续了下去。 就好像这样的事情经常发生一样。 而这样的事故(辛德瑞拉想这足以称之为事故了)虽然这没有让她们的技巧有所提升,倒是所有人都练出了处乱不惊的本事,也算是别有收获。 这场支离破碎的合奏之后并没有再出现过类似的失误,可就算是没有,这支合奏也并没有什么好转地就这么结束了。 雷鸣般的掌声在最后一个音还没结束时就响起、然后迅速地结束,和先前第一首合奏时截然不同——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辛德瑞拉想这样的情况还会发生在之后几乎每一支演奏上,直到最后的合奏。 (塔娜姐姐说的难熬或许并不夸张。) 看着合奏过后,舞台上只留下一人的小提琴独奏,辛德瑞拉听着那女孩的演奏、开始将自己的大脑放空。 比如研究起了那个女孩的礼服、看看那鹅黄||色能够让自己联想到什么;又或者观察起了那女孩身后的墙壁上的壁纸,开始研究起了那壁纸上的花纹究竟是什么。 (……短尾猫、折耳猫、短毛猫、布偶猫……) 也不知道是过了多久,当辛德瑞拉已经开始在心中默念起了她所知道的猫咪的种类时,伴随着不知道是第几次响起的掌声,客厅内又再度恢复了光明。 骤然亮起的灯光让一直到刚才都在走神的辛德瑞拉觉得有些不适,她微微地眯起了双眼,甚至伸手挡在了眼前,过了好一会儿才适应了现在的亮度。 “这是……怎么了?” 塔娜带着些许沙哑的嗓音在辛德瑞拉将手放下的同时想起,她皱的脸几乎就皱成了一团,似乎是同样没有适应这突然亮起的环境;而她的声音中,则是带着浓重的睡意,似乎如果没有这光线的话,她还可以再睡上一会儿。 “现在是休息时间。” 代替假寐的安提和走神的辛德瑞拉回答的,是瑞贝卡。 她的语气平静非常的平静,平静得就和平时没有什么区别,似乎并不知道三个女儿以各自的方式逃避了方才的演出一样。 “诶?妈妈你说什么了?” 但是塔娜并没有立刻得到自己的母亲那维持在正常音量的回答,她眨着眼,大声地询问道。所幸现在因为演奏结束、恢复到了社交时间(在辛德瑞拉眼中,这的确是社交时间)周围的人都在进行交谈,所以塔娜的行为才没有引来其他人的注目。 辛德瑞拉愣了下,就连安提也有些怔忡,最后她们两人同时恍悟地朝塔娜看去—— “笨蛋塔娜!你忘记把耳塞取出来了!” 在灯光亮起时就把耳塞取下的安提握紧了自己的右手,然后用左手取下了塔娜塞在右耳里的棉花,然后冲着她的耳朵叫道——却是小心翼翼地控制在不会引起别人注意的程度上。 只是就算安提控制了音量,但塔娜还是被安提吼得有些耳鸣,她不满地看着自己的双胞胎姐姐,正准备反击时,却注意到了对面瑞贝卡的目光。 “妈妈……”她瞪了一眼同样注意到瑞贝卡的存在的安提,然后对着瑞贝卡委屈地开口,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不过这一次,在嫁给古滕堡侯爵后就格外重视女儿们的教育问题的瑞贝卡并没有斥责她们。 安提和塔娜猜想着,这可能是因为她们的母亲觉得“在别人家教育自己的孩子实在是不怎么好看”的缘故,但她们随即便发现瑞贝卡的目光和表情中没有任何的不满,只是有些无奈。 (难不成她默许了?) 双胞胎和辛德瑞拉面面相觑,对瑞贝卡的沉默觉得震惊的同时,也有些了然。 ——估计是因为瑞贝卡也觉得这场演出不堪入耳。 但是因为她是成年人、再加上又有着侯爵夫人的身份,所以瑞贝卡不能有任何失礼的表现——但如果是孩子们的话就没关系了,只要不被发现就没什么。 虽然偶尔会觉得安提和塔娜的教育出了问题,但事实上瑞贝卡还是很疼爱自己的孩子的。 对于瑞贝卡的想法,辛德瑞拉猜出了不少,不过她很快地就意识到了另一个问题。 “抱歉,我先去下盥洗室。” 她对自己的姐姐以及瑞贝卡说了一声,起身就准备离开——虽然她不知道盥洗室的具体位置,但只要问一下这个宅邸的侍者就可以了。 双胞胎无声地向她道别,许是因为她们的行为被自己的母亲默许了,这对双胞胎此时的心情意外的好;倒是瑞贝卡,没有任何征兆地叫住了准备离开的辛德瑞拉。 “辛德瑞拉。” 辛德瑞拉才迈出的脚步微微一顿,而后转过身看向了自己的继母,不知道对方是否还有别的事情要嘱咐自己。 “我记得史密斯家族的庭院似乎修剪的不错,刚才我还看见那儿的灯光似乎还亮着呢。” 瑞贝卡并没有说别的,反倒是出人意料地提到了毫不相关的事情,甚至一边说着,一边示意辛德瑞拉透过蕾丝勾成的窗帘向外看去。 “你在屋子里坐得久了,如果觉得闷的话可以出去透透气,只是记得带好披肩,小心别着凉了,”这么说着,她将辛德瑞拉放在座位上的披肩交给了她,随后又看了眼一旁的挂钟,“下半场的演奏就要开始了,你快去吧。” 辛德瑞拉茫然地点了点头便离开了,随后她看了看刚才下意识接过的披肩…… (夫人难道是让我去花园避开下半场的表演?) 虽然对瑞贝卡的用意感到迷茫,但辛德瑞拉还是去了。 或许正如瑞贝卡所说的那样,她是在这个房间里坐得太久了,并不令人觉得轻松的环境加上颇具打击性的音乐,让还不习惯这样的场所的她感觉到了沉闷。 室内外虽说有些许的温差,但是在这样的季节里,辛德瑞拉觉得在礼服之外再加上一条披肩也足够了。 夜幕浓重月色朦胧,虽说还有不少的灯光,但如果说辛德瑞拉想要细细地打量史密斯家的庭院,那也是痴心妄想。好在辛德瑞拉从一开始就不是抱着要观赏庭院的心情而来的,所以她只是在柔软的草坪上漫步着,感受着外面的宁静。 “让开!快让开!” 出乎辛德瑞拉意料的,这庭院里还有其他人的存在。 五六个约在七八岁左右的孩子成群结伴地跑过,领头的小男孩第一个发现了辛德瑞拉的存在,他高声又粗鲁地吼着、随后率领着身后的孩子快速地跑过,然后—— 就将一心只在观赏夜色的辛德瑞拉撞倒在了地上。 或许他们并没有察觉,又或许是没有人在意,孩子们没有一个人停下,只是继续着他们的游|||行,不一会儿就消失在了夜色中。 “你还好么?这位女士。” 跌坐在草坪上的辛德瑞拉吃痛地揉了揉脚踝,正当她试图站起的时候,一只带着白色手套的手适时地伸到了她的面前。 “还能起来么?” 辛德瑞拉顺着那只手抬头望去,在她看清对方的容貌之前,她的视线已经率先地撞进了对方的眼睛内。 那是一双蓝色的眼睛。 比大海更加清澈、比水晶更加的透亮,就像是晴朗的、没有任何云朵的天空一般令人觉得舒适。 在这月色中,似乎又染上了些许的、或许又不仅只是些许的柔和。 就在辛德瑞拉注意着男人——或者说是他的眼睛的同时,对方也在观察辛德瑞拉;或许男人的眼睛真的太吸引人了,辛德瑞拉忽视了对方在看见自己时的、那短暂的惊讶。 而等到辛德瑞拉开始观察起男人的脸时,却正好对上他微微上扬着、虽然淡薄但实际上却是可以称之为恰到好处的笑容。 “我能有这个荣幸来牵起您的手么,小姐。” 辛德瑞拉并没有注意到男人已经换了一个称呼,她红着脸低下了头,在收回自己的目光的同时,也将自己的手递到了对方的手上。 “麻烦您了,先生。”   ☆、第16章 Question16 隔着手套,辛德瑞拉感受不到对方指尖、甚至是掌心的温度。 不过辛德瑞拉却知道自己的手指有些发凉,可能是因为在外面待得太久了的缘故,又或许是紧张——虽然她并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紧张;但是与此相对的,是她的脸颊正开始发烫。 辛德瑞拉有些好奇自己脸上的热度、和刚刚出炉的苹果派相比,究竟哪个更热一些。 但她的注意力很快地就从自己的脸上转移到了男人的手上。 他的手是如此的有力,却又是那么的温柔。 因为孩子们的推撞而摔倒在地的辛德瑞拉借着男人的搀扶缓缓地站了起来,而在这整个过程中,男人的手始都紧紧地握着她,没有任何的抖晃不说,甚至也没有弄疼辛德瑞拉分毫。 幸运的是辛德瑞拉的脚即使是在踩着高跟鞋的情况下被撞倒,也没有任何的扭伤,只是…… 右脚踩在柔软却有些扎人的草地上,辛德瑞拉又一次抬头朝男人望去,只是当她的视线再度对上了男人那双用尽她所拥有的、所有可以用来赞美的词汇可能也无法很好地将其描述的双眼后,辛德瑞拉下意识地将视线向下偏移了些许。 然后停留在了男人依旧保持着那恰到好处的弧度的嘴唇上。 辛德瑞拉觉得这可能比注视他的眼睛更加的危险——某种她也说不出来的意义上——但辛德瑞拉也不确定自己是否还有三度抬头的勇气。 “那个……抱歉。” 其实辛德瑞拉也不知道自己现在是在为什么而道歉,可能是因为接下来自己要说的话,也有可能是为了她没能直视他的眼睛的失礼行为——但辛德瑞拉觉得如果自己注视着他的眼睛的话,或许会说出更多自己都不能理解的话语。 在慌乱之间,辛德瑞拉仿佛听见面前的男人似乎低笑了一声,然而一直注视着他的嘴唇的辛德瑞拉却并没有看见对方嘴角的弧度有任何的改变。 “我……” 其实辛德瑞拉不知道为什么此时此刻言语对于她而言,会变得如此困难,但这时,她却听见了男人的声音。 “不用紧张。” 他说。 可能是因为正注视着他的嘴唇的缘故,辛德瑞拉这才发现男人的低沉声音在不经意间,令她的身体微微地颤抖。 他的声音虽然低沉却不沙哑,相反的,就如同父亲曾经小酌过的烈酒一样醇厚。 当然,辛德瑞拉在这之前并没有接触过酒精,只是父亲曾经这么形容过那杯被他端在手中的佳酿,而后对于她对“醇厚”一词的询问,父亲是那样回答的—— 就和融化了的巧克力一样。 辛德瑞拉觉得男人此时的声音,或许也可以这么形容。 男人的嘴就这么在辛德瑞拉的眼前开开合合,他的语速并不快——自然也没有慢得像塔娜拿着诗集时、那刻意放慢的夸张朗诵,但是辛德瑞拉却觉得自己仿佛捕捉到了他几乎每一个口型。 虽然他的话语在辛德瑞拉听来有些模糊,但是他的声音、和带着安抚意义的语气却还是让辛德瑞拉恢复到了平静,“冷静点,慢慢说也可以。” 这么说着,男人也没有再说些什么。 只是恢复了沉默,似乎是在给辛德瑞拉冷静的时间。 辛德瑞拉也知道自己必须恢复冷静,否则自己要说的话恐怕等屋内的音乐会结束了都无法说出口——而且她也不知道自己能够坚持多久。这么想着,她的双眼微阖,而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春日夜里的庭院,空气中依然带着些许的凉意,而在这个万物复苏后的季节,空气中也混合着泥土与青草,树木与花朵的自然气息。 ——辛德瑞拉可以感受到这一切。 自然,也混杂着面前这个与自己维持在一定距离——一个不显得亲密却、也不似初次见面那般的疏离的距离——的男人的气息。 比春日夜晚的空气更加复杂,但是却并不让辛德瑞拉感到厌恶。 甚至…… 还有微妙的好感。 辛德瑞拉缓缓地将气呼出,这样的行为在重复了三四次之后,已经回复到了以往的冷静的她终于第三次抬起了头,对上了那双的确是迷人的眼睛,然后尽量地维持着冷静说道。 “虽然很失礼,但是能不能……能不能请您暂时的转过身去?” 这么说着,辛德瑞拉在男人的注视下看向了自己掉落在了不远处的高跟鞋——虽然自己的脚踝并没有扭伤,但是她右脚的鞋子却掉落在了地上。 此时她的右脚隔着袜子踩在了庭院的草坪上,春日新植入的草被虽然柔软,可站久了总还是觉得不舒服——尤其是她的左脚还穿着高跟鞋,这一高一低的落差让辛德瑞拉有一种想要将左脚的鞋子也一并脱了的冲动。 但这也只是冲动罢了。 男人在听到辛德瑞拉的话语后,立刻明白了她先前的尴尬与慌张的原因,他的脸上随即多了些许的尴尬,但是还是如同辛德瑞拉所期愿的那样转过了身,然后…… 朝辛德瑞拉掉落的鞋子走去。 弯腰拾起了辛德瑞拉掉落的高跟鞋,男人又回到了辛德瑞拉的面前,蹲下了身、将鞋子放到了她稍稍伸脚就可以踩到的范围后,他这才起身,再度对辛德瑞拉露出了微笑。 依旧是和先前一样的弧度。 “抱歉,是我先前没有注意到。” 他说着本不该、或者说他根本就没有理由要说的话语。 “作为赔礼,你可以搀扶着我的手。” 这么说着,男人再度将手伸向了辛德瑞拉,然后适当的转过了身,避开了这个会让辛德瑞拉觉得尴尬的一幕。 辛德瑞拉看着男人朝自己伸来的手,虽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但是她还是一边右手交到了男人的手中,左手微微地提起了自己的裙摆——当然,她并没有提得很高,只是控制在了不会绊倒自己的范围内;而后她抬起了在草地上踩了许久的右脚,伸进了男人摆在她眼前的鞋内。 那是一个刚刚好的距离,既不会近到让她踩到自己的裙子,却也没有太远。 就如男人到目前为止给她留下的印象一样。 “已经好了。” 辛德瑞拉轻声地说道,然后面对着已经转回身的男人,她再次表示了感谢,“谢谢您,先生,其实……您不必为我做那么多的。” 这话她在看见男人为她拾起鞋子的时候就想说,但是这样会显得过分的拒绝——毕竟那也是对方的一番好意;可辛德瑞拉却又觉得什么都不说,或许会更奇怪。 虽然她也说不上究竟是哪里奇怪了。 “你的左脚还穿着高跟鞋,就这么走过去很容易扭伤的。” 但男人似乎理解了辛德瑞拉的意思,并没有生气也没有显得受伤——虽然辛德瑞拉唯一接触到的男性、也就是她的父亲从来不会因为这种小事而受伤,但辛德瑞拉听姐姐们说,社交圈不乏这种小肚鸡肠的男人。 “那我把鞋子……” 把鞋子脱了也可以。 辛德瑞拉下意识地反驳,这种不符合她平时作风的行为令她自己都觉得奇怪,也幸好她没有把话说完——因为那没有说出来的后半句话,连她自己都觉得太不淑女了。 “两只脚都不穿鞋就在草地上走路的话会着凉的,你已经在草地上站得太久了。” 按照男人的逻辑,辛德瑞拉似乎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了,不过一想到自己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拒绝了对方的好意,辛德瑞拉立刻显得有些赧然,“抱歉。” “你还真是一个喜欢道歉和道谢的女孩啊。” 男人这么说着,似乎是轻叹了一声。 不知道是不是辛德瑞拉的错觉,她总觉得男人的语气听起来……仿佛是早就认识她、知道她是怎样的一个人一样。 可在今天之前,她并没有见过他才对。 这应该是他们的初次见面。 “我……对不起。” 辛德瑞拉下意识地这么回答道,随后发现自己这样的行为似乎正好印证了男人的话语,她有些羞愧地低下了头,不知道该如何处理眼前的情况。 “道歉和道谢都只需要一次就够了,小姐。” 男人的语气中带着些许的笑意,而后他适时地松开了自刚才起,就一直牵着辛德瑞拉的手。 “诶?”听到了这熟悉的话语,辛德瑞拉有些惊讶地看着面前的男人,“这句话……” 似乎是不明白辛德瑞拉为什么会对这句话有所反应,男人只是用一种好奇却又温柔的目光注视着他,可能是因为角度发生了偏差,辛德瑞拉觉得他的眼睛在月光的映照下…… 似乎是更加的闪亮了。 “这句话也是别人对我说的,有什么问题么?” “并、并没有。” 辛德瑞拉笑了笑,并没有再对自己今晚不知道是第几次的异样行为有所解释。 可能,这只是一个巧合吧。 这句……母亲曾经对她说过的话。   ☆、第17章 Question17 男人的话语让辛德瑞拉陷入了沉思。 或者说,是陷入了对母亲、对这句话的回忆。 男人对于这个似乎是由自己制造出的情况也没有任何的解释,只是静静地看着垂着视线、似乎是想起了的什么的辛德瑞拉。在在双方同时陷入了沉默的情况下,这个沐浴在月光下的庭院在霎那间似乎是变得静寂无声。 或许也不能这么说。 夜风轻拂而过,细嫩的树枝摇摆着;而树枝上,在进入春天后可以说生长得极快的树叶也随之晃动,发出了沙沙的声响。偶尔可以听见有在夜间行动的鸟类,扑腾着翅膀飞过的声音。 而正是因为眼下安静极了的关系,辛德瑞拉似乎可以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声—— 不仅仅是她的心跳声,还有她的呼吸、以及男人的呼吸声。 在这个宁静的夜晚,这些原本可以说是细不可闻的声音显得清晰异常。 辛德瑞拉再度感受到了紧张——但是她按捺了这些情绪、在脑中细细地捋过了男人先前的话语,当她终于明白自己这时应该说些什么、而再次抬起头的时候,却又再一次地对上了男人的眼睛。 依旧是那双仿佛天赐一般的眼睛。 在月光的渲染下,看起来温柔得就如同泉水与丝绸。 或许用这样的词汇来形容一个男人——而且还是年轻英俊又颇有男子气概的男人,并不是怎么恰当的词汇。 但这确然是辛德瑞拉最真实的想法。 然而辛德瑞拉并不知道的是,当她注视着男人的眼睛——或者说是已经被男人那双在月色的衬托下、显得温柔异常的眼睛完全吸引时,男人也注视着她。 ——也被她的眼睛所吸引。 辛德瑞拉的眼睛在男人看来,似乎不管在什么时候——无论她遇到了什么糟糕的事情、又或者是陷入了如何困难的处境——依然都是那么的清澈,仿佛永远都不会被黑暗所污染一样。 就如同她本人一样。 温柔又倔强,随和而又坚强。 无论看多少次、看多久都不会令人厌倦——相反的,只会令人越陷越深。 他们谁都没有先开口,只是隔着空气与月光对视着彼此,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或许对于辛德瑞拉和男人而言,对方就像是神话中的女妖美杜莎,一旦自己的目光对上了对方的眼睛便失去了言语的功能,安静得如同一座石像。 过了良久——可能也没有,毕竟对于此时身处在庭院中、又一直保持着沉默的两人而言,时间的感念早就已经变得模糊。 但率先回过神的人,的确是男人。 “或许……” 他看上去似乎是有些迟疑,然而他依然还是在迟疑中率先开口。 可惜的是,与他的声音同时响起的还有另一种声音:低沉的、模糊的,虽然听不太确切但的的确确是存在的声音。那并不像是鸟林发出的属于大自然的声响,也不像是其他人路过这儿的交谈声,毕竟此时大部分的人都应该在客厅欣赏史密斯家族的音乐会。 ——是的,音乐会! 在弄清了那声音的来源后,辛德瑞拉和男人不约而同地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情。 那是从客厅内传出的音乐会的声音,虽然他们并不知道现在已经到了下半场的第几首曲子,但肯定不是刚开始——说不定还已经临近到了尾声。 “我想……”这一次主动开口的人是辛德瑞拉,她下意识地吞了口唾液,似乎想要润一润因为不知名的原因而觉得干燥的嗓子,“我应该回去了,时间已经不早了,我的家人还在等我。” 她的语气中带着一些急切与慌乱,话语中也没有了最初的镇定,在男人看来,此时的辛德瑞拉就像是一只收到了惊吓的小动物。 与其说她想用言语来解释,不如说是想要说服她自己。 明白这一切的男人并没有挽留——事实上他也知道自己并没有任何的理由,来挽留这位还没有将自己的名字告知的女性——虽然他也没有进行所谓的自我介绍就是了。 不过…… 男人也不打算在今天、在这个时间进行一场迟来的、无论怎么看都不合理的自我介绍。 “那我就不打扰了,想来您的父亲应该也要着急了。” 他意有所指地说道。 他的回应辛德瑞拉下意识地眨了眨眼睛,然后她小声地辩解了一句,“并不是父亲,我是和母亲还有姐姐们一起来的。” 其实辛德瑞拉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向男人解释这些,甚至她也是在说完之后,才发现这样的辩解根本就无需存在,所以她立刻停了下来——虽然就算她这么做,也已经显得有些太迟了。 不过也不是没有办法补救的。 或者说,她还是可以避免这样的对话再继续进行下去的。 辛德瑞拉尽量地让自己忘却方才在男人面前的失态——虽然她并没有对男人做什么奇怪的又失礼的事情,但是相较于平时的自己而言,今晚她在遇见了这个男人之后、或许真的有些不太像自己。 这可能并不是一个好的征兆。 这么想着辛德瑞拉轻轻地朝男人点了点头——以非常礼貌的态度——瑞贝卡夫人曾在社交礼仪课上说过,这是表达“再见”的正确姿势。 “那我先告辞了。” 不过这毕竟是辛德瑞拉第一次在外面、在社交场合、还是对一个陌生男人……更正,是一个帮助过自己的陌生男人使用这样的姿势,所以此时心中充满了忐忑与不安的她,还是补充了这一句,然后…… 在男人的注视下提着裙子、以毫不淑女的步速快速地离开了这个点缀着月光的庭院。 “她这是在惧怕我么?” 看着辛德瑞拉很快就融入了黑暗中的背影,男人轻声地说道,如果落入了对方才的事毫不知情的外人的眼中,他这样的行为比起感叹……或许用自言自语来形容更为妥当。 “对于一位年轻的、又是贵族出身的女孩来说,您应该是最适合接触的对象,先生。” 男人的话音刚落,从辛德瑞拉离去的反方向——也就是男人的身后传来了另一个声音,那声音听上去约在三十岁上下,而声音的主人则是穿着黑色的燕尾服与黑色的长裤——俨然是管家的扮相。 并没有回应对方的话语,男人似乎是思考着什么,最后他又用只有自己才能听见的声音低叹了一声: “如果她是一般的贵族家庭的女孩就好了。” 可如果她是在寻常的贵族家庭出生长大的女孩的话,或许就没有今天的她了。 ——就不是他所知道的那个她了。 之后出来的管家先生显然不明白自己侍奉的主人为什么会露出那样的表情——事实上今天之前,他也鲜少在对方那张严肃的脸上看见过那么柔和——甚至柔和到了完全就像是其他人的神情。 这真的是他的主人么? “需不需要我去查一下那位小姐的身份?如果是受邀来参加音乐会的客人的话,应该不难查出……” “不必了。” 男人微微地抬起了手,打断了自己的管家的话语与他的提议。 就在管家先生以为自己的主人其实并没有那么在意方才的那位小姐,自己刚才见到的所谓的“柔和的表情”真的只是他的错觉时,却又再次听见了男人的声音。 “我们一定会再见面的。” 他这么说道,语气依旧是方才在辛德瑞拉面前展露的温柔,却又带着让人难以忽视的坚定。 “一定。” 辛德瑞拉在溜回到客厅的时候,新的一支四重奏正好进行到了一般,辛德瑞拉试图从自己先前看过的节目单上回忆起这场音乐会的进度,可惜的是这次的音乐会上的四重奏着实不少,她就算再怎么回忆,也是徒劳。 不过不知道进度也不是什么大问题,辛德瑞拉很快地就在黑暗中找到了自己的座位——因为安提与塔娜这对双胞胎再度依偎在一起的背影太有辨识度了,辛德瑞拉就算想要忽视也不容易。 “抱歉,夫人。” 回到了自己的位子上,辛德瑞拉在感受到室内的暖意后,也终于发现自己的裙子被夜风吹拂过后其实还是带着些许的凉意。 “我回来晚了。” 因为辛德瑞拉在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时必须经过瑞贝卡的位子,所以瑞贝卡在辛德瑞拉回来的时候,便已经发现了她的回归的事——辛德瑞拉就算是想要隐瞒也隐瞒不了。 不过令辛德瑞拉感到意外的是,对于她这么晚才回来这点瑞贝卡并没有加以斥责,甚至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以示她已经知道这事了。 ——然后就没有了后续。 虽然瑞贝卡一直都用“慈母”的态度对待辛德瑞拉,但是辛德瑞拉却也没有想到瑞贝卡真的就什么都没有过问——毕竟她本身也觉得自己回来得实在有些晚了,不过就在辛德瑞拉对瑞贝卡会不会在回到庄园后再询问自己感到忐忑时,便听到了瑞贝卡的声音。 “史密斯家的庭院还好看么?” 她的语气中没有任何的斥责,仿佛就在询问“今天下午茶的点心和不和你口味”一样,平静而又温和。 辛德瑞拉在今晚不知是第几次感到不安的心又一次得到了抚慰——不过和在男人面前的不同,来自瑞贝卡夫人的安抚让辛德瑞拉发自内心地感受到了平静。 “因为是晚上所以没有怎么看清,”辛德瑞拉并没有隐瞒——事实上这也的确是事实。 就算白日里是翠绿一片,又有各色的鲜花的点缀,但无论是哪里的庭院——哪怕是自家的,到了晚上也还是漆黑一片,根本就看不清什么。 “但是今晚的月色很美,”她转过头看着瑞贝卡那没有丝毫瑕疵的侧脸说道,“所以我一时贪看就忘记了时间。” 辛德瑞拉的话终于引来了瑞贝卡的视线,她用一种辛德瑞拉并不能理解的目光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随后就在辛德瑞拉思考那目光的含义时,露出了辛德瑞拉所熟知的笑容。 “那就好。” 她轻轻地说道,然后拍了拍辛德瑞拉的手,接着再度将视线转移到了舞台之上。 辛德瑞拉低下头愣愣地看着瑞贝卡方才触碰过的地方,然后就在沉默与思考中度过了下半场的音乐会。   ☆、第18章 Question18 史密斯家族的音乐会结束之后还有一场舞会,这已经是历年来的惯例了。 一直想要跻身进上流社会的安提与塔娜姐妹自然知晓,瑞贝卡也清楚有这桩事——更何况史密斯夫人在将邀请函交给她的时候,也一并说了此事。 谁让古腾堡侯爵家的人在这之前一直都没有在各种社交场所出现,甚至连现任侯爵夫人都是最近才新娶的? 至于辛德瑞拉…… 今天可以说是头一次出现在社交场所、而在这之前又对这些事全然不感兴趣的她自然不知道有这件事,这是因为瑞贝卡在今天之前根本就没有提到过有这事,而史密斯夫人在刚才中场休息过来找瑞贝卡夫人说话时……她又刚好不在。 当然,瑞贝卡是故意瞒着辛德瑞拉的。 因为她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让辛德瑞拉参加什么舞会——这个词在得到了那段记忆的瑞贝卡的心中的厌恶程度,简直可以和“王子”并驾齐驱。 舞会? 见鬼去吧! 以今天留在庄园内的古腾堡侯爵身体不适为借口,瑞贝卡在音乐会结束之后找到了史密斯夫人,在同她打了一声招呼之后,便带着双胞胎和辛德瑞拉匆匆地离开了史密斯家。 也不知道瑞贝卡在音乐会之前,是否是对安提与塔娜说了些什么,这对原本对于今晚的舞会应该是有所期待的双胞胎在得知今晚必须提早回去后,并没有表现出任何的失落,甚至平静得可以说是有些异常。 但是辛德瑞拉并没有察觉到这一点。 如果放在平时的话,她说不定可以立刻就察觉到问题——毕竟经过这几个月的相处,她已经非常明白自己的这两位姐姐有多么喜欢这些社交活动——尤其是舞会。 但是今天……辛德瑞拉着实是没有那样的时间与精力。 今晚虽然并没有发生多少事,在旁人的眼中,辛德瑞拉不过是参加了自己的家庭教师所在的家族举办的一场音乐会,而后在休息时间去了庭院吹风散心回来得稍微有些晚,最后又因为父亲的关系、早早地随继母与姐姐们回了家。 唯一一件旁人都不会知晓的事,也不过是辛德瑞拉在庭院被一群孩子撞到,随后遇见了一位英俊的青年。 但是对于辛德瑞拉来说,自己今晚即二连三听到的、遇到的事,她需要一段时间来好好地整理下自己的心绪,然而在此之前…… “父亲没事吧?” 她更加在意的是,是父亲的问题。 对于已经被其他的事情分去了太多的注意力的辛德瑞拉来说,在听到瑞贝卡夫人以“丈夫身体不适,需要早点回家”为理由提前离开后,她便完全忘记了自己的父亲今天早上——或者说一直到她们出门前都还好好的,完全没有任何生病的征兆,只当自己的父亲真的生了重病。 并不知道这是自己的父亲和瑞贝卡夫人从一开始就商量好的借口,坐在回庄园的马车上,辛德瑞拉担忧地看着坐在自己身旁的瑞贝卡,希望她能够透露些父亲的情况。 尽管……她也没有看见家里的仆人是什么时候来联系瑞贝卡的。 “放心吧,辛德瑞拉,侯爵他没事。” 见马车已经驶离了史密斯家有一段的距离,瑞贝卡也不再隐瞒,只是温声地安慰着坐在自己右侧的辛德瑞拉,并把真相——或者说能够公开的真相和盘托出,“这是侯爵的意思,让我们以他生病为藉口,可以早早地离开史密斯家。” 辛德瑞拉困惑地眨了眨眼,她似乎理解了瑞贝卡的话语,但似乎依然没有搞清楚眼下的情况。 瑞贝卡也明白,对于从某种意义上而言可以说是死心眼的辛德瑞拉,有些时候必须把话说清楚她才可以真正地感到安心——尤其是在家人方面。 对于幼年丧母的辛德瑞拉来说,和她相依为命的侯爵可以说是唯一的亲人,辛德瑞拉不可能在涉及侯爵的事上保持冷静。 自然,瑞贝卡也没有自命不凡地认为自己对于辛德瑞拉来说,已经是一位合格的母亲。 尤其是自己当初还那样地伤害了辛德瑞拉。 就连她本人都不觉得自己可以成为辛德瑞拉的母亲,现在做的这一切,甚至连弥补都称不上——因为她着实亏欠辛德瑞拉良多。 “今晚的音乐会太枯燥了,”瑞贝卡毫不掩饰地评价着史密斯家族引以为豪的音乐会,然后继续说道,“侯爵担心现在的你还不能适应,所以让我找一个借口,早些带你回来。” 辛德瑞拉沉思了几秒后点了点头,她终于明白了瑞贝卡的意思、也明白了自己父亲的意思。 辛德瑞拉不得不承认他们的确是考虑得周到异常,因为今晚在经历了这些事后,她的确是迫切地想要离开史密斯家。 或者说,避开短时间内与那位陌生的绅士的再度碰面。 虽然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想。 不过辛德瑞拉在感谢自己的父亲与瑞贝卡夫人的体贴的同时,也想到了自己的两位姐姐,她不由地朝坐在自己与瑞贝卡夫人对面的双胞胎看去,而后正好对上了她们的目光。 “抱歉,安提姐姐、塔娜姐姐……” 她下意识地向她们道歉。 安提与塔娜一怔,没有想到辛德瑞拉在听到自己母亲的说明之后,居然会选择向她们道歉。 这对双胞胎对视了一眼,最后还是由塔娜给出了回答。 “你向我们道歉做什么?你又没做错什么事。” 塔娜故作傲慢——就如同刚刚随母亲和姐姐来到庄园时那样朝辛德瑞拉说道,但是语气中却没有任何的鄙夷与指责,甚至还有让人难以察觉的温和。 似乎是觉得这样的回答会令今晚状态不佳——这对姐妹下意识地认为这是因为辛德瑞拉没有带上耳塞就听音乐会的缘故,这也更加坚定了她们今后如果还要参加史密斯家族的音乐会的话,一定要劝说辛德瑞拉戴上耳塞——塔娜在顿了顿、似乎是思考着接下来的措辞后,又继续说道: “你别误会了,我们对今晚的舞会可没有一点兴趣,” 经过几个月的相处,辛德瑞拉对于这位塔娜姐姐的性格基本上已经了如指掌,在听到她这么说后,辛德瑞拉笑着点了点头,表示理解。 似乎是怕辛德瑞拉还会多想,安提接过了妹妹的话茬又补充道,“其实史密斯家的人并不会在意我们是否留下来,辛德瑞拉你也不用担心史密斯夫人会不会多想。” 或许平时看起来是没脑子又意气用事,但是对于社交圈的事情,这对双胞胎比谁都精。 这一点就算瑞贝卡不愿承认,也不得不承认。 安提的解释果然引起了辛德瑞拉的兴趣,在知道留在庄园里的父亲并没有什么事之后,她也暂时放下了别的心事,朝在社交礼仪方面比她懂太多的安提追问道,“为什么?” 一直在音乐与绘画的学习上落下辛德瑞拉一大截的安提和塔娜,在看见了辛德瑞拉的困惑后,同时用“你这孩子怎么还不明白”的眼神望着她,似乎是觉得这位小妹妹平时多聪明的一个孩子,怎么会在这种事上这么迷糊。 也难怪她们的母亲和古腾堡侯爵会对她的事情——是的,她们说的就是婚事——这么操心了。 “你想想,史密斯家族为什么要举办今晚的音乐会?” 或许是担心自己的女儿们无法直接切入要害,在姐妹三人对话的过程中始终保持沉默的瑞贝卡突然开口,安提与塔娜见自己的母亲开口,也不再说什么,而辛德瑞拉则是陷入了思考。 她自然还记得姐姐们和瑞贝卡夫人之前说过的话。 “是因为要推销那些未婚的女孩们,”她说道,虽然她觉得“推销”这个词可能并不是那么的妥当,但是她一时也找不到别的合适的词汇来替代了,“所以……啊,我明白了。” 顺着瑞贝卡的问题思考下去,辛德瑞拉自然明白了这中间的问题。 史密斯家族为了推销那些没有音乐天赋的未婚女孩而举办了今天的音乐会,但只是音乐会还是不够的,为了能够在今晚参加音乐会的绅士们的心中留下更直接的印象,在音乐会之后就举办方便交际的舞会是最好的做法。 所以史密斯家族的人不会对她们的离开感到困扰与不满——毕竟她们家的都是女孩,对于这场以史密斯家族的女孩们为主角的舞会来说,她们的作用最多也就是陪衬。 离开一个和离开三个对于史密斯家族的人来说无关痛痒,他们或许还可以庆幸少了几个竞争对手——毕竟她们姐妹非但没有结婚,甚至都没有婚约在身。 “所以你也无需在意今晚的事。” 瑞贝卡意有所指地说道,虽然在双胞胎和辛德瑞拉听来,这更像是在宽慰辛德瑞拉,但是只有她自己才明白她说的究竟是什么。 辛德瑞拉点了点头,而安提与塔娜也识相地没有再提到任何有关史密斯家族和舞会的问题。 等到她们回到家的时候,时间已经不早了。 甚至已经过了辛德瑞拉平时睡觉的时间。 在瑞贝卡和双胞胎的劝说之下,已经快被困意侵蚀的辛德瑞拉也没有去找自己的父亲——毕竟她的父亲、古腾堡侯爵可能也已经入睡——只是她只是简单地漱洗了一下,然后便把自己扔到了床上。 经历了先前十几年的人生都没有经历过的事情,辛德瑞拉觉得无论是自己的身体还是精神,都已经是困到了极点,她是应该是在自己的脑袋刚搭到枕头上就睡着的,可是今晚她无论如何都无法入眠。 她的脑海中不断回响着瑞贝卡夫人对自己说过的话。 而她的眼前,浮现的则是那个直到她回到客厅都不知道对方姓名的男人的脸。 以及他的眼睛。 辛德瑞拉看着床幔的顶端良久,最后再度阖上的眼睛,迫使自己忘却今晚发生的一切、然后让自己回到每晚都会梦见的场景中。 那个有瑞贝卡夫人、有她并不知道名字——但是却拥有着异常亲近感的女性,以及…… 她的母亲的梦境中。 (晚安。) 辛德瑞拉在心中无声的说道。 既是对着今天的自己,也是对着和梦境无异的今夜。 那对从一早就驻足在辛德瑞拉房间外的鸽子扑腾着翅膀、飞离了它们已经停留许久的地方,然后在月光下与黑夜融为了一色,同时带走的,还有一个隐隐约约的身影。 “晚安,辛德瑞拉。” 温和而轻柔的女声消散在了夜色中,但是却留下了那发自内心的祝福。 那是来自仙女的祝愿。 也是来自一位教母的祝福。   ☆、第19章 Question19 辛德瑞拉的生活在音乐会过后并没有多大的变化。 每周一次的音乐课与绘画课依旧没有进行着,虽然在得知了史密斯家族音乐会的真正用意之后,她一时之间也觉得难以接受,但最后还是决定当作什么都不知道,也依然把史密斯夫人当作自己所尊敬的家庭教师。 原因大概正如瑞贝卡对她说的那样,每个家族都有自己的做法。 她可以无法接受,但是她无权置喙其他家族的做法是否正确。 就如同古滕堡侯爵对辛德瑞拉的培养,在其他贵族家族看来太过封闭,但他确确实实是在为辛德瑞拉着想,让辛德瑞拉过着她所喜欢的生活、并为辛德瑞拉选择了对于她而言是最恰当的未来一样。 最有资格评判史密斯家族的做法是否正确的,只有史密斯家族的女孩们。 这样的说法的确是让在这方面可以称得上是“不谙世事”的辛德瑞拉平静了许多——所以她也真的做到了忽视、甚至是遗忘。 不过就算是将史密斯家族的事当作了一本并没有多少情节、在读完之后立刻就忘得一干二净的小说一样,但辛德瑞拉的心境在那天之后还是受到了些许的影响。 其实也不能说和史密斯家族完全无关,因为这些日子以来,一直在困扰着辛德瑞拉的正是史密斯家族音乐会当晚发生的事情。 或者说,一些事情。 瑞贝卡夫人曾经提及过的、关于古滕堡侯爵的决定。 以及……那个男人的事情。 哪怕是母亲还在,古滕堡侯爵家的教育一直都是放任主义。 而在辛德瑞拉的母亲去世之后,或许是想要弥补辛德瑞拉所缺失的那份母爱,古滕堡侯爵更是加倍的疼爱着辛德瑞拉,任由她像从前妻子还在时那样生活。 所以一直到现在,从未接踏足过社交圈的辛德瑞拉并不知道其他贵族家庭的生活方式——或者说是不知道大多数的贵族小姐们都在意着什么、考虑着怎样的将来。 也就更别提她是否考虑自己的婚姻、甚至是…… 万一有一天她的父亲不在了,自己的将来会是什么模样。 无论是否是联姻的婚姻,以及自己会在父亲死后继承侯爵的爵位——这些对于过去辛德瑞拉来说比起遥远,完全可以说是陌生至极。 但是这样的问题——尤其是和自己切身相关的问题一旦开了头,就无法停止。 在音乐会过后的第三天,辛德瑞拉就如同往常一样来到书房看书。 按照辛德瑞拉的习惯,女佣已经在辛德瑞拉表示今天自己会去书房只后,便妥贴地为她准备好了一壶红茶以及一些松饼。 辛德瑞拉的的座位靠近窗户,蕾丝质地的窗帘被撩开,春日的阳光透过玻璃窗打在了辛德瑞拉的脸颊以及裙摆上,带来了一片的暖意;而空气中混合着书的气息与红茶的香气——这是辛德瑞拉从小就喜欢的气味,她始终都觉得在这样的香气中阅读是一件无比享受的事情。 然而和往常不同的是,今天的辛德瑞拉在进入书房、并且找到了一本自己还未阅读过的书之后,却未能把自己完全地投入到手中的书本中去。 手中的书页许久都没有被翻动过,不知道为什么,辛德瑞拉在翻过扉页之后,脑中便又浮现了瑞贝卡的话语。 ——婚姻,社交圈,还有爵位。 无论哪一个都让辛德瑞拉产生了逃避、甚至厌恶的抵触情绪。 虽然那晚在音乐会上没有在瑞贝卡夫人面前表露出来——或许是因为在当时,史密斯家族的事情给她带来了更大的震撼,但是当她回想起了瑞贝卡的话语之后,这些令辛德瑞拉都觉得奇怪的情绪却在刹那间涌现在了她的心头。 但是辛德瑞拉对这样的情绪却并不陌生。 因为她还记得,当几个月前自己的父亲向她提及希望续娶、并且表达了这和她的未来有关时,她就产生过这样的情绪。 这些负面情绪并不像是她所拥有的、但确确实实属于她。 这一点辛德瑞拉可以非常肯定。 虽然辛德瑞拉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那么抵触,但她却可以肯定,那背后一定有着自己不知道的、确确实实的理由。 只是这理由究竟是什么,她却无从得知。 “这种事情就算我再怎么想也是没有用的。” 辛德瑞拉觉得这个问题就和自己的梦境一样,无论她现在感到如何的困惑,可如果不到恰当的时间就无法得到解答——所以与其在这儿胡思乱想,倒还不如先放一放。 因为现在困扰着她的,还有另一个问题。 “还有就是——” 辛德瑞拉看了看放在自己腿上许久的书本,意识到了自己今天肯定是读不进去的她,索性将书合了起来随后放到了桌上,然后端起了已经有些变凉的红茶。 她从窗口眺望着窗外的景色——那里正好是庭院,在春季日里已经被染上了绿色,只是这么遥望着就能够让辛德瑞拉感受到惬意。 只是看着自家在阳光下的庭院,辛德瑞拉就不禁想起了那一晚——史密斯家族的音乐会上——发生的另一件事。 “……那位先生。” 辛德瑞拉低喃着,即使是在被午后的阳光所洗染的安静书房,她的声音也并没有扩散开,只是迅速地消失在了红茶的香气之中。 即使音乐会已经结束了三日,但是她的眼前还是会时不时地闪现出那个男人的容貌——即使她那晚与他相对时总是被那双眼睛所吸引,但一直到今天,辛德瑞拉才发现对方的面容其实也是那么的清晰。 完全不像是仅仅只在那晚发生的偶遇。 如果说“对自己从未思考过的词汇产生了厌恶情绪”这一点不像是自己的话;那么会时不时地想起一个陌生男人、并且觉得对方似乎并不是第一次见面的自己……就更令辛德瑞拉觉得陌生了。 就像可以肯定那些负面情绪一样,辛德瑞拉也可以肯定那晚的的确确是自己第一次遇见那个男人。 只是当辛德瑞拉现在定下心来梳理那晚发生的事——比如自己与男人的对话之后,却发现了一些奇怪的事情。 那并不是好感。 是的。 她对那个男人产生的并不是好感。 虽然她读过书房中放着的许多本罗曼小说,其中都写到了男主角和女主角的初次见面是一个偶尔、但正是这个偶然相遇却让他们对彼此产生了好感——也就是所谓的一见钟情。 那晚发生的事情——自己与那个男人的相遇和书中描写的颇为相似,但辛德瑞拉却并不觉得自己就真的喜欢上了那个男人。 那是一个比起所谓的“有好感”和“喜欢”更为复杂的情绪。 这样的情绪有些像辛德瑞拉在想到“婚姻”这个词之后所产生的抵触,然而更多的、却是连辛德瑞拉都觉得诧异的逃避与亏欠——她想要逃避那个男人,却因为那莫名其妙的亏欠,让她想要再看看对方、确认他是否还好。 辛德瑞拉很确信自己当时的情绪就是如此。 但是这比先前的厌恶感更让她感到惊奇。 “果然也是一个再怎么想都没有用的问题么,”辛德瑞拉放下了茶杯叹了一声气,心中却产生了如果可以的话,希望自己不要再遇见那个男人的冀翼。 ——可事情真的会如同她所期望的那样发生么? 那天——在书房整理完了自己的情绪之后,辛德瑞拉也就再也没有考虑过那两个问题了。 在婚姻的问题上,父亲与瑞贝卡都希望自己能够幸福。 也正是因为如此,辛德瑞拉就不能让自己看起来似乎是被他们给出的选择所困扰了——这样只会让父亲与瑞贝卡夫人更加担心。 而至于那个男人的事情……辛德瑞拉想自己在当时既然没有向瑞贝卡夫人提及过,那么之后就更无需提及。 辛德瑞拉的心境在那天之后也步入了正轨。 “安提姐姐,等等的舞蹈课你和塔娜姐姐会来么?” 由于教导绘画的琼斯夫人临时有事,所以今天的绘画课的课时要比平常的短上了一些,在琼斯夫人离开之后,结束了绘图正在收拾画具的辛德瑞拉向和自己一起上课的安提问道。 在音乐会之后,辛德瑞拉也察觉到了自己所存在的问题,于是主动向瑞贝卡夫人提出了要继续之前的社交礼仪课——尤其是在舞蹈方面的学习,瑞贝卡夫人虽然犹豫了一会儿,但最终还是同意了。 安提与塔娜也和之前一样,如果有空的话就会陪同,但是这几天…… “不了,”安提朝辛德瑞拉摆了摆手,“塔娜和我等等还有事。” 安提和塔娜一直都没去。 辛德瑞拉心中有些许的失落,不过辛德瑞拉也知道,这方面对于安提和塔娜来说其实都是强项,她们一开始从就没有必要参加,所以辛德瑞拉最终也只是失落罢了。 安提似乎也看出了辛德瑞拉在听到自己的拒绝之后情绪有些低落。 她想张了张嘴,似乎是想要解释些什么,然而她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出口,只是向辛德瑞拉说了声抱歉,接着就离开了画室。 ——反正辛德瑞拉很快就能知道了。 她想。   ☆、第20章 Question20 这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清晨。 如同往常一样,因为自己的生物钟而早早醒来的辛德瑞拉并没有立刻起床,而是半眯着眼回忆了一番昨晚的梦境。 可惜的是,她的梦自从开始至今,除了春天刚来的那会儿(也就是她与双胞胎和解那会儿)梦境中的三位主角们的脸变得清晰了之后,便再也没有任何的进展。 梦境中的主角始终都没有改变,一直都是她的母亲、瑞贝卡夫人以及那位不知名的女性。 从来没有多一个人、又或者是少一个人。 或者说唯一有所改变的,就只有她们身处的场景。 大部分时候都是她最初梦见的绿树与草坪,虽然树叶的绿色与草地的绿截然不同,但那些绿色却总是能够令人感到愉悦与舒畅——无论情绪波动再大,都能很快地令人平静下来;同样能够令人心旷神怡的还有那广袤的碧蓝天空,偶尔飘过的柔软的云朵、伴着明亮却并不刺眼的阳光。 怎么看都是一个适合午睡的时节。 通常出现这样的场景时,那梦中的三位主角不是在嬉闹就是在休息——不过大部分的时间,瑞贝卡夫人总是在看书,而那位不知名的女性却一直都是在午睡,至于她的母亲能够做的事情就更多了—— 看书、弹琴、刺绣、午睡。 似乎她永远都可以找到更新鲜的事物来度过这么一个安静平和的下午。 不过除了草坪与树荫,有时候她们还会出现在类似于图书馆的地方,而每当这样的场景出现,辛德瑞拉就知道她又可以看见那位不知名的女性感到困扰的模样了。 就算梦中的三位主角拿着同样的书本,她的脸上也是写满了痛苦——仿佛是受到了极大的折磨一样,而那时候她的母亲和瑞贝卡夫人总是会替她讲解着什么,不过到了最后……那位女性不是因为不理解而抓狂,就是再度陷入了沉睡。 一旦她陷入了沉睡,在她的印象中一直都是那么优雅的瑞贝卡夫人就会陷入暴走,完全没有了平时的沉稳,而她的母亲…… 通常都是担任劝说的角色,一边安抚着整个人都快气得烧起来的瑞贝卡夫人,一边又让从梦中被惊醒的那位女性好好学习,以免之后的考试又不及格。 是的,考试。 这些梦持续了好几个月,辛德瑞拉就算再怎么迟钝也从她们的谈话中察觉到了什么。 比如她的母亲与瑞贝卡夫人很早就相识,甚至还是…… 同学关系。 只是瑞贝卡夫人在那次之后,就再也没有和她谈及过这些事,辛德瑞拉就算是满腹好奇与疑问——甚至还从梦境中得出了自己的推断,可只要瑞贝卡夫人不愿再提起提起这些事,她也无从证明自己的结论是否正确。 (母亲和瑞贝卡夫人之间似乎是发生了什么事。) 辛德瑞拉在床上翻了个身,随后下意识地抓着被子的一角捂在了身前——这是她在床上思考时惯有的小动作。 (可究竟是什么事……) 凭借着这些并没有什么实质内容的梦境,辛德瑞拉也推测不出母亲与瑞贝卡夫人之后(对于她而言是之前)发生了什么,而且她也想象不出,在自己的梦境中关系这么融洽的两人会发生什么。 (要不等等再去问下瑞贝卡夫人吧。) 辛德瑞拉看着挂在椅子上的骑马装想到——这是她昨晚就准备好的,因为今天——而且就是在早餐之后,她和瑞贝卡夫人约好了一起去骑马。 这还是继之前安提与塔娜在赛马时发生意外后,辛德瑞拉第一次去外面骑马。 之前没有提起这事一方面是在意安提与塔娜会不会对骑马产生阴影,令一方面则是辛德瑞拉并没有那样的时间:自从生活中加入了两门课程后,辛德瑞拉也将更多的时间放在练习小提琴与绘画上了。 不过最令辛德瑞拉感到意外的,其实还是这次的骑马是瑞贝卡夫人主动邀请的。 虽然辛德瑞拉并不知道瑞贝卡夫人会主动邀请自己的理由,但是辛德瑞拉也不会推辞一位长辈——尤其是还是她所尊敬与喜爱的长辈的邀请。 想到了等会儿可以在骑马的时候,趁机询问一下瑞贝卡夫人过去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之前还在床上翻来覆去的辛德瑞拉立刻就从床上爬了起来,然后换上了自己的骑马装。 ——说实话,她其实有些迫不及待了。 不过就算是在床上消磨了那么多的时间,辛德瑞拉依然是庄园内(除了佣人外)最早起床的。就如同之前几乎每一天一样,从管家塞巴斯蒂安那儿得到其他人还没有起来的消息,辛德瑞拉决定在早餐前先去庭院内散散步。 植物在春日里的生长速度可以说是快得惊人,只不过是几天没有去注意,原先的嫩芽便已经长为了绿叶,而原本只是枝头被点缀着绿色的树木也已经变得郁郁葱葱,甚至有些树上已经开满了花朵。 辛德瑞拉漫步在庭院中,几个月前她在这个时候出来散步时还能感受到凉意,但现在……她觉得自己似乎是被温暖所包裹着。 或许是因为那些因为梦境而诞生的困惑依然没有从心头散去,辛德瑞拉就如同先前一样,下意识地朝着庭院之后的家族墓地走去——虽然她也知道眼下可能并不是时候,毕竟等一等就要吃早饭了,但是辛德瑞拉的脚步却怎么都没有停下。 在前往墓园的路上,辛德瑞拉远远地就看见眼前不断地有白色的影子从空中落下,仿佛是在下雨一般;只是辛德瑞拉却并没有感受到任何湿气,而当她抬头朝天空望去时,也发现那晴朗的碧空中甚至连一片云彩都不存在。 辛德瑞拉的脚步顿了顿,随后毫不犹豫地朝前面走去。 石青色的小路平摊而又蜿蜒,最后消失在了远处的白绿色的亮光之中,而小路两侧则是整整齐齐地种着两排树,虽然辛德瑞拉一直都觉得这条路阴森,然而今天仔细看看,却发现自己一直以来的认知似乎是除了差错。 白色的花朵缀满了每一株树的枝头,依伴着翠色的树叶,在阳光下显得额外地温柔。 或者是因为花期已过,那白色的花瓣在清风的抚摸之下纷纷地落下,也就形成了辛德瑞拉方才在恍惚间看错了的花瓣雨。 虽然这条小路每天都有人清扫,不过那清扫的速度还是比不上那花瓣洒落的速度,辛德瑞拉稍稍低头,便可以看见自己脚下甚至可以说是自己前方的小路上,那又软又薄的白色的花瓣印在了石青色的地上,仿佛是与生俱来的花纹一般。 有时微风抚过,地上的这些花瓣便会被风卷起,形成了一波白色的浪潮。 “辛德瑞拉。” 就在辛德瑞拉看着这样的场景有些出神的时候,却听见远处响起了自己熟悉的声音,她下意识地抬头望去,却看见从小路的那一头,同样穿着骑马装的瑞贝卡夫人从那白绿色的光芒中缓缓地朝自己走来。 或许是因为太过惊讶,辛德瑞拉一时间不知道该做出怎样的反应,直到对方来到了自己的面前后,她才想起了自己应该说些什么。 “早上好,瑞贝卡夫人。” 她有些局促地朝对方打招呼。 由于知道了对方和自己的母亲一早就相识,所以辛德瑞拉对于瑞贝卡夫人会出现在这里也能够明白——只是她没有想到这个家居然还有人会比自己起得更早,而且…… 会在起床后就去探望自己的母亲。 辛德瑞拉对自己会在这儿看见瑞贝卡夫人产生了困惑,她不知道这究竟只是一个巧合,还是瑞贝卡夫人每天早上都会来探望她的母亲,只是她没有发现。 将辛德瑞拉的不安与迷茫看在了眼中,瑞贝卡笑着回应了她的问候,“早上好,辛德瑞拉,做完睡得还好么?” “还不错,只是……”辛德瑞拉有些迟疑地看了看瑞贝卡,最终还是将后半句话说出了口,“只是那个梦依旧还在继续。” 因为辛德瑞拉先前已经提到过这个话题,所以瑞贝卡并不难理解她口中的“那个梦”指的究竟是什么,只是看到了辛德瑞拉的样子,她也产生了自己的疑惑,“你感到困扰了么?对于这个梦。” “并没有!” 辛德瑞拉否认得飞快,甚至还用力地摇了摇头,然后她又低下了头,“事实上我很高兴,能够每天晚上都在梦里看见母亲,毕竟我已经……” 辛德瑞拉没有再说下去,瑞贝卡却明白她没有说完的那般句话是什么。 ——毕竟她已经许久没有见到自己的母亲了。 虽然瑞贝卡先前乍一听到这件事,只觉得气愤——甚至还怀疑是自己另一位友人做的手脚。 但是看到辛德瑞拉现在的样子,她倒是有些庆幸。 如果她们的过去以梦的形式展现在这个幼年丧母的女孩的面前时,并不会让她感到困扰、甚至还能够让她觉得高兴的话,那么她也就欣慰了。 “是么?” 瑞贝卡叹了一声,正准备伸手抚摸这个女孩的头发,便看见她突然抬起了头。 “请不要误会,瑞贝卡夫人,”辛德瑞拉看起来似乎有些激动,瑞贝卡还没有反应自己的哪句话让这个女孩的情绪产生了这么大的波动,就听见她继续说道,语气似乎是在极力地辩解着什么,“虽然我的确是对能够再见到母亲感到高兴,但这并不是说我并不喜欢您,相反的,我非常非常喜欢您!也喜欢安提姐姐和塔娜姐姐!只是、只是……” “冷静点,辛德瑞拉。” 听到了辛德瑞拉的“解释”,瑞贝卡似乎是明白了些什么,她觉得好笑的同时,心里也有些暖暖的。 瑞贝卡抬起了手,继续了先前没有完成的动作——她揉了揉辛德瑞拉柔软的头发,然后取下了粘在她头发上的那几片花瓣,然后才在辛德瑞拉的目光中缓缓开口。 “我并没有误会,相反的,你的话让我很高兴。” 辛德瑞拉是不可能忘记她的母亲的,就如同自己永远都不可能忘记她一样,看到这世上至少还有一个人可以和自己一起缅怀奥格薇拉,瑞贝卡便已经很满足了。 而且奥格薇拉的女儿——辛德瑞拉她并没有讨厌自己,甚至还对曾经做过那些事的自己说“喜欢”。 瑞贝卡觉得自己已经别无所求了。 “谢谢你,辛德瑞拉。” 她以只有自己才知道的理由向奥格薇拉的孩子、向辛德瑞拉道谢,然后在她迷茫的目光中牵起了她的手,“时间不早了,再不回去的话其他人都要等急了。” 因为瑞贝卡扯开了话题,导致辛德瑞拉没有再继续追问下去——比如她高兴、以及向自己道谢的原因。 辛德瑞拉回握着瑞贝卡的手,感受到她掌心内的温度,然后不知怎么的就回想起了自己小时候,母亲也曾是这么温柔地牵着自己的。 (真好。) 辛德瑞拉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产生了这样的想法。 但是在现在,她也觉得自己很满足。   ☆、第21章 Question21 今天早上餐桌上的气氛似乎有些奇怪。 别说是最近似乎一直都在商量着什么的双胞胎,就连辛德瑞拉的父亲——古滕堡侯爵看起来都有些不太对劲。 感受到了这古怪的气氛,原本在吃早餐的辛德瑞拉先是看了看自己的左手边——安提与塔娜似乎一直在朝对方做着自己看不懂的眼色,然后在发现她的目光之后,迅速地低下了头、装作自己在很努力地解决着早餐。 ——不对劲。 辛德瑞拉看着双胞胎的左手边——也就是桌子的另一端,和自己一同进入餐厅的瑞贝卡夫人似乎什么都不知道一样,如同寻常一般进餐。觉得自己肯定是无法从瑞贝卡夫人的表情以及行为中看出些什么的辛德瑞拉又看了看自己的右手边…… 然后就看见原本似乎一直在看着自己的父亲也迅速地低下了头。 简直和刚才的双胞胎一模一样。 如果不是古滕堡侯爵的动作幅度太大,以及即使装作进餐也时不时地偷觑着自己,辛德瑞拉还真的看不到自家父亲神情中所带的尴尬与不安。 ——非常不对劲。 这顿饭辛德瑞拉吃得总觉得有些别扭,安提与塔娜这些天总是在神神秘秘地进行着什么,虽然知道她俩不仅是亲姐妹而且还是双胞胎、关系总是异常的好,但是辛德瑞拉在这些天总觉得自己似乎是被她们抛下了。 而今天——就连平时一向都严谨的父亲看上去也有些不对劲,这让辛德瑞拉的困惑与迷茫攀升到了顶点。 就连早上在散步期间与瑞贝卡夫人的偶遇,都无法化解她此时此刻的纠结。 可以说是在困扰中浑浑噩噩地解决了今天的早餐,完全可以用食不知味来形容的辛德瑞拉一放下手中的刀叉,便下意识地朝瑞贝卡夫人所在的方向看去,随后她就看见对方正在好整以暇地喝茶,似乎已经等了她许久了。 “妈妈、辛德瑞拉,你们什么时候出发。” 自从早餐开始起,就一直在向自己的姐妹使眼色的双胞胎见辛德瑞拉终于用完了早餐,似乎有些迫不及待地开口询问道。 “过会儿就出发,毕竟用完早餐立刻就骑马对身体不好。” 瑞贝卡淡淡地回答道,随后看了安提与塔娜一眼,一直都在注视着她们那边的辛德瑞拉总觉得瑞贝卡夫人的眼神有些奇怪,但是她具体也说不上究竟是哪儿不对劲。 (可能是我想太多了吧。) 辛德瑞拉对自己这么说道,她正拿起茶杯准备喝点水,就看见安提与塔娜再度朝彼此望去,眼神中似乎夹杂着些许的急切、但却又很好地按捺着、似乎是不想露出什么破绽一样。 (真的是我想太多了么?) 这么想着的辛德瑞拉放下了手中的茶杯——或许是因为太过在意姐妹俩的举动,她甚至忘记自己拿起茶杯的初衷,随后清了清嗓子,便打断了双胞胎之间无声的对话。 “安提姐姐和塔娜姐姐等会儿不和我们一起去骑马么?” 她友善地发出了邀请,但是语气中还是多了些许的小心——毕竟在发生了那样的事情之后,她也不确定安提与塔娜是否还能接受骑马这件事。 然而就如同辛德瑞拉所想的那样,安提与塔娜拒绝了她。 或者说,安提与塔娜想也没有细想,就直接拒绝了她。 “抱歉,辛德瑞拉,”安提看了看瑞贝卡又看了看坐在自己对面的塔娜,随后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地朝辛德瑞拉笑了笑,“我和塔娜等等还有事。下次吧,下次我们一定陪你一起去。” 似乎是为了不让辛德瑞拉感到失落,安提连忙补上了后面半句,甚至还不忘拉上了自己的同伴,“塔娜,你说是吧?” 塔娜一怔,似乎没有想到安提会这么说——毕竟她至今都没有忘记那时候受到的惊吓,就更别提安提了。 但是她还是顺着安提的话点了点头。 因为辛德瑞拉现在的表情让她觉得如果自己说不愿意的话,那么辛德瑞拉的情绪一定会低落一整天。 这可不是她们所愿意看见的。 “没关系没关系,”辛德瑞拉也看出了塔娜在回答之前那片刻的犹豫,于是她朝着双胞胎摆了摆手,脸上也挂上了微笑。 虽然她们的拒绝让她的情绪有些低落——辛德瑞拉觉得那是一种被排斥的感觉,但她也不愿意勉强安提与塔娜做自己不愿意做的事情。 ——是她唐突了。 辛德瑞拉想。 “安提姐姐与塔娜姐姐先忙吧,”这么说着,她扭头看了看一旁的瑞贝卡,“夫人?” “那我们就出发吧。” 瑞贝卡自然也看出了辛德瑞拉的情绪在那一瞬间有些低落、甚至明白她情绪低落的理由——辛德瑞拉是独女,一直以来也没有什么关系亲密到三天两头就可以见面的伙伴,所以对于与她年龄相近的安提与塔娜她也格外的亲近。 尤其是在她们之间的矛盾得以化解之后。 但是现在安提与塔娜却无缘无故地将辛德瑞拉再度排斥在自己的行动之外,这难免会让辛德瑞拉多想。 而且以辛德瑞拉的性格,她首先怀疑的就是自己是否做了令双胞胎反感与厌恶的事情、这才让双胞胎在这段时间里不再与自己亲近——而非是双胞胎出了什么问题。 “你别想太多。” 和辛德瑞拉一起来到了马厩,瑞贝卡在仆人将马牵出的时间里对辛德瑞拉说道。 “说不定你在不久的将来,就知道她们最近在忙些什么了。” 瑞贝卡的话成功地引起了辛德瑞拉的注意,她仰视着瑞贝卡那张依旧平静、却仍然带着温和的脸,似乎是明白了些什么,“夫人知道原因么?” 瑞贝卡对于辛德瑞拉能够那么快就注意到这点并不感到奇怪。 她甚至感觉到欣喜。 虽然现在的辛德瑞拉和自己刚刚来到这个家时相比,依旧是那么的天真——但是这并不代表她愚蠢,事实上辛德瑞拉和她的母亲一样的聪明,只是她也和她的母亲一样、并不愿意将这份聪明用在自己认为是错误的地方。 ——和自己是完全相反的类型。 瑞贝卡是这么评价的。 但仅仅这样还是不够的。 虽然瑞贝卡觉得天真也好聪明也好都是好事,但是她不能够让辛德瑞拉再如同自己记忆中的那样单纯——她可以保持着那份天真、但是那份天真绝对不能影响到她正常思考。 所以瑞贝卡试图将一些辛德瑞拉过去从不在意的事情摊在了她的面前,当辛德瑞拉在保持着她已有的优点的同时,也拥有更加敏捷的思维能力。 所以看见现在的辛德瑞拉,瑞贝卡是欣慰的。 “我知道,”将自己的欣慰按捺在了心中,瑞贝卡表面上依旧是那么地平静,她冲着辛德瑞拉点了点头,却在看见她那充满着期许的眼神中转移了视线。 “我想你很快就会知道了。” 她装作自己在眺望远方的景色,一边再次重复着自己先前说过的话。 瑞贝卡知道自己现在绝对不能去看辛德瑞拉——尤其是她那那双和奥格薇拉像极了的眼睛,她从以前开始就极不擅长应对那双眼睛——尤其还是那样的目光。 继被双胞胎拒绝之后,又被瑞贝卡夫人搪塞了过去,辛德瑞拉觉得自己今天似乎是处处碰壁,但是她还是听从了瑞贝卡夫人的话,不再去细想这件事。 或许事情就如同瑞贝卡夫人所说的那样,她很快就能够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不是么? 辛德瑞拉这么对自己说道。 骑上了自己的爱马,辛德瑞拉跟随着瑞贝卡漫步在了林中。 和先前与安提和塔娜一起来的时候不一样,毕竟那时候天气才刚刚回暖,春天也才只是有了些许的踪迹,所以树木基本上也还是和冬天一样;但是现在…… 绿树成荫,就连土地较之先前也松软许多。 这样惬意的环境再加上明媚的阳光,对于辛德瑞拉来说,今天着实是一个适合出来骑马散心的好日子——只可惜安提和塔娜不能一起来。 “你不必担心。” 辛德瑞拉的情绪起伏瑞贝卡都看在眼中,虽然辛德瑞拉听从了她先前的建议,但无奈这孩子有时候就是会在奇怪的地方想太多,“虽说安提与塔娜因为上次发生的事情,至今对于骑马还是有些惧怕,但我相信她们很快就能克服的。” 但是辛德瑞拉在听到瑞贝卡的话之后并没有松了一口气,相反的,她竟衍生出了许多的自责,“……我今天果然还是太唐突了么。” “怎么会,你只是想邀请她们一起加入,想来安提与塔娜都是看出了你的诚意,才会提出下一次的邀约。” 瑞贝卡太了解自己的一双女儿了,尤其是在她们与辛德瑞拉和解的现在,“我想她们应该是相信你的,就算再发生类似的事情,可只要身旁有你在,就一定会没事的。” 安提与塔娜先前会遇到那样的事情,也是因为她们求胜心切,现在就算她们之间发生了争执,可只要有辛德瑞拉在,别说是马受惊失控,说不定连比赛都无法展开。 ——因为她一定可以劝住这对双胞胎的。 辛德瑞拉并没有听出瑞贝卡话中的第二层意思,但是瑞贝卡的信任、以及双胞胎对自己的信任她却听得真真切切地的。 于是辛德瑞拉的脸立刻就变得通红。 觉得辛德瑞拉短时间里是不会再胡思乱想的瑞贝卡也松了口气,随后她见时间差不多了,便主动提出返回。 回到了宅邸,瑞贝卡让辛德瑞拉把将马交给了佣人之后,便将她赶回了房间。辛德瑞拉虽然不知道瑞贝卡这么做的用意,却还是按照她说的那样、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随后…… 她就看见自己的床上放着一条崭新的、她在此之前从未见过的裙子。 那是一条浅蓝色的小礼服,虽然看起来更像是在出入社交场所时的着装,可看起来并没有那么的夸张——甚至可以说非常的得体;最重要的是,无论是这件礼服的款式还是质感都令辛德瑞拉爱不释手。 辛德瑞拉抚摸了这件礼服许久,随后看见了旁边还放着一双与礼服相配的高跟鞋,以及一张纸条。 她打开纸条、细细地阅读着上面的话语,随后露出了一个笑容。 那是发自内心的、名为喜悦的笑容。 按照纸条上的话换上了礼服与高跟鞋,辛德瑞拉怀揣着忐忑与激动来到了客厅,而当她的身影才出现在客厅时,就听见耳畔响起了她所熟悉的声音、带着足以让她在瞬间就热泪盈眶的祝福—— “生日快乐,辛德瑞拉!”   ☆、第22章 Question22 这样的惊喜让辛德瑞拉下意识地捂住了嘴。 虽然她在看见自己现在身上正穿着的这套礼服、以及那张纸条的时候,便已经猜到了接下来会有什么惊喜在等待自己——却没有想到这个惊喜居然会这么的…… 出人意料。 这让辛德瑞拉一时之间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反应。 这一边辛德瑞拉因为这意外之喜而被感动得似乎是忘却了言语,那一边,原本就在客厅内等待着辛德瑞拉的到来的几人的脸上,则是挂满了笑容。 欣慰的、慈爱的、当然,还有因为自己亲手制造的这个惊喜得以成功后而喜悦的。 “辛德瑞拉,生日快乐!” 双胞胎再度异口同声地对着她们的妹妹说道,身为大姐的安提甚至还走上前,拉着驻足在门口、似乎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反应的辛德瑞拉走进了客厅。 “父亲、瑞贝卡夫人……”辛德瑞拉环视着屋内面带笑容注视着自己的长辈们,然后又看看已经站在自己两侧的两位姐姐,“安提姐姐、塔娜姐姐……” 她的语气中甚至带着些许难以察觉的哽咽。 “谢谢……谢谢你们。” 辛德瑞拉发自内心地朝他们——为她带来这么大的一个惊喜的亲人们道谢。 辛德瑞拉其实还记得自己小的时候,父亲和家里的女佣们曾对自己说过她出生的那一天、她的母亲受到了较之寻常妇女生产时还要严重的痛苦与折磨、甚至可以说是拼尽了全力才将她生下。 虽然小时候父亲和母亲一直都为自己庆祝生日——她那温柔的母亲每年都要大展身手、在全家的范围里大肆地操办一番,但辛德瑞拉也一直都铭记着自己出生的那一日,就是自己的母亲曾经受难的那一日。 所以每年生日当父母对自己说“生日快乐”的时候,她也会对母亲说一句“感谢您让我出生”。 但是后来,她的母亲去世了。 在一个比起往年更加寒冷的冬天,在她与父亲的陪伴下永远地离开了他们。 在失去了母亲之后,辛德瑞拉虽然按照母亲地遗言好好地照顾着自己与父亲、更是友善地对待自己周围的人,但每年的生日对于辛德瑞拉来说,似乎也并不是那么重要的一件事了。 在母亲去世之后一直到今天以前的每一个生日,辛德瑞拉不过是如同往常一样、和父亲在一起好好地吃顿饭——唯一的不同大概就在这顿饭比平时更为丰盛;然后再去母亲的墓前献上一束花,便没有其他的活动了。 对于辛德瑞拉来说,如果不是因为饭桌上还有她唯一的亲人——她的父亲在,那么那一桌丰盛的菜肴还不一定比得上她送给母亲的那束花。 辛德瑞拉的父亲——古滕堡侯爵似乎也明白辛德瑞拉的心情,所以那之后辛德瑞拉每年的生日他除了准备一份礼物之外、都没有怎么大肆地操办过。 毕竟在辛德瑞拉的心中,她的生日唯一的作用只是用来感谢自己的母亲的。 ——而非是祝福自己又长大了一岁。 古滕堡侯爵对此虽然无可奈何,但最终还是决定尊重辛德瑞拉的愿意。 不过今年和寻常都不一样,因为今年这个家庭又迎来了新的成员——瑞贝卡夫人和她的一双女儿。 虽然在辛德瑞拉的心中,瑞贝卡夫人尚且不能和自己的亲生母亲相提并论——或许永远也不能;不过古滕堡侯爵也看出了瑞贝卡夫人对此并不感到介意,他甚至觉得如果辛德瑞拉一直都无法忘记自己的母亲,瑞贝卡甚至会更加高兴。 至于瑞贝卡带来的一双女儿——安提与塔娜,在她们与辛德瑞拉之间的矛盾得以化解之后,古滕堡侯爵也觉得她们可以成为辛德瑞拉最亲密的姐妹和朋友。 甚至她们可以以自己的立场,轻而易举地做到其他人都无法做到的事情。 就比如说是现在。 今天这场只为辛德瑞拉而举办的生日宴会。 古滕堡侯爵知道,无论是以自己的立场还是以瑞贝卡的立场,都无法为下意识地抗拒着这件事的辛德瑞拉举办;但是安提和塔娜就不一样了。 她们并不知道辛德瑞拉对这件事的看法,只知道今天是自己的妹妹的生日,她们作为姐姐必须好好操办。 说不定直到辛德瑞拉结婚前(甚至可能是在她结婚之后)都会为她准备惊喜。 而对于非常喜欢自己两位姐姐的辛德瑞拉来说,她也一定不会抗拒安提与塔娜的善意。 (这不是很好么。) 古滕堡侯爵看着在安提与塔娜的簇拥下来到了客厅中央的辛德瑞拉,脸上那名为欣慰的笑容又加深了一些。 只是与其同时,古滕堡侯爵发现自己其实也有些嫉妒安提与塔娜居然能够轻而易举地做到自己一直以来都想做、却碍于辛德瑞拉的感受而不能做的事情。 当然,这样的嫉妒真的只有一点点。 “生日快乐,辛德瑞拉。” 古滕堡侯爵也同安提与塔娜一样,再一次——也是单独地对辛德瑞拉送出了来自父亲的祝福。而看着古滕堡侯爵的笑颜,辛德瑞拉这才发现自己的父亲的脸上在不知不觉中已经多出了许多的皱纹。 “爸爸……” 辛德瑞拉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而在这复杂的情绪之下,她也用上了儿时——母亲还没离开时,自己对父亲的称呼。 古滕堡侯爵在听到辛德瑞拉的回应后也是一怔,随即便发现自己的眼眶似乎是有些湿润。 自己的女儿从小就懂事听话,但是在她的母亲去世之后,却也因为太过懂事而鲜少再对自己撒娇——虽说有一个懂事的女儿固然是好事,但古滕堡侯爵有时候也觉得他们父女之间少了点亲密。 这大概就是管家塞巴斯蒂安曾经在听到了自己略带抱怨的诉说后,所说的“甜蜜的负担”吧? 古滕堡侯爵朝着自己的女儿张开了手臂,在旁人眼中,这位严谨到甚至可以说是有些无趣的侯爵先生,每每碰到了和自己的女儿有关的事情,都会变成熟人口中的“蠢爸爸”。 或许也就只有他去世的妻子、以及唯一的女儿才能让他的情绪轻而易举地就外露出来。 “生日快乐。” 在女儿面前总是不知道该怎么做的古滕堡侯爵也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于是他只能再一次地重复着自己先前已经说过的话语。 而在古滕堡侯爵张开手臂的同时、便已经扑倒了父亲怀中的辛德瑞拉的眼中也噙满了泪水,她将头埋入了父亲的怀中,享受着这似乎已经是久违了的父亲的怀抱,然后给出了自己的回应。 “谢谢你,爸爸。” 辛德瑞拉和古滕堡侯爵都知道,辛德瑞拉此时所怀揣的感情远比旁人眼中所看见的要复杂的多。 她也是一直到最近才知道自己的父亲究竟为自己考虑了多少、做了多少。 无论是她知道的、还是不知道的;看见的、还是未曾看见的。 古滕堡侯爵为自己唯一的女儿做了太多的打算,对于辛德瑞拉来说,这一声感谢实在不足以将自己的感激如数倾诉;但是对于古滕堡侯爵来说,这一声感谢他已经觉得满足了。 似乎是想起在场的还有其他人,辛德瑞拉擦了擦眼泪就离开了古滕堡侯爵的怀抱,而古滕堡侯爵在辛德瑞拉把眼泪全部擦干之后,这才让管家拿出自己为辛德瑞拉准备的礼物。 他将那个打着蝴蝶结的长方形的木盒递到了辛德瑞拉的手中,然后眼含期待地催促着辛德瑞拉,“打开看看。” 其实辛德瑞拉觉得只要是自己父亲送的,那就是好的。 不过当她将盒子外的丝带抽离、随后打开这个一看就很精致的木盒时,却还是被里面放着的东西所惊呆了,“这是……” 木盒里放着是一个由项链、耳环和戒指所组成的三件套。 或者说,是从项链到耳环再到戒指,都是由相同颜色与净度的海蓝宝石所打造的。 “海蓝宝石具强大的治疗与净化能力,”古滕堡侯爵看见了女儿眼中的犹豫,随后缓缓地解释道,“佩戴海蓝宝石能让人拥有先见之明、而且可以加强表达能力,最主要的是……” “这套宝石和你的礼服很相配。” 古滕堡侯爵拿起了项链,随后笨拙而又小心翼翼地替辛德瑞拉戴上,最后他又回到了辛德瑞拉的面前,看着面前穿着一身蓝色的礼服又佩带着海蓝宝石所制成的项链的辛德瑞拉,满意地笑了笑。 “果然,和我想的一样,你戴着这条项链好看极了,也像极了你的母亲。” 听到了父亲的话,辛德瑞拉下意识地想要抚摸这条项链,而后又想起了安提与塔娜曾经提到过的“贵重的宝石最好不要用手直接触摸”,所以她抬起的手又放了下去,“母亲她……” “等会儿去看看奥格薇拉吧。” 古滕堡侯爵抚摸着辛德瑞拉的头发、接着她的话说道。 “她会感到高兴的。”   ☆、第23章 Question23 辛德瑞拉原本已经将眼泪擦干,但是在听到了自己父亲的话语之后,泪水再度地盈满她的眼眶。 看见自己一直疼爱、平时连重话都不舍得说一句的女儿有再度落泪的迹象,古滕堡侯爵顿时就有些慌了,但是他又怕并不善言辞的自己接下来的安慰会让辛德瑞拉哭得更厉害。 毕竟现在辛德瑞拉也只是有流泪的迹象但还没有真的哭,可如果真的在今天把辛德瑞拉弄哭了——即使辛德瑞拉哭泣的理由并不是因为伤心,古滕堡侯爵想自己大概也会被已经逝世的妻子所埋怨的吧。 辛德瑞拉因为自己的父亲的话语而红了的双眼,并不只是落在了古滕堡侯爵的眼中,一旁一直没有说话——也知道自己在古滕堡侯爵与辛德瑞拉父女间进行对话的时候、并没有什么立场开口的瑞贝卡终于有些看不下去了。 她走到了辛德瑞拉的身边,伸手轻轻地揽住了辛德瑞拉的肩膀,随后看了一眼古滕堡侯爵、用眼神示意他别再开口后,又对上了辛德瑞拉那双因为泪水而有些微红的眼睛。 “今天可是你的生日,辛德瑞拉。” 她的言语中依旧带着辛德瑞拉所熟悉的和蔼与慈爱,随后瑞贝卡拿出了手帕,在替辛德瑞拉擦掉眼角的泪水之后、便把手帕递到了辛德瑞拉的手中。 “这是一个只适合笑容的特殊的日子,泪水与今天的你可一点儿都不相配……就算是喜悦的泪水也不行。” 这么说着,瑞贝卡再一次地看向了古滕堡侯爵,已经被她用三言两语就抚慰了的辛德瑞拉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紧接着便看见了有些紧张与不安的父亲。 “侯爵也真是的,”瑞贝卡轻笑着接着说道。 虽然她的话语听起来像是在抱怨,但语气中却并没有任何埋怨的成分在,辛德瑞拉和古滕堡侯爵都知道,瑞贝卡这是在缓和客厅内的气氛,否则辛德瑞拉一旦真的哭了起来…… 那这场生日宴会可就真的没办法收场了。 “净说些会把辛德瑞拉弄哭的话,如果辛德瑞拉的眼睛哭肿了那可怎么办。” 瑞贝卡仿佛完全不知道古滕堡侯爵将辛德瑞拉弄哭的原因、是因为他刚才提到了辛德瑞拉已经去世的母亲;避开了作为继室与后妈的尴尬,瑞贝卡完全是将自己当作一位疼爱辛德瑞拉的长辈来说这番话的。 瑞贝卡的坦然让古滕堡侯爵终于反应了过来。 不过他也知道瑞贝卡的那番话其实并没有别的意思——那并不是在见到他以及辛德瑞拉依然对已经亡故的奥格薇拉有所依恋之后的不满、只是单纯地想要止住辛德瑞拉的眼泪。 古滕堡侯爵虽然并不知道瑞贝卡为什么会那么坦然地面对这一切,不过只要她如同一位寻常母亲一般对待辛德瑞拉,那么他也就不会有什么异议。 事实上,瑞贝卡在这方面做得出乎他意料的好。 瑞贝卡那似真似假的劝说,也让同样精明的古滕堡侯爵装模作样地摸了摸鼻子,随后他立刻做出了带着些许歉意的样子,“抱歉,辛德瑞拉,所以你快别哭了,否则爸爸也要哭了。” 看见平时严谨睿智的父亲居然会因为自己而做出这幅姿态,辛德瑞拉在感动的同时也“扑哧”地笑出了声。 “爸爸,快别闹了。” 她一边擦拭着眼泪一边笑着说道。 辛德瑞拉的反应让古滕堡侯爵与瑞贝卡同时松了一口气,两位大家长对视了一眼,随后便在彼此的眼睛中看见了名为安心的情绪。 “既然侯爵送过了礼物,那接下来就是我了。” 瑞贝卡见辛德瑞拉的眼眶虽然还有些红——估计一时三刻也是无法恢复了——不过情绪基本上已经稳定了,于是笑着对她说道,“不过在这之前,我先帮你把侯爵的礼物戴上吧。” 辛德瑞拉虽然也有耳洞,但平时到底不怎么戴耳环。 所以她刚才在被这套首饰的美貌所经验时,心中还是有些小小的不安——毕竟这是父亲送给她的礼物,如果不能和项链一起戴上给父亲看看的话,她总觉得有些过意不去。 可是她觉得在没有镜子的情况下,自己能够顺利地戴上它们的可能性基本为零。 没想到瑞贝卡夫人却发现了她的尴尬。 瑞贝卡主动提出的帮忙令辛德瑞拉受宠若惊,不过她还是点了点头,随后任由瑞贝卡将那两个做工精巧的小东西戴到了自己的耳朵上。 或许是因为经常佩戴的缘故,瑞贝卡的动作非常地熟练、甚至没有令辛德瑞拉感到任何的不适。 只能说……有些不习惯吧。 辛德瑞拉用手指轻轻地碰了碰戴在自己右耳上的耳坠的末端,随后便感觉到耳环在晃动着,辛德瑞拉那似乎觉得有些新鲜的体验落在了瑞贝卡与双胞胎的眼中,令她们觉得有些好笑,甚至还产生了“没想到辛德瑞拉原来也有那么孩子气的一面”的想法。 瑞贝卡静静地等待着辛德瑞拉结束了这个短暂、但是对于她来说似乎有些新奇的体验,随后将自己已经拿了有一会儿的盒子递给了辛德瑞拉。 似乎是感觉到了瑞贝卡眼中的笑意,辛德瑞拉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随后她在瑞贝卡的肯定下打开了礼物盒。 “需要我帮你戴上么?” 看着似乎是有些出神的辛德瑞拉,瑞贝卡语中含笑地询问道。 “这个太贵重了!” 似乎是因为瑞贝卡的声音,而找回了在刚才短短片刻内丧失的言语的功能,辛德瑞拉连忙抬起头对瑞贝卡说道,可能是因为那盒子中的礼物而收到了惊吓,一直温和的辛德瑞拉的语气听起来也有些激动。 并不知道自己的母亲送了些什么,安提与塔娜有些好奇地凑到了辛德瑞拉的身边,当她们看清了辛德瑞拉手里拿着的是什么之后,她们也明白了辛德瑞拉为什么会这么说。 就连她们也没有想到,瑞贝卡会将自己一直非常珍惜的黑珍珠胸针送给了辛德瑞拉——虽然那颗黑珍珠并并没有很大、却也非常的圆润。 尤其是这个这颗黑珍珠的周围虽然还缀了一圈大小与光泽几乎相同的钻石,然而这些钻石非但没有夺去那颗黑珍珠原本的光泽、甚至将这个胸针衬得更加的华贵。 这是瑞贝卡一直珍爱着的饰品,平时就很少佩戴——辛德瑞拉说不定不知道它的存在,但是作为瑞贝卡的女儿的她们却并不会不知道。 “我说过了,今天是一个特殊的日子。” 瑞贝卡说着在场的人中,或许只有她自己才明白的话语,随后将盒子中的那枚胸针拿起、佩戴在了辛德瑞拉的礼服之上,“这个只是作为我们能够相遇的纪念,如果我说今后我不会再送你这么贵重的礼物,你愿意收下么?” 辛德瑞拉张了张嘴,只是她还没有说什么就被瑞贝卡飞速地打断。 “首先说好了,我送出去的礼物绝对没有收回的道理,如果你不能收下的话,那么我就只能将它扔了,”瑞贝卡以非常罕见的、不容拒绝的姿态说道,这样的态度别说辛德瑞拉,就连双胞胎都感到意外。 ——她们的母亲什么时候还有这样一面了? 双胞胎对视了一眼,随后在彼此的眼中发现了惊讶。 比起双胞胎、更加没有见过瑞贝卡这么一面的辛德瑞拉的惊讶程度,自然也不亚于双胞胎;不过她见瑞贝卡完全地杜绝了自己“拒收”这份礼物的可能性后,也就只能点了点头。 “谢谢夫人。” 瑞贝卡点了点头,并没有再说些什么。 其实她还为辛德瑞拉准备了另外一份礼物——就她而言,比起这个黑珍珠胸针,其实辛德瑞拉会更加喜欢那一份礼物也说不定;只不过现在并不是最恰当的时间…… (晚点再给她也不迟。) 看着安提与塔娜已经拿着她们准备的礼物围到了辛德瑞拉的身边,随同古滕堡侯爵一起坐到沙发上的瑞贝卡笑着想道。 “接下来轮到我了!” “不对不对,明明是轮到我才对!” “塔娜,我是姐姐,当然应该是我先送才对!” “可妈妈不是一直都在说,姐姐应该照顾妹妹的么?” “那是照顾辛德瑞拉,你哪需要我来照顾?” “可我也是妹妹啊!” 没有了前几天一起进行准备时的神神秘秘和相亲相爱,安提与塔娜再度在辛德瑞拉……以及古滕堡侯爵和瑞贝卡夫人面前,上演了可能只属于她们双胞胎的争吵。 整个庄园再也找不出其他两个为了些小事就能吵得像她们那么激烈、可转眼间就又亲密如初的人了。 “不如……” 相处了几个月,辛德瑞拉知道知道双胞胎之间的吵架模式,见安提和塔娜吵得快差不多了——至少过了最激烈的阶段、变为了“纯粹是不想输给对方的斗嘴”之后,这才开口打断了她俩。 虽然她们吵架的主题是为了谁先送自己生日礼物——这让辛德瑞拉觉得尴尬的同时,心里却又暖洋洋的。对于她来说,这温暖的程度、完全不亚于在这个季节躺在草坪上午睡。 可是再让她们继续这么斗下去,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结束。 ——所以现在还是按照最公平的方式来吧。 “安提姐姐和塔娜姐姐一起拿出来,怎么样?” 安提与塔娜对视了一眼,虽然觉得就这么结束似乎是有点草率,但是这的确是最好的办法了,她们瞪了对方一眼、在同一时间轻哼了一声后,就从背后拿出了自己的礼物。 一幅画和一把发梳。 “你说要准备一个月的礼物居然是辛德瑞拉的画像?安提你太狡猾了!” “塔娜你居然舍得把这把发梳送出去?当初你还和我抢了好久的!” 双胞胎的声音先后响起,从双胞胎手里接过了这两件礼物的辛德瑞拉,先是细细地端详了画中的自己许久——她是和安提一起上绘画课的,自然也知道安提在没有任何参照物的情况下,要画出这么一幅素需要花费多大的时间与精力。 其他的先不说,光是光影问题就足以令人头疼。 但是画中的自己——辛德瑞拉觉得就和自己每天早上在镜子里看见的一模一样,并没有任何的问题不说;最重要的是,她感受到了来自安提的爱。 安提这是观察了她多久? 只有非常了解并且在意一个人的时候,才可能画出这么细致的画像。 至于塔娜的送的礼物,通过她们的争吵辛德瑞拉已经明白了这个发梳的来历——这个发梳是一个三件套中的一部分,只不过其中之一是在安提手中,而另外两个则是在两人的争夺之中,被塔娜以“妹妹”的优势、再辅以向瑞贝卡夫人施展撒娇大发之后,给夺了过去。 “塔娜姐姐?” 多人之好绝对不是辛德瑞拉的行为准则,她似乎在寻找着合适的措辞,准备让塔娜收回这份礼物。 “别多想了,我会把这个给你只是因为你只配得到这个,”塔娜说着就扭过了头,不让其他人看见自己闪烁的眼神,“才、才不是觉得这个适合你呢!你别想太多!” 辛德瑞拉看着塔娜那已经红透了的耳根子之后轻笑了一声,其他人——包括古滕堡侯爵以及瑞贝卡在内,也无声地笑着。 “而、而且……” 完全不知道自己涨红了的脸在刚才就已经出卖了自己,塔娜小声地继续说道,“三个人一人一个不是也很好么。” 作为姐妹的证明什么的。 “还有,我送出去的礼物也是不接受退还的!”已经整理好了自己的情绪的塔娜看起来有些恶狠狠地说道,只不过在其他人看来……似乎是有些底气不足。 “……谢谢。” 辛德瑞拉小声地说着,随后做出了令安提与塔娜完全想不到的举动——她上前一步直接就抱住了她们,随后在她们的耳边轻声地、一次又一次地道谢。 “你真麻烦,真不知道当初说什么‘道歉和道谢都只需要说一次’的人是谁,”塔娜嘀咕了一句,但最后还是和安提一样,伸手回抱住了辛德瑞拉,“就这一次啊,下不为例。诶诶、还有你可别哭了,否则妈妈就要怪我们了。” 瑞贝卡似乎颇为欣慰地看着眼前这一幕,随后她似乎是发现了什么,在其他的人都没有注意的情况下,起身离开了客厅。 ——想来那位神秘的客人也已经到了。   ☆、第24章 Question24 好不容易与双胞胎们分开,辛德瑞拉环顾了一下客厅,正想说些什么的时候…… 就发现客厅里除了她和双胞胎外,就只剩下了她的父亲。 是的,先前还坐在古滕堡侯爵身边的瑞贝卡夫人,这会儿已经不见了她的身影;而除了古滕堡侯爵之外,估计谁也不知道她是在什么时候离开的。 “父亲,瑞贝卡夫人她……” 辛德瑞拉有些奇怪地看着自己的父亲,打算从可能是在场唯一一个知情人士的口中,打探出瑞贝卡的去处。 至于双胞胎,她们差不多是和辛德瑞拉在同一时间发现自己的母亲消失不见的,不过既然辛德瑞拉已经开了口,她们也就没有再继续追问下去,只是附和似的点了点头,一副“我们也很想知道”的样子。 然而古滕堡侯爵并没有正面回答她们任何一个人的疑问,只是露出了一个神神秘秘的笑容,而后说道,“你们很快就会知道的。” 事实上这已经是辛德瑞拉今天第三次听到这样的话语了。 先前两次都是在瑞贝卡夫人那儿,只不过当时她因为在担心双胞胎的事,所以并没有怎么听进去,但是现在看着父亲那与瑞贝卡夫人极为相似的笑容以及话语…… 辛德瑞拉立刻就明白这可能是瑞贝卡夫人为自己准备的另一个“惊喜”。 (其实已经足够了啊……) 辛德瑞拉想道。 这样的生日宴会自从母亲去世以来就没有再出现过,她在感觉到惊喜的同时,也体会到来自父亲、瑞贝卡夫人以及双胞胎的爱,辛德瑞拉觉得自己已经很满足了。 也不奢求更多的了。 虽然……她也有些好奇瑞贝卡夫人究竟还为自己准备了什么样的惊喜。 而就在辛德瑞拉这么想着的同时,双胞胎也朝对方看了一眼。 母亲从一开始就知道了她们的计划——虽然双胞胎也不觉得她们的小动作能够瞒过自己的母亲,不过在知道是为辛德瑞拉的生日做准备之后,母亲也答应自己会和古滕堡侯爵帮着她们一起隐瞒的、甚至只在必要的情况下提供帮助。 这也就意味着这一次的生日宴会大部分都是由她们双胞胎所安排、策划的。 其实她们也知道自己的计划有多么的单纯,无非就是提前近一个月的时间进行准备,随后再请母亲在辛德瑞拉生日的当天早上把辛德瑞拉支开——值得庆幸的是今天幸好没有下雨;接着再在辛德瑞拉回到房间更换衣物时让她看见母亲准备的那套礼服,最后引到着辛德瑞拉来到已经布置好的客厅、庆祝她的生日。 然而她们的计划到现在——所有人全部送上礼物之后,基本上也就已经全部结束了,可是看古滕堡侯爵的样子,她们的母亲似乎也在策划着什么。 ——可究竟是什么呢? 双胞胎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困惑。 母亲的行为显然是在她们这个简单而又粗暴的计划之外,虽然并没有怎么对她们策划了许久的生日宴会产生影响,但是双胞胎还是对母亲留的这么一手充满了好奇。 还有什么计划能在辛德瑞拉知道今天是自己的生日、并且得到所有人送上的生日礼物之后,还能给她带来惊喜的? “抱歉,让你们久等了。” 在辛德瑞拉和双胞胎的好奇之中,瑞贝卡终于再度出现在了所有人的视线之中,不过当双胞胎将注意力集中在了自己的母亲的手上时,却并没有看见她的手里拿着别的什么东西。 (难道这个惊喜不是物品?) 双胞胎正奇怪着,随后就看见瑞贝卡侧过了身,紧接着一位看起来年龄不大、但总觉得与瑞贝卡差不多的的女性便出现在了她们的视线中。 这位穿着杏色长裙、手腕上缠着一条同色系的、蕾丝质地的装饰品的女性脸上扬着一个灿烂异常的笑容,就连她的眉眼中似乎也是充满了浓浓的笑意,在女孩们看来,她是位看着就觉得她的性格一定是极为开朗的女性。 “她是谁?” “不知道诶。” “你是……” “居然会是你!” 四种截然不同的声音在这位女性出现的同时响起,从来没有见过这位女性的双胞胎只觉得困惑,似乎并不知道这位女性和今天的这场为辛德瑞拉所准备的生日宴会有什么关系。 可只要是她们的母亲带来的人,依旧一定有她们母亲的用意在。 至于作为今天的主角的辛德瑞拉,她的嘴微微张开、而双眼中写满了惊讶。 原因无他,虽然这位女性的年龄比她记忆中的要大上一些,但她……确确实实就是每天晚上、随着她的母亲以及瑞贝卡夫人一同出现在自己梦境中的,那位不知名的女性。 她的母亲、以及瑞贝卡夫人的旧相识。 而相对于只是感到惊讶的辛德瑞拉,一直坐在沙发上的古滕堡侯爵便的可以用震惊来形容了。 他猛地从沙发上站起,无论是眼中还是脸上都是满满的错愕——原本在瑞贝卡消失后是最为镇定、仿佛什么都知道的他,这会儿却是在场的众人之中、情绪最为激动的那一个。 似乎是怎么都没有想到这位女性会出现在这里一样。 古滕堡侯爵的反应落在了三个女孩的眼中,辛德瑞拉和双胞胎对视了一眼,最后还是由作为古滕堡侯爵的女儿的辛德瑞拉开口询问,“父亲,您认识这位女性么?” “我……”古滕堡侯爵看了看辛德瑞拉又看了看瑞贝卡,最终把视线停留在了那位女性的身上,“之前曾经和她见过一次。” 他在那位女性的笑容之下停顿了片刻,似乎是在寻找着合适的措辞。随后他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在女孩们带着好奇与期待的视线中缓缓地说道—— “这位女性,伊莉斯女士她……是你的教母,辛德瑞拉。” “诶?!” 女孩们的惊讶声同时响起,随后她们同时扭头看向了这位正笑着冲她们挥手;虽然这位被成为伊莉斯的女性拥有着和瑞贝卡极为相似的、却又说不出来的感觉——真要说的话,那仿佛是经由时间沉淀过后所产生的气质;但是她的笑容却像一个小女孩一般甜美。 这么一位看似矛盾、可却又说不上究竟是哪里不对劲的女性…… 居然是辛德瑞拉的教母?! 别说是双胞胎了,就连每晚都能与她“见面”的辛德瑞拉都感觉到了诧异。 “准确的说,今天是我们第三次见面,”伊莉斯——辛德瑞拉的神仙教母冲古滕堡侯爵眨了眨眼,随后朝着辛德瑞拉走去,最后…… 一把抱住了毫无防备的辛德瑞拉。 “你果然和我想象中的一样可爱,辛德瑞拉,”她的语气听上去既像是激动,又带着一些只有少数人才察觉到的幸福感。 被她紧紧地拥抱着的辛德瑞拉看起来有些不知所措,因为从她这个角度看不到身后的父亲,所以辛德瑞拉只能求救一般地朝双胞胎看去,却发现她们也愣在了原地;最终当她将视线移向了瑞贝卡夫人时…… 却又发现她的表情中带着浓重的无奈,却并没有要出手帮忙的意思在。 就当辛德瑞拉觉得自己求救无门的时候,一直紧紧地拥抱着她的伊莉斯却松开了拥抱着她的双手,随后她微微地向后退了一步,似乎是在观察辛德瑞拉的样子一般。 鲜少被人这么明目张胆地打量——而且对方据说还是她素未谋面(或者说只在梦中单方面的、如同偷////窥一般见过)的教母,辛德瑞拉在伊莉斯的目光中,突然就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谁想到看见辛德瑞拉因为害羞而低下了头之后,伊莉斯居然再度上前抱住了她。 “你果然好可爱!” 伊莉斯的语气较之之前更加地激动了,甚至到了几近高声尖叫的地步,就当辛德瑞拉觉得自己快要喘不过气来的时候,却听见伊莉斯的声音在自己的耳畔响起。 “这身礼服你还喜欢么?” 辛德瑞拉怔住了,不过她很快就反应过来自己的这位教母所说的,应该是此时此刻自己身上穿着的这套礼服。 想到这儿,辛德瑞拉立刻点了点头,毫不犹豫地回答道,“我很喜欢。” 听到了对方那颇为肯定的回答,伊莉斯仿佛是送了一口气一般,随后再次环紧了自己怀中的辛德瑞拉,“你喜欢就好,而且你穿着果然就和我想象中的一样漂亮,也不枉费我赶工了整整一个星期呢!” 虽然在听到伊莉斯的讯问后有过那样的猜测,但辛德瑞拉没有想到自己身上的这套礼服居然真的是对方亲手制作的,一时之间再度被名为“感动”的情绪所充斥的辛德瑞拉,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或者说,她不知道该怎么说,才能让自己的教母先松开自己。 不过辛德瑞拉说不出口,在场的人中却还是有保持清醒……并且有立场开口的。 “你先把辛德瑞拉松开吧,伊莉斯,”自从伊莉斯抱住了辛德瑞拉起,就一直注视着她俩的瑞贝卡似乎觉得差不多了,于是出声打断了伊莉斯那与实际年龄完全不符合的举动。 “再不松手的话,辛德瑞拉就要喘不过气了。” 或许是因为今天的场合的关系、又或者是因为瑞贝卡一直以来所维持着的优雅,她并没有用“憋死”或者“窒息”之类的词汇;但是曾经常年在瑞贝卡的“压迫”之下的伊莉斯即使没有很好地理解被瑞贝卡隐晦处理的那部分,却还是在听到她听似命令、又像是劝说的话语之后松开了手。 终于重获自由的辛德瑞拉难得抛下了所谓的淑女的优雅与礼仪、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的空气,安提与塔娜见状,一刻立刻上前拍了拍她的背、而另一个则是给她倒了一杯水。 自知可能是做错了事的伊莉斯,见状立刻用无辜的眼神看向了一旁的瑞贝卡,“抱歉抱歉,我只是太激动了。” 如果瑞贝卡真的生气的话,那么即使是现在的她也有着能够令自己痛不欲生的手段。 ——伊莉斯是如此坚信着。 自己的好友此时的眼神,与自己女儿们在做错事后向自己请求原谅时的眼神简直一模一样,突然发现了这一点的瑞贝卡顿时觉得好气又好笑,不过她也明白伊莉斯为什么会这么激动。 毕竟她在奥格薇拉离开之后,一个人默默地守护了辛德瑞拉那么多年。 然而她虽然名义上是辛德瑞拉的教母,却又因为种种原因不能亲近辛德瑞拉、甚至连话都没有能够和她说上一句;所以也难怪在今天——在她作为辛德瑞拉的神仙教母、甚至还能够以这个身份光明正大地与自己的教女接触时,会那么的情绪高涨了。 “如果觉得抱歉的话还是对辛德瑞拉说比较好。” 被自己的好友这么注视着,瑞贝卡最终也只能这么说道。 虽然瑞贝卡并不知道伊莉斯在这之前都没有和辛德瑞拉接触是为什么——或许是因为奥格薇拉的遗言、又或许是因为伊莉斯有自己不能言之的苦衷。 但今天是辛德瑞拉的生日,只要辛德瑞拉觉得高兴,就没有什么不好的。 想来不止是她,就连古滕堡侯爵和伊莉斯都是这么认为的吧。 看着伊莉斯用小女孩儿似的表情向辛德瑞拉道歉,而头一回被长辈道歉的辛德瑞拉像是受到了惊吓、连忙表示自己没事之后,站在一旁的瑞贝卡笑着想道。 ——或许,奥格薇拉也是这么觉得的。   ☆、第25章 Question25 在和辛德瑞拉等人一起用过午餐之后,古滕堡侯爵便因为有事而提前离开了。 虽然觉得有些可惜,但是辛德瑞拉也知道自己的父亲平时有多么的忙碌,除了这个领地的大小事宜之外,他还有一些属于他个人名下的私人产业要处理。 这样忙碌的父亲每年都能够抽空为自己过生日,辛德瑞拉已经觉得非常满足了。 即使古滕堡侯爵的离开令辛德瑞拉失落了一小会儿,但是她的身边还有瑞贝卡夫人和双胞胎、以及她今天才知道的教母在,所以辛德瑞拉很快就从失落中重新找到了笑容。 由于今天阳光正好,所以在离开了餐桌没多久之后,安提和塔娜便拉着辛德瑞拉来到了花园中晒太阳、顺便和辛德瑞拉聊了聊因为先前都在准备生日宴会而错过的话题。 比起已经快没有什么形象、直接就坐在草地上聊天嬉戏的女孩们,瑞贝卡和伊莉斯这对老朋友则是坐在不远处的圆桌旁喝着下午茶。 谈话大概进行了半个小时左右,随后安提突然以去卫生间为理由暂时地离开了,原本辛德瑞拉也并没有怎么在意,不过等到安提回来的时候,手里却拿着一个托盘,而上面放着的…… 是刚刚出炉的、还在冒着热气的饼干。 “辛德瑞拉,你试试看这个!” 虽然穿着居家的洋装、但是手上却是戴着衣服厚厚的隔热手套。安提在来到自己的妹妹们的身边后,似乎是嫌麻烦一般、直接就将盛满了饼干的托盘放在了草地上。 辛德瑞拉细细地打量着托盘中那散发着香气的饼干——虽然这些饼干的形状有些奇怪,甚至有几块的边缘都已经烤焦了,但是这个香味的确很诱人。 将饼干端来的安提已经坐回到了自己先前坐着的地方、满脸期待地看着辛德瑞拉;至于坐在辛德瑞拉身边的塔娜,她虽然什么都没有说,但是眼中的忐忑与期盼却也是异常地明显。 于是辛德瑞拉立刻就明白这盘饼干是怎么回事了。 她在安提与塔娜期待的目光中掂起了其中的一块开始品尝。 说实话,这盘饼干虽然香气四溢,但是味道却是非常的普通,一看就是初学者的作品。 然而辛德瑞拉却非常喜欢。 手艺不熟练的话可以继续磨练,可这盘饼干里却充满了料理中最重要的东西—— 爱。 这是她的姐姐们特意为自己准备的,即使味道再怎么普通,但是在辛德瑞拉的眼中还是比鹅肝与松露更加美味的存在,“太好吃了!” 辛德瑞拉毫无保留地夸奖着,语气中是显而易见的幸福感,宛如一直餍足的猫。 看见这样的辛德瑞拉,安提与塔娜也松了一口气;虽然她们也知道自己的手艺其实一点儿都比不上古滕堡侯爵家的厨师,毕竟她们只练习了一个月的时间;但是辛德瑞拉这样的说辞之于她们而言,已经是是最高级别的赞美。 “我一直都觉得,这孩子简直是像极了奥格薇拉。” 与瑞贝卡一起坐在桌边喝茶的伊莉斯,自然也看到了不远处的那一幕,在听见了辛德瑞拉的赞赏以及双胞胎露出的欢喜的笑容之后,她向自己的好友感叹道。 如果是在之前的话,她还不一定能够像今天这么坦然地在瑞贝卡面前提起奥格薇拉。 但是在瑞贝卡与自己都得到了那段记忆之后,她借着那对鸽子看见瑞贝卡一个月里有三十一天都去给奥格薇拉扫墓,以及她对辛德瑞拉完全就是视如己出、甚至比自己的一双女儿都要关心后,也就明白瑞贝卡现在可能已经释怀了。 至少,“奥格薇拉”之于她,已经不再是禁句了。 “母女自然是相像的,”明白伊莉斯的意思,瑞贝卡放下了手中的茶杯,非常平静地回应道。 其实也不需要伊莉斯来感叹,瑞贝卡早就已经发现了这一点。辛德瑞拉很像奥格薇拉,无论是容貌还是脾气,就连那发自内心的真诚与善良都是如出一辙。 瑞贝卡其实是有些感谢那段过去的。 如果没有这么一段来自过去,自己在来到这个家庭、看见了与奥格薇拉那么相像的辛德瑞拉之后,或许又会因为心中的那颗早已生根发芽的、名为“黑暗”的种子而再度做出对辛德瑞拉不利的事情。 是的,正是因为受到了“那位自己”的影响,所以即使自己在尚未得到那段记忆的时候,还是以“善”的那一面去对待辛德瑞拉。 而非是以“恶”的那一面,再度对辛德瑞拉做出足以令自己后悔万分的事情。 想来这也是“那位自己”的真正的用意吧。 看出了瑞贝卡脸上那一闪而过的阴郁,知道自己的一时失言而让瑞贝卡想起了一些不怎么美好的往事的伊莉斯连忙开口,“你说母女总是相似的,那我可以理解为你和你的那对宝贝双胞胎也很像么?我们的年级第一小姐。” 伊莉斯话语中的调侃瑞贝卡听得真真切切的,不过她也没有恼怒,只是睨了一眼自己的小姐妹,“我想如果让她们去制作魔法药水的话,她们一定不会把教室给炸了的。” 即使现在已经正式就职为仙女,曾经是全年级最后一名的伊莉斯在听到魔法药水和教室的时候,还是不由得头皮发麻。 不得不说,每次到了考试前夕都要替伊莉斯补习的瑞贝卡,是最了解她的弱点所在的人了。 “咱们不是说好了不提这事的嘛!” 瑞贝卡对于伊莉斯的抗///议完全不在意,只是看了她一眼,随后问道,“那你这些年为什么不和辛德瑞拉接触?” 其实她之前就一直在考虑这个问题了,虽然她也得出了一些可能性,但是在想到以奥格薇拉的性格不可能阻止自己的好友在自己去世后、来探望自己唯一的女儿时;剩下的选项也就不多了。 原本还一脸“你又揭我短”的伊莉斯在听到瑞贝卡的问题之后,表情立刻有些僵硬,“你真的要听。” 瑞贝卡点了点头,虽然没有说话,但是伊莉斯却知道自己瞒不了多久了。 就算今天能糊弄过去,但谁知道下一次会不会被瑞贝卡套出来。 既然如此,到还不如就在这个时候正面回答。 “你也知道,奥格薇拉离开的时候我还没能够毕业,”伊莉斯喝了口茶,随后借着这个停顿组织了一下自己的语言,“后来因为有了你们的帮忙,原本只有‘被学校驱逐’这个下场的我顺利毕业了,但是之后遇到了另一个问题。” 瑞贝卡似乎是在伊莉斯说出口的同时,立刻就明白了。 “就职问题……” 伊莉斯点头,随后立刻就在瑞贝卡的面前大倒苦水,“其实我原本也不想被困在这个王国的啊,如果不是这里还有你、还有奥格薇拉的女儿辛德瑞拉在的话,这个破地方谁想来啊。” 这倒是伊莉斯的真心话。 或许,并不是她一个人的真心话。 正是因为当时许多和她一起毕业的仙女们都是这么想的,所以她才会来到这里。 “所以,你是因为之后的就职问题,所以才没有来和辛德瑞拉接触的么?” “把白鸽放这里是当时的我唯一能够做到的事情了,”伊莉斯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虽然三年前我已经忙完了,但是一想到这么多年都没有和辛德瑞拉接触过,突然就出现在她的面前可能会吓到她,倒还不如就维持着以前的状态,等到她有所需要的时候再出现在她的面前,这样会比较好。” 说到了这儿,伊莉斯立刻就想到了那段记忆,她立刻小心翼翼地朝瑞贝卡看去,随后便发现她的脸色…… 实在称不上是有多好。 (看来她也想到了。) 今天二度触雷的伊莉斯在心里暗骂了一声自己。 她觉得自己真的是没脑子极了。 “你急什么,”这一次用了好一会儿才恢复到平时的状态的瑞贝卡睨了眼伊莉斯,“事实上对于当时的辛德瑞拉而言,你的确是帮到了她,不是么?” “可我的帮助却把她推到了另一个火坑!” 伊莉斯下意识地反驳着,随后才发现自己的发言可能会三度让瑞贝卡想到了“过去”的那些事。 “瑞贝卡夫人……”幸好,就在伊莉斯驳斥着瑞贝卡的话的同时,之前一直在和安提与塔娜聊天的辛德瑞拉却出现在了她们的面前。 并没有听到她们先前在说些什么,但是发现了自己的发言打断了她们的对话,辛德瑞拉有些不安地看着自己的继母以及教母,随后小心翼翼地询问道,“那个……我打扰到你们了么?” “没事没事,你不必在意,”就算是自己的抱怨和辛德瑞拉的发言重叠了,伊莉斯也没怎么在意(相反的,她甚至感到了庆幸)只是冲她挥了挥手,随后一边站了起来一边飞快地说道。 “你和瑞贝卡有话要说吧?那我先去看看那对有趣的双胞胎,不用在意我。” 这么说着,伊莉斯也没管辛德瑞拉的阻拦,直接就提着裙子朝不远处的安提与塔娜小跑而去,仿佛身后有一匹饿狼在追着她似的。 仿佛是预见了瑞贝卡和自己的女儿们碰到了一起会发生什么事,瑞贝卡难得不在意形象地揉了揉太阳穴,随后看向了站在自己面前的辛德瑞拉,“有什么事么?” “两位姐姐刚才向我提起,说是打算过几天一起去骑马野餐,”辛德瑞拉也没想到自己早上才向两位姐姐发出邀请,当时就回答“下次一定陪你一起去”的她们在下午就向自己提出了邀请。 只是她们都担心因为上次的事情,瑞贝卡会有所迟疑,所以就派来了辛德瑞拉过来当说客。 或许安提和塔娜也发现了,有时候她们的母亲不一定会答应自己的事情只要换成了辛德瑞拉去说,瑞贝卡答应的几率明显就提高了许多,如果换做了数字的话,大概就是从百分之六十五变成了百分之九十五。 不过双胞胎自从和辛德瑞拉化解了矛盾之后,也就没有再在这个问题上继续纠结了。 毕竟辛德瑞拉平时就比她们乖巧懂事,她们的母亲会对她提出的请求更加宽容也是合情合理的——如果换做了是她们,估计也会这么做的吧。 只是双胞胎的这点小心思自然是瞒不了瑞贝卡的,一听到辛德瑞拉这么提起,瑞贝卡立刻就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 所以瑞贝卡也没有怎么为难,在想了想这几天也没有什么要紧事之后,也就同意了,“现在这个季节的天气正好,如果再过一段时间的话天就要更热了,就三天后吧,我和你们一起去。” 看见瑞贝卡同意了,辛德瑞拉立刻就露出了一个欢喜的笑容。 “对了。” 辛德瑞拉的笑容令瑞贝卡想起了一件快要被她遗忘的事情。 “我有一样东西要交给你。”   ☆、第26章 Question26 辛德瑞拉在那么一瞬间甚至有些怀疑自己的听觉。 但事实上她的听觉并没有任何的问题,因为她看见瑞贝卡已经起身,并且示意自己和她一起离开——这让辛德瑞拉开始怀疑自己的眼睛是否欺骗了自己。 看了看不远处自己方才还坐着的那片草坪,辛德瑞拉随即便发现自己的教母伊莉斯以及她的姐姐们似乎聊得很高兴,甚至高兴得完全没有时间将注意力放在她们这儿。 而就在辛德瑞拉失神的这片刻间,瑞贝卡夫人已经与她拉开了一段距离。 早已将身上的礼服换成了平时的装束、就连今天从长辈们那儿得到的首饰也一并取下、并且细心收起的辛德瑞拉连忙跟了上去,随后跟随着瑞贝卡来到了她的卧室。 在瑞贝卡来到这个家之后,这还是辛德瑞拉第一次进入她的卧室。 和自己的、以及双胞胎们的卧室都不同,瑞贝卡的房间非常的干净并且整洁,如果用稍微奇怪一点儿的说法,那就是和她一样的端庄。 并不像安提与塔娜的房间——她们的房间乱糟糟到有时候就连女佣也不知道该怎么打扫的地步;并不似辛德瑞拉的房间,就算是整洁却还是带着一些小女孩的气息。 辛德瑞拉留在了卧室的外厅,在目睹着瑞贝卡进入了卧房后不久,便看见她拿着一个还挂着锁的铁盒走了出来。 示意辛德瑞拉坐下,坐在了另一张沙发上的瑞贝卡似乎是小心翼翼地用钥匙将挂锁打开,在将挂锁取下之后,便将没有打开的盒子推到了辛德瑞拉的面前。 “你打开看看。” 瑞贝卡对着辛德瑞拉说道,语气像极了先前示意打开礼物盒一般。 辛德瑞拉有些忐忑,生怕盒子里放着的是另一个贵重的饰品——就如同瑞贝卡夫人先前送给她的黑珍珠胸针一样;不过当惴惴不安的辛德瑞拉将这个铁盒打开之后,却发现里面只放着一条发带。 辛德瑞拉在瑞贝卡的示意下拿起了这条发带仔细地端详了起来:这很明显是一条是由手工编织的蕾丝发带,杏色的主色在金色的点缀下显得格外的温柔;虽然看上去似乎是有一些年代感,但是依旧被这条发带的拥有者保存得十分的完好。 “瑞贝卡夫人,这是?” “这是你的母亲曾经送给我的,”瑞贝卡在辛德瑞拉端详着那条发带的时候便一直在看她,现在听到辛德瑞拉这么询问,她反而是用一种非常平静的语气叙述道,“现在我将她转送给你,也算作是奥格薇拉送给你的礼物吧。” 辛德瑞拉并没有想到这条发带居然还有这样的来历,她连忙把它放回盒子里,随后就朝瑞贝卡摆了摆手,“这是母亲送给您的礼物,我怎么可以收下!” 自从梦中的三人的面容变得清晰、而自己也知道了自己的母亲与瑞贝卡夫人是旧友之后,辛德瑞拉便开始观察起了瑞贝卡。 结果她就发现瑞贝卡虽然提到自己的母亲的次数并不是很多,但是每次提到她、说着“奥格薇拉”的时候,表情总会变得非常的温柔,仿佛自己的母亲之于她而言,是一位非常重要的存在。 虽然辛德瑞拉现在并不能确信,毕竟瑞贝卡夫人鲜少在自己的面前提起她们的过去,但是在有了这样的推测的情况下,辛德瑞拉又怎么可能从瑞贝卡夫人那儿,拿走自己的母亲送给她的东西? “你先听我说完。” 瑞贝卡似乎是早就料到了辛德瑞拉会拒绝,只是非常淡定地安抚着她,随后继续说道,“如你所见,现在的我已经用不了这条发带了;虽然说放在我这儿可以起到睹物思人的作用,但是我更希望这条发带能够发挥它原本的作用。” 这么说着,瑞贝卡站了起来,接着从匣子中再一次拿出了这条发带,最后示意辛德瑞拉侧过身。 觉得自己无法拒绝的辛德瑞拉只能照做,随后一边感受着瑞贝卡夫人开始替自己盘起了头发,一边听着她继续说道,“如果是你的话,我想奥格薇拉也会觉得高兴得。” 瑞贝卡曾经也替人绑过头发,然而这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不过这到底也是她曾经做过了许多次的事情,所以在没有怎么弄疼辛德瑞拉的情况下,瑞贝卡便已经替她把头发绑好了。 “转过来让我看看,”瑞贝卡回到了座位上,看着朝自己转来的辛德瑞拉有些出神,之后像是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瑞贝卡连忙向辛德瑞拉笑着点了点头,“嗯,果然好看。” 这么说着,她拿出了镜子递到了辛德瑞拉的面前。 辛德瑞拉有些许的迟疑,但还是从瑞贝卡的手中接过了那面镜子,望着镜子中已经换了一个发型的自己,辛德瑞拉听到瑞贝卡又继续说道,“也并不需要你每日都用到它,毕竟女孩子还是需要精心打扮的;不过所谓的打扮并不是为了旁人的目光,只是单纯得为了让自己每天都过得比前一天更加的精致。” 或许是因为瑞贝卡的发言,先前还准备拒绝的辛德瑞拉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其实就连她自己都不清楚自己这是为了接受这条来自母亲的发带,还是因为瑞贝卡的这番言语。 当天晚上辛德瑞拉的梦仍然还在继续。 只不过和之前不一样的是,今天的梦的主角对于辛德瑞拉而言,已经不再是“她的母亲、瑞贝卡夫人以及那位不知名的女性”;而是变成了“她的母亲与瑞贝卡夫人还有她的教母”。 ——不过这也让辛德瑞拉变得更加在意着她们三人之间的过去。 可惜的是晚的梦境依然是她们三人之间再普通不过的日常——就如同往常一样;不过唯一能够让辛德瑞拉发自内心地感到激动的,是她看见了自己的母亲将亲手编织的蕾丝发带,送给了瑞贝卡夫人以及她的教母伊莉斯小姐的那一幕。 其中一条是她今天从瑞贝卡夫人那儿得到的。 而另外一条——辛德瑞拉记得自己今天早上曾在伊莉斯小姐的手腕上看见过。 这样的发现让辛德瑞拉忽然就觉得有些感动。 阳光之下,辛德瑞拉看见自己的母亲的手与其他两位的手由两条蕾丝发带所联系着,但是目睹了这一切的辛德瑞拉却知道,联系着她们三人之间的轻易绝对不像这条蕾丝发带那么脆弱。 相反的,甚至可以说是坚韧无比。 在姐姐们的安排下迎来了自己十七岁的生日之后,辛德瑞拉接下来连续三天的心情都异常的不错;古滕堡侯爵家的其他人自然也发现了这一点,但是看着辛德瑞拉高兴,她们也不会有任何异议。 然后,在辛德瑞拉以及双胞胎的期待之下,她们终于迎来了期待已久的野餐。 这是双胞胎在来到宅邸后,她们第二次一起骑马;不过与之前姐妹之间还有着嫌隙不同,如今的双胞胎与辛德瑞拉之间可以说是亲密无比,就连先前抢马的场景都变成了彼此的谦让。 这让目睹了三个女孩之间的感情一天比一天好的瑞贝卡感慨万千。 或许是因为先前的莽撞比试让安提与塔娜受到了教训,这一次她们并没有再提出要进行什么比赛,只是安安静静地和辛德瑞拉一起在林中散步着,甚至开始欣赏起了在这个季节显得格外地郁郁葱葱的树林。 “我终于明白辛德瑞拉你为什么会喜欢来这里了。” 曾经有听辛德瑞拉提起过她喜欢在这个季节骑马来树林里散步的安提忽然说道,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打在了她们的身上,在每个人的身上都留下了斑斑驳驳的痕迹;偶尔她们也可以看见有几只小动物从远处窜过,不过在没有赛马的情况下,这样的场景只会令她们感到有趣。 “安提姐姐如果喜欢,以后我们可以经常来,”似乎是觉得自己喜欢的东西被自己在意的人所接受了,辛德瑞拉也有些高兴,“在夏天来临之前我们还可以多来几次,不过这个树林的话,还是秋天的时候最美。” 那时候黄绿色、甚至已经变成了橘红色的树叶落了一地,马蹄踏过的时候会发出沙沙的声响,最主要的是那个时候天气也开始变得凉爽,即使穿着这样的衣服也不会觉得闷热。 父亲和母亲头一次带着自己来骑马的时候,就是在那样的季节。 “那我们说定了!” 安提听到辛德瑞拉的建议后连忙说道,而后觉得自己因为两人共同的话题而被抛在了一旁的塔娜连忙开口,“说起来,辛德瑞拉你知道这附近哪里适合野餐么?” “就在那儿,”辛德瑞拉伸手指了一个方向,随后说道,“那里有一片草地、附近还有一个湖泊,去哪里野餐的话也可以让马休息一会儿。” 瑞贝卡也觉得这个建议不错,毕竟比起她们,在这里长大的辛德瑞拉显然对这片树林要更加地了解,所以辛德瑞拉的建议在瑞贝卡看来,基本上也不会出错。 “那就按照辛德瑞拉说的去做吧。” 她在一锤定音的同时,也对身后的仆从们吩咐道。 这一次的野餐其实和之前的散步不同。 因为先前发生了那样的事情、再加上这一次还需要在外面享用午餐,所以古滕堡侯爵特意派了一些仆从——包括管家斯科特在内的人跟随在后方,以便随时听候古滕堡家的女士们的差遣。 因为有了瑞贝卡的吩咐,等到辛德瑞拉她们骑着马缓缓地来到指定的地方时,古滕堡侯爵家那些能干的仆人们已经将一切都准备妥当。 “真是享受啊……” 湛蓝的天空万里无云,草地虽然有些扎人,但到底还是柔软地像一条毛毯的;再加上远处的湖泊清澈如镜,风从湖面上刮来、也给她们带来了些许的凉意。 “我先去带史蒂芬妮喝点水。” 午餐进行到了一半,觉得自己或许应该去走走的辛德瑞拉对其他人说道,随后在瑞贝卡的同意之下牵起了自己的爱马、带着它去湖畔喝水。 只是辛德瑞拉才走到湖边,就看见一个素未谋面、但是从穿着来看就知道他的身份不低的男人也骑着马来到了湖畔。辛德瑞拉皱了皱眉,似乎是没有想到这个平时并不怎么热闹的树林今天居然会迎来了两拨客人。 而且对方,显然是过来打猎的。 仿佛是注意到了辛德瑞拉的目光,那个身份不明的男人从马上一跃而下,随后任由马儿饮水,自己却走到了辛德瑞拉的身旁。 不过当这个男人看清了辛德瑞拉的容貌之后,却当场怔在了原地。   ☆、第27章 Answer01 仙女,她们是由自然的力量孕育而出的一种生物。 她们或出现在山林、或出现在河谷;但决不可能出现在人头攒动的、已经和自然没有任何关联的城镇。 初生的仙女只能被成为自然凝结出的精神体,她们没有任何的意识甚至是形体。而后在漫长的岁月中,她们在自身力量凝结的同时,也渐渐拥有了和人类相似的外貌,以及独属于自己的意识。 可是在这个过程中,新生的仙女也并非是一帆风顺——或者说,是完全平安的。 林木的砍伐、溪流的干涸…… 这些天灾*将会使得还没有力量、或者是还没有掌握自己的力量的新生仙女的意识乃至形体的消散。 或许正是因为知道这一点,部分的仙女们活在自己毕业或是退役之后回到自己的故乡,随后收养出生在这片孕育了自己的土地上的仙女,成为新生仙女的临时教育者。 之所以是临时教育者,是因为仙女在完全拥有了自己的意识、并且开始可以控制自己力量的时候,就会被送到所有的仙女都会就读的学校—— 准确的说,是所有没有在凝结期时消散的仙女。 有些新生仙女被收养,就意味着还有一些因为种种原因没有被收养的仙女。 这些没有被收养的仙女一直到被接去学校之前,都将伴随着各种各样的、会导致她们消散的危险,这些危险甚至会导致她们的力量终生变得薄弱。 伊莉斯就是在自己快要消失的时候,被学校负责接纳新人的仙女送去了学校。 随后,她在那儿遇见了自己一生的友人。 “我是伊莉斯。” 在濒死的时候被接引仙女发现并且送到了学校,这是伊莉斯自出生起,第一次发现这世上居然还有如此美好的地方。 而在被带到宿舍——这个据说是自己直到毕业前都会住着的地方,看着屋内的自己的舍友——据说是接下来一直会和自己生活的仙女,伊莉斯有些惴惴不安地向她们介绍起了自己。 和即将消失时才被发现的自己不一样,屋内这两位和自己穿着同样的、据说是叫制服的服装的仙女们非常美丽。 用词汇匮乏的伊莉斯的话来说,一位如同春天的风一样温暖和煦;而另一位就像是骄阳一般明艳。 ——她们是渺小的自己永远也无法企及的存在。 “没有教导仙女,”想到了接引仙女在把自己带到了学校之后讲解过的一些事情,伊莉斯低下了头。和先前介绍自己名字时相比,此时此刻她的语气中显然多了许多自卑。 比伊莉斯要早来一些的两位仙女在听到她的话之后明显地一怔,伊莉斯语气中的自卑她们都听得真真切切的,那位被伊莉斯形容如同春风的女性似乎是想要说些什么,但是她张了张嘴,最终还是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开口。 在出生后早早就被自己的教导人收养、甚至被她如同亲生女儿一般对待,一直到来到学校之前都可以说是衣食无忧甚至还受到了一些启蒙教育的自己,或许没有任何的立场来安慰伊莉斯。 她的话语,可能只会令伊莉斯更加的伤心。 “没有教导仙女又怎么了,”在伊莉斯的眼中如同骄阳一般的仙女突然开口,而后成功地吸引了伊莉斯和另一位仙女的注意力,“这些都是来到这个学校之前的事情了,而且谁也没有规定拥有教导仙女就比没有教导仙女的更加高贵,不是么?” 伊莉斯也觉得对方的话在理,有那么一瞬间伊莉斯也觉得自己仿佛是受到了鼓舞,然而…… 她并不认为对方真的能够明白自己自卑的来源。 仿佛是看出了伊莉斯目光中的犹豫与不信任,对方接着说道,“在这个学校之后,就只有自己的实力才是真的,没有教导仙女又怎么了?事实上我也没有教导仙女。” 伊莉斯瞪大了双眼,如果说之前她只是不相信对方能够理解的自卑,那么这会儿她便是不相信对方的话语了。 但是一直没有开口的另一位仙女却朝伊莉斯点了点头,“你的事情我们也从指引仙女那儿听说了一些,事实上瑞贝卡的情况和你差不多,她也没有教导仙女、而且……” 她顿了顿,随后朝被她唤作瑞贝卡的仙女看去,随后在对方点头之后,又朝伊莉斯继续说道。 “她也是在即将消失的时候,才被学校的指引仙女找到的。” 或许正是因为觉得伊莉斯的情况与瑞贝卡相似,所以指引仙女才会将刚刚入学的伊莉斯安排在她们宿舍的吧——她大概是希望瑞贝卡这个足以改变整个学校陈旧观点的例子,也能够改变眼前这位自卑的仙女的心境。 “还没有告诉你我们的名字,”温和的仙女朝似乎还有些不能消化自己的话语的伊莉斯说道,“我是奥格薇拉,她的名字是瑞贝卡,希望接下来的时间我们能够好好相处。” 这么说着,奥格薇拉向伊莉斯伸出了自己的右手。 屋外的阳光透过了明亮的玻璃窗打入了室内,伊莉斯看着背着阳光向自己伸出了右手的瑞贝卡,她洁白的校服上披着阳光,无论是唇畔还是眼睛里的笑意都是那么的温柔。 至于坐在了另一边的瑞贝卡,她的眉眼中虽然隐隐透露着高傲;她就如同一团烈火,明亮炙热、令人移不开视线。 伊莉斯有些失神地握上了奥格薇拉的右手,她觉得这一天、此时此刻—— 自己遇见了两位天使。 然而等到伊莉斯毕业了许多年之后,等到这个永远都不差学生的仙女学校里几乎再也找不到她们的影子的时候,等到她们三个当年入住的这间宿舍里已经换了好几批主人的时候…… 伊莉斯回想起了这时的事,觉得自己在当时遇见的并不是两位神圣又难以亲近的天使。 而是自己作为仙女所度过的这漫长的一生中,仅有的两位友人。 >>> 在被接到学校之后不久,新入学的仙女就会从学校那儿得到一件将会伴随她们一生宝物,这是每一位仙女都会从学校得到的礼物——也是她们作为仙女、施展魔法时的象征。 只是每一位仙女从学校那儿得到的宝物都不相同。 无论是形态还是材质,甚至可能连物种都完全不一样。 “你别担心,这是每个人都会经历的,”作为比伊莉斯早一些入学的学生,奥格薇拉在伊莉斯询问起这事的时候对她说道,“其实你从学校的得到的宝物与其说是学校馈赠的,不如说是学校的魔法使得你的力量形态凝结成了魔法道具。” 所以每位拥有力量仙女都会从学校得到宝物。 所以每位仙女的魔法道具都不相同。 “除此以外,在你得到宝物的同时,你还会听到一句只有你自己才能听见的预言,”坐在一旁看书的瑞贝卡冷不丁地补充道,在提到这件事的时候,她的眉头少见地蹙起。 仿佛这个预言对于她而言,是一个不怎么美好的回忆。 看见一直冷静的瑞贝卡都露出了这样的表情,伊莉斯连忙抓起了奥格薇拉的手央求道,“我突然有些害怕,奥格薇拉,你们能陪我一起去么?” 虽然伊莉斯抓的是奥格薇拉的手、也是对奥格薇拉说的这番话,但是她用的……却是“你们”。 仿佛是非常肯定只要奥格薇拉陪同自己一起去,那么看起来不好相处、其实还是非常温柔的瑞贝卡就一定会陪同自己一块儿去似的。 奥格薇拉也知道伊莉斯的忐忑,毕竟她才刚刚入学,在此之前对于仙女的事情——乃至仙女本身都不了解,又一直处在那样动荡的环境下,会觉得不安也是合情合理的。 而且自己当时,也是和瑞贝卡一块儿去的。 “也好。” 奥格薇拉点了点头,随后看向了一旁仿佛把所有的意识全部沉浸到书本中的瑞贝卡,“瑞贝卡呢?要不也和我们一起出去走走,就当是饭后散步吧?” 听到了奥格薇拉的询问,瑞贝卡将视线从书上移开了半分,“仙女哪儿需要饭后散步。” 虽然是这么说,但她却还是合上了书站了起来,仿佛随时都可以行动的样子。 奥格薇拉和瑞贝卡相处的时间到底是比最晚到来的伊莉斯要长一些,看见了瑞贝卡的样子,她立刻明白瑞贝卡这是同意了,于是也牵着伊莉斯的手从座位上起身。 “瑞贝卡能和我们一起去真是太好了,事实上那里我也就去过那么一次,都忘记路是怎么走的了。” 她那似真似假的感叹让瑞贝卡又好气又好笑,但瑞贝卡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带着看起来纯粹是把这次外出当作饭后散步的奥格薇拉,以及对自己接下来将会得到了宝物与预言感到不安的伊莉斯来到了“传说中的会堂”。 伊莉斯原本觉得奥格薇拉的话只是缓和气氛的,但是真的走到那个据说是每个新入学的仙女都会来到的“传说中的会堂”的时候,才觉得奥格薇拉会这么说未必就不是真心话。 这个“传说中的会堂”虽然是每个仙女都会来的地方,但是因为每个仙女从入学到毕业基本上只会来一次,所以这个“传说中的会堂”所处的地方可以说是偏僻又冷清,伊莉斯觉得如果不是有人带路,自己大概是永远都找不到这儿。 “我们只能送你到这儿了,”在门口停下,奥格薇拉对于这里只有她们三人这点也不觉得奇怪,只是对伊莉斯说道,“接下来的路只有将要接受宝物的仙女才能走,你推门进去直走就可以,放心,不会迷路的。” 伊莉斯闻言朝奥格薇拉看去,“那你们……” “我们会在这儿等你出来的,放心吧。” 听到了奥格薇拉的回答,伊莉斯送了一口气,随后朝两人点了点头,便推开了那扇看似厚重的雕花木门,“那我先去了。” 看着木门被推开随后又缓缓地合上,奥格薇拉看了眼身边不知什么时候又重新翻开了书的瑞贝卡,随后便靠着墙坐了下来,“呐,瑞贝卡。” “嗯?” “你说……那个预言真的是真的么?” 奥格薇拉至今都无法忘记自己在得到宝物的同时,得到的那句预言。她记得那一次她比瑞贝卡先进去,等到她出来的时候瑞贝卡就说她的脸色难看,然而等到瑞贝卡拿着水晶法杖从这里面出来的时候,还没有调整好心情的奥格薇拉只觉得自己的脸色再难看,都不会有瑞贝卡那么糟糕。 奥格薇拉知道,令她们感到烦恼的并不是自己得到的宝物,而是那句据说是绝对预言的存在。 听到了奥格薇拉的询问,瑞贝卡准备翻页的手一顿,随后她立刻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有些淡漠地回答道,“谁知道呢,在预言被验证之前,谁也不知道它是不是真的。” “我的指导人也没有和我提起过这事。” 奥格薇拉的双臂环着膝盖,随后将脸颊贴在膝盖上说道,“希望伊莉斯不会被那句预言影响到。” 无论仙女们推开这扇门之前是什么样子,但是当她们从这扇门出来的时候,永远都是几家欢喜几家愁,只不过有些是不喜欢自己得到的宝物,有些是烦恼自己得到的预言;运气好一些的是对两者都颇为满意,而运气不好的…… 则是在厌恶着自己的宝物的同时,又烦恼着自己得到的预言。 奥格薇拉想,她永远都不会忘记自己得到的那句预言。 她仍然记得见证了这个学校每一位仙女、被称作这个学校的意识的苍老的声音在自己的耳畔响起,随后说道—— 你将会遇见真爱,你也会因此而成为你所爱的存在,然而,真爱并不是毫无代价的。 “我觉得要影响到她的心情,也不是什么容易的事吧,”或许是提到的这些事扰乱了瑞贝卡的思维,她索性再度合上了手中书本,“就算真的被影响到,过几天也就没什么了。” “瑞贝卡真是的,伊莉斯哪里像你说的那样。” 在听到了瑞贝卡的评价之后,奥格薇拉的声音中终于再度染上了些许的笑意。 “不过你说得其实也没错,伊莉斯就是那样的性格。” 瑞贝卡伸手揉了揉奥格薇拉的头发,也想起了自己当时得到的那句预言—— 你将为你的真爱舍弃一切,当爱意转化为了憎恶之后你是否还能够回头,就看你自己的选择了。 “瑞贝卡?”感觉到揉着自己头发的手一顿,奥格薇拉微微地抬起了头朝她望去,随后就对上了瑞贝卡那阴沉的脸色——这样的表情她实在是再熟悉不过了。 然而就当奥格薇拉还想再说些什么的时候,一直紧闭着的木门再度被人推开。 “哟,奥格薇拉,瑞贝卡。” 双肩上各站着一只白鸽的伊莉斯冲她们挥了挥手,表情与其说是失落与迷茫,不如说是带着浓重的疲惫——仿佛连续三天三夜都在苦读书本一样。 “我回来了。” 带着自己那如同魔术道具的宝物,以及完全不可信的绝对预言,回来了。   ☆、第28章 Question01 从出生开始,辛德瑞拉的世界便只有自家的庄园。 一直到参加史密斯家族的音乐会前,她都没有怎么离开过身为侯爵的父亲所拥有的这块领土,就别提在短短几个月里,两次与年轻的陌生男人邂逅了。 其实辛德瑞拉并不喜欢“邂逅”这个词,因为这总会让她想起自己曾经读过的罗曼小说里男女主人公相遇的情节。 那些罗曼小说的作者总喜欢用邂逅这个词来描述男女主人公的初次见面,而这些主人公——他们无论拥有什么样身份与性格、无论他们见面时的情形如何,几乎都会对只是初次见面的对方拥有好感,甚至一见钟情。 ——而那也是那些以悲剧结尾的小说的开端。 这或许也是辛德瑞拉对邂逅这个词、这件事所产生抵触情绪的原因,然而…… 辛德瑞拉却并不觉得这是自己对眼前这个陌生男人产生抵触情绪的原因。 同样是邂逅——或者换成辛德瑞拉并不怎么讨厌的“偶遇”这个词,辛德瑞拉在史密斯家族的音乐会上遇见的那个男人时,首先是被他的眼睛所吸引。 或者说,是被那个男人的那双眼睛所迷|||惑。 至于对那个男人的罪恶感与愧疚,这些异样的情绪全都是在辛德瑞拉在之后已经完全冷静下来时才厘清的。 至少在当时,自己在和那个男人交谈、对视的时候,辛德瑞拉完全没有那样的时间与精力来整理自己的情绪——比如,她究竟是如何看待那个男人的。 但是现在不一样。 看着眼前注视着自己的男人——对方的目光在辛德瑞拉看来,甚至用凝视来形容也不为过。 然而面对着这样的目光,辛德瑞拉发自内心地感到厌恶。 她厌恶着眼前的这个陌生的男人。 事实上辛德瑞拉和这个男人并没有任何言语甚至是肢体上的交流,她只是看着这个男人缓缓地朝自己走来,最后以一种惊愕的、仿佛突然看见猫咪说起了人类的语言一样愣在了原地。 仅仅只是这样,迎着对方的目光的辛德瑞拉便感觉到自己的内心产生了名为厌恶的感情。 就如同她一直以来都抗拒着的社交圈、抗拒着的爵位、以及抗拒着的婚姻一样。 她抗拒着眼前这个陌生男人。 即使他看起来年轻英俊、又地位尊崇。 但即使内心再怎么对这个男人产生厌恶感,辛德瑞拉的教养也不允许她将这样的感情放在脸上,所以她只能按捺着心中的抵触、静静地看着对面的男人,然后希望他早早地离开。 最好对方发现了他的目光有多么的失礼,然后更加失礼地不说一句话就转身离开。 辛德瑞拉想,如果对方真的能够按照她此时此刻所期盼的这么做的话,她一定会非常高兴的——甚至高兴到不去计较他一切的失礼。 然而辛德瑞拉的希望注定不会成真。 要说为什么的话,因为眼前这个被她抵触着的男人,对辛德瑞拉产生了比她想象中更大的兴趣。 他为自己能够在这个时间、在这个地点,因为这样的巧合而见到辛德瑞拉这件事,发自内心地感到喜悦,就仿佛美梦成真一般。 不,这正是美梦成真的好事。 男人几近痴迷的凝视着站在自己面前的辛德瑞拉,虽然此时此刻她穿着骑马装,但是他却可以肯定,眼前的这个少女就是几个月前开始频繁地出现在自己梦里的那个少女。 那个穿着精致的礼服、只为了自己而出现在集合了全国的少女的舞会上,与自己共舞却又在最后只给自己留下了一只水晶鞋的少女。 而她现在,就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 虽然这样的情景和自己的梦境截然不同,但是男人觉得现在这样其实也不错——毕竟这也是邂逅的一种。 如果他能够在现在就得知这个少女的姓名甚至是家庭背景,男人认为自己届时再举办舞会,或许就不会再出现梦中的情节了;即使她最后依旧像梦中一样留下了一直水晶鞋,自己也可以在第一时间找到她。 最主要的是,他已经确信了梦中的那个少女是真是存在的,而非自己的妄想。 这对男人而言,比什么都重要。 就在男人思考着自己的梦境、甚至开始在脑中勾勒起了对自己而言无疑是美好的未来时,被他注视着的辛德瑞拉却开始忍不住想要后退。 男人的眼神在她看来太过可怕。 尤其是他在看见自己之后便露出了这样令人心惊的表情,可他却又一言不发、仿佛是在构想着什么奇怪的事情。 辛德瑞拉并不愿意去猜测人心——尤其还是往糟糕的方向。 但是眼前这个令她厌恶与恐惧的男人,辛德瑞拉觉得自己实在是无法往好的一方面去推想。 对方那样的眼神、那样的表情、甚至是那样的气息……令辛德瑞拉在短短那么一瞬间里,有想要骑上自己的爱马史蒂芬妮、然后迅速地逃回到瑞贝卡夫人以及两位姐姐所在的地方的冲动。 “请不要害怕。” 男人终于从自己的妄想中回过了神,随后他凭借着自己的经验与知识立刻察觉到了辛德瑞拉的不安与恐惧。 虽然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做了什么——或者说自己什么都没有做、居然就让自己的梦中情人感受到了不安,但是男人还是立刻露出了一个和善的表情,出声安抚着明显是收到了惊吓的辛德瑞拉。 “我并没有恶意。” (喝醉酒的人也总说自己是清醒着的。) 辛德瑞拉在内心小声地反驳着,她甚至没有因为男人那显然是安抚的言语而感到放松,然而愈发地警惕。而她的内心深处似乎还有一个声音正在叫嚣着让她快点逃离这里、快点逃离这个陌生的男人。 在恍惚间听到了这个声音的辛德瑞拉突然没有那么紧张了,她深呼吸了几次,身体虽然依旧下意识地紧绷着,但是她的脸色看起来却没有之前那么糟糕了。 辛德瑞拉不动声色地看了看还在湖畔喝水的史蒂芬妮,随后暗自地庆幸着自己幸好没有松开手里的缰绳。 ——对方的身份看起来并不在自己的父亲之下。 辛德瑞拉的视线从史蒂芬妮身上移开,随后移到了男人的身上,不过她并没有多加注视对方的容貌,反而开始打量起了男人的衣着,随后在心中判断道。 “我只是……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一位这么美丽的女性。” 男人的话语还在继续,辛德瑞拉虽然依旧没有回答他,但还是留了一半的注意力在他的话语上,至于她另一半的思绪……则是在考虑自己接下来应该怎么办。 接下来可能会发生什么事情。 如果发生了,自己应该怎么处理。 ——身处高位的人必然有他们的矜持。 辛德瑞拉还记得父亲曾经这么对自己说过。 如果这个男人也是贵族、甚至还是有爵位在身的爵士的话,那么他应该不会在这里对自己做出什么有*份的事情。 即使她厌恶着这个男人。 但是辛德瑞拉觉得赌一下自己的分些能力以及判断力。 在男人似乎饱含着期待的目光中,辛德瑞拉终于开口。 “其实我也没有想到……” 她接着男人刚才的话说道,只是才说了没几个字就开始停顿,似乎是在心里选择着最合适的措辞——既不会将自己的抵触表露,又不会显得太过亲密。 辛德瑞拉觉得这对于自己而言太过困难了一些,尤其是对从前的自己而言,她实在是不懂得该怎么处理这样的情况。 但是…… 辛德瑞拉觉得自己应该还是有办法,来让这个只是初次见面就表现得异常亲近的男人知难而退的。 她眨了眨眼,脑中一闪而过的是应该能在此时帮助到自己的人的面容与姿态,随后辛德瑞拉再度深呼吸,接着将视线移到了男人的脸上。 这是辛德瑞拉和这个男人今天在这里偶然相遇之后,辛德瑞拉第一次正视这个男人。 或许这对于平时那个注重礼仪在内的自身教养的辛德瑞拉来说,实在是不符合自己受到的教育;但是现在,辛德瑞拉觉得自己先前因为对于男人的厌恶而没有直视他的行为,似乎在现在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其实我也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见这么一位绅士。” 辛德瑞拉的手下意识地了紧了紧手中的缰绳,但是除了这一小动作之外,她在面对着男人时的态度可以说是无懈可击。 无论是脸上的笑容还是语气,都可以说是恰到好处,既不亲热,也没有表露出她内心的抗拒。 完全是一位高贵优雅又冷淡疏离的贵族小姐的形象。 见一直沉默不语的辛德瑞拉终于开口,态度也从原先的不安转为了平静,男人一开始还有些高兴、觉得自己表现出的平易近人足以让辛德瑞拉放下一切的警惕。 但事实证明他似乎是把现实想得太美好了一些。 辛德瑞拉给与他的回应就这么到此为止,她的话语中没有提供更多有用的讯息、也没有任何从他那儿得到讯息的意图。 她只是完全顺着他的话语在回答,虽说这样的回答并没有任何的不妥之处,却还是让先前信心满满、觉得自己完全可以凭借自身的魅力来掳获辛德瑞拉的芳心的男人,觉得自己像是被泼了一头的冷水。 ——冰冷刺骨。 男人觉得事情似乎是有些不对——在这位天之骄子的认知中,但凡事情没有按照他所预料的方向发展,那必然是其中的哪个环节出了差错。 可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只从辛德瑞拉那儿得到了一个冷淡的回应的男人完全没有想通,不过这并不妨碍他对辛德瑞拉的好感……以及那颗试图接近她的心的跳动。 想到这儿,男人觉得自己已经克制不住脸上的笑容了。 他一边按捺着自己内心的兴奋,一边又极力地摆出了自认为是亲和的笑容,并不知道此时此刻自己的脸因为这种复杂的喜悦而变得有多么扭曲的男人继续说道,“能够在这里、与您这么一位美丽的女士见面,这必然是这个国家的守护仙女所赐予我的奇迹。” 事实上在这之前,男人从未说过类似的话语。 他的身份(或许还有他的容貌)注定了他的这一生都是被女性所簇拥、追求的;从来都只有女人向他示好、而没有他向一个女人——还是不知道身份与家庭背景的女人示爱的一天。 所以即使此刻他模仿着自己的某个亲信平时向女人示好的话语,但是他的语气依旧还是那么的苍白,眼中流露出的激动中也没有半分的爱意。 但是,他依旧试图用自己也觉得可笑——放在平时、作为第三人听见时都会嗤笑的话语,来打动自己的梦中情人。 辛德瑞拉自然没有被男人这种苍白无力的示好所打动。 相反的,男人这轻浮的话语、以及话语背后那显然会被仙女和奇迹所抛弃的虚伪,让辛德瑞拉对这个男人愈发的厌恶。 她无法从他的话语中找到任何的真诚。 虽然这个陌生男人的内心看起来并不平静——他的眼神与表情都表露了这一点,但是他的话语却只会让辛德瑞拉愈发地作呕、这也让她心中对这个男人的厌恶感攀升到了顶点。 “如果……” 辛德瑞拉不动声色地微微地向后退了一步,脸上依然维持着自己想要表达的疏离的笑容不说,就连站姿与神态也在此时达成了最为完美的模仿。 “我是说如果,如果这个国家的守护仙女真的存在的话。” 如果安提与塔娜此时此刻也在这儿的话,她们一定会觉得辛德瑞拉这会儿像极了她们的母亲——或者说,像极了见到讨厌的人时的瑞贝卡。 “您说……她是否会有为自己曾经赐下某个奇迹、而感到懊恼的一天?” 这话语可以说是辛辣到了极点,哪怕是放在一般的贵族小姐身上都令人觉得诧异,就更别提这样的话是出自于辛德瑞拉之口的了。 事实上辛德瑞拉也没有想到,自己会有说出这样的话语的一天,她甚至开始庆幸这会儿父亲不在这里、瑞贝卡夫人不在这里、就连安提和塔娜两位姐姐也不在这里,否则他们肯定会怀疑站在这儿的人是否是辛德瑞拉了。 但是她不后悔。 不后悔自己对这么一个陌生的男人说出这样的话语,而且她会这么说的原因只是因为她对这个男人感到厌恶、对他的眼神、他的话语、甚至是他存在的本身感到厌恶。 辛德瑞拉的话说到了这个地步,男人也察觉到了眼前的这个少女似乎和自己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 这不是他梦中的场景——自己牵着身穿华丽的礼服、迎着舞会会场所有人的目光从门口缓缓走入、最后站到了自己的面前的她,在大厅的中央缓缓起舞的场景。 这个少女依旧是美丽、耀眼的。 即使她身上穿着的是令她看起来英姿飒爽的骑装、而非是将她显得耀眼夺目的礼服,这一点依旧没有改变。 不同的是这个少女的表情。 梦中的她在面对着自己的时候有痴迷、有爱慕;但是此时此刻她的脸上、她的眼中却只有冷静——别说是爱意,哪怕是丝毫的喜悦他都无法看见。 这是怎么了? 男人在心中询问着自己。 为什么一切都和他想象中的不一样? 辛德瑞拉也知道自己刚才的话可能会触怒这个男人,但是她在说这句话之前,已经做好了随时骑上马的准备——只要自己逃到瑞贝卡夫人还有姐姐们所在的地方就没事了,毕竟那里还有父亲派来的部下们在。 辛德瑞拉唯一担心的事,只有自己在逃跑中,这个男人会不会对背向他的自己或者史蒂芬妮射箭这一点。 但是男人的反应却和她想象中的有些不一样。 在听到了她的回应之后,他或许产生了愤怒,但是更多的却还是震惊,仿佛他没有想到自己会这么回答;或者说,以自己平时的性格,不会在这样的场合对着一个陌生的男人说这么失礼的话。 可是他们并不认识,不是么? 那么这个男人又是从哪里知道自己的性格、以及她的习惯的? 就在辛德瑞拉感觉到了困惑的同时,男人也从混乱之中找到了神志——并没有勃然大怒,他甚至再度摆出了和先前类似的笑容,试图让自己看起来非常的友好、和善。 “我是不是在无意中得罪你了?” 没有先前的夸张,但是这一次却换成了较之先前更为亲密的语气,仿佛他们两人相识许久甚至关系匪浅。 这让辛德瑞拉愈发地觉得这个男人难缠又不可理喻。 “并没有,这位先生,”不再用绅士这个词,或许是觉得自己如果用了的话,可能是对这个词语乃至这个国家所有绅士们的侮辱。 辛德瑞拉一边模仿着自己的继母——瑞贝卡夫人的高傲姿态。 事实上瑞贝卡从未在辛德瑞拉露出过这样的一面,她在辛德瑞拉的面前总是温和从容而又和蔼慈祥的,和辛德瑞拉记忆中自己亲生母亲的样子几乎就没有什么区别了。 所以辛德瑞拉所模仿的,是无数次出现在自己梦中的学生时期的瑞贝卡的形象。 冷漠的、高傲的、疏离的、难以亲近的瑞贝卡。 “您并没有得罪过我,无论是在您的定义中,还是我的定义中。” 辛德瑞拉握紧了自己的左手,她可以感觉到那缰绳已经嵌入了自己的掌心,甚至已经在她的手掌内留下了深深的印痕,但是她还是没有因为疼痛而松手。 “只是抱歉,我想我恐怕无法给与您想要的回应。” 辛德瑞拉决定赌一把。 “如果您需要我的帮助的话,我自然会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帮助您,”她在男人的困惑中话锋一转,“如果您并不需要我任何帮助、只是一味地纠缠的话,我想我可能没有那么多的时间。” 终于明白了辛德瑞拉的意思,男人脸色一变、立刻就为自己的行为开始辩解,“我只是对你产生了好感、想要接近你,这难道也有问题么?” 脸红、尖叫、然后露出痴迷与爱慕的表情。 这才是寻常女性在遇到自己之后的正常反应,就更别提还是在自己有意接近的情况下了。 她没有因为自己的接近而感恩戴德,反倒是因此而愤怒。 男人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辛德瑞拉似乎是有些不可理喻,但是他也不讨厌就是了,甚至觉得这样的辛德瑞拉更加的与众不同。 “这就是纠缠!” 辛德瑞拉似乎也觉得这个男人有些不可思议,能够理直气壮地将这种令人厌恶的话语宣之于口,这个基本上是贵族无误的男人,或许比她想象中的更加自大。 ——或许是被宠坏了也说不定。 男人还想再说些什么,但是却看见辛德瑞拉的眉头忽然紧蹙,紧接着他就听到马蹄的声音由远及近地传来。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的男人扭过头向自己过来的方向望去,随即便看见自己带来的亲信一边挥舞着手一边骑着马朝他们所在的方向赶来。 “殿下——” 对方大声地呼叫者,听到了这第三人的呼唤声,男人和辛德瑞拉的脸色同时一变。 将视线从自己的亲信身上撤离的男人刚想对辛德瑞拉说些什么,就看见原本还站在自己面前的辛德瑞拉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骑到了马上,然后—— 挥鞭离开。   ☆、第29章 Question02 骑着马迅速地逃离了那个男人和他的下属所在的湖畔,虽然心中依旧怀揣着惊恐(虽然辛德瑞拉也说不出这样的恐惧究竟从何而起)但她还是按捺着这样的不安与恐惧,隔三差五地向自己的身后望去,确认那个男人的确没有追上来。 或是正是因为出于对那个男人的恐惧,所以才导致了辛德瑞拉如此小心谨慎的行为。 因为她不想让自己在情急之下做出的鲁莽决定,牵连到了她所爱的瑞贝卡夫人以及安提、塔娜两位姐姐。这样的后果比自己被那个男人抓到更难让辛德瑞拉接受。 一旦这个男人真的跟了上来,那么辛德瑞拉是绝对不会把他往瑞贝卡夫人等人所在的地方带的。相反的,她会选择另一种可能是更加极端的方式来逃离——比如带着他在这片森林里绕圈子、进而将他甩开。 从小在这片土地上长大的辛德瑞拉对自己的骑术有百分之百的信心,最主要的是,没有人比她更熟悉这片森林。 她有信心,自己不会在这片森林里迷路,至于那个男人——她就不能保证了。 值得庆幸的事情有两件,第一件事自然是那个男人并没有追上来,这让精神处于高度紧绷状态的辛德瑞拉微微地松了口气。 而第二件事,则是她在慌不择路的情况下,依然还是记得瑞贝卡夫人和自己的两位姐姐所处的位置;这才没有发生她躲过了那个男人、却忘了自己回家的路的蠢事。 等到辛德瑞拉匆匆忙忙地赶到她们的所在地时,就看见瑞贝卡和安提、塔娜母女三人坐在树荫下,似乎聊得非常愉悦的模样。 可谓是劫后逃生的辛德瑞拉在看见这宁静安详的画面时,并没有产生任何负面的情绪。相反的,因为那个男人而变得有些阴暗、晦涩的心灵在看见这一幕时,竟被平静所取代。 仿佛是得到了净化与救赎。 而与此同时,她也发自内心地觉得庆幸。 幸好,她能够平安地从那个男人身边逃离。 幸好,那个男人没有跟来。 幸好,那个男人的部下没有接近这里。 幸好,幸好…… ——幸好,她们没事。 原本正在和两个女儿说话的瑞贝卡似乎是有感应一般,忽然抬起头向辛德瑞拉刚才离去的地方望去,然后正好对上了因为刚才的策马逃离还有些面红耳赤、甚至喘不过气来的辛德瑞拉的双眼。 看见似乎离去了许久的辛德瑞拉的归来,瑞贝卡向她露出了一个微笑,正待她说些什么的时候,却察觉到了辛德瑞拉的异样。 这让瑞贝卡不由地微微地蹙起了眉。 虽然不知道辛德瑞拉这究竟是怎么了,但瑞贝卡却可以非常肯定,就在辛德瑞拉离开她们的这段时间里,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 ——所以她才会露出这种似乎是惊魂未定、可又夹杂着些许安心的表情。 发现一直在和她们说话的母亲忽然没有了声音,甚至连视线都从她们的身上偏移了许多,安提与塔娜也随之抬头顺着瑞贝卡的目光看去,随后—— “辛德瑞拉,你回来啦!” 当辛德瑞拉的身影出现在她们的视线里时,安提与塔娜的脸上顿时绽放出了灿烂地笑容,随后她们朝着自己的妹妹挥了挥手,示意她赶快回到她们的身边。 而在来到古滕堡侯爵家之后,就开始注重两个女儿的礼仪的瑞贝卡,竟然也没有制止安提与塔娜这“毫不淑女”的行为。 辛德瑞拉吁了一口气,为自己的安全逃脱以及瑞贝卡夫人和自己两位姐姐的平安无事感到由衷地庆幸。随后,在安提与塔娜发现自己回来、并挥手打起了招呼的同时,辛德瑞拉也借机调整了一下自己的表情、向她们露出了一个微笑。 ——这里有她尊敬的瑞贝卡夫人,以及她所喜爱的两位姐姐。 甚至还学起了安提与塔娜,挥手和她们打起了招呼。 ——她的亲人就在这里,她不能出事;可她更不能被她们发现自己的异样、以至于让她们担心。 至于那个男人—— 辛德瑞拉并不觉得只是这么一次偶尔的见面,就能够让那个男人对自己上心、乃至去探究自己的身份。虽然,他可能真的有这样的能耐。 轻轻松松地下了马,辛德瑞拉将史蒂芬妮的缰绳交给了随行的家仆,接着再度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表情与服装,然后摆出了一张“我很好、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的表情向自己的继母以及继姐们走去。 此时此刻,辛德瑞拉的心中早已有了自己的主意。 今天的事情虽然不能告知瑞贝卡夫人以及两位姐姐、让她们担心,但是辛德瑞拉觉得自己有必要把这件事告诉自己的父亲。虽然她也不想麻烦自己的父亲甚至让他担忧,但是为了避免今后可能发生的不必要的麻烦…… 辛德瑞拉不得不这么做。 只可惜辛德瑞拉的掩饰落在已经非常了解她的母女三人的眼中,非但没有起到任何粉饰太平的作用,反而更加让她们感觉到了异样。 看着表面上似乎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但辛德瑞拉的双眼中却流露出隐藏不住的惊魂未定。虽然她掩饰得很好,安提与塔娜却还是发现了其中的端倪。 如果放在从前的话,他们未必能够发现彼此与母亲之外的人的变化,但正是因为如今她们在乎辛德瑞拉这个妹妹,所以才会注意到这些小细节。 安提与塔娜对视了一眼,也就是这么一个瞬间,她们两个已经决定好了由相对稳重的安提开口询问。 “是发生了什么吗,辛德瑞拉?” 安提小心翼翼地开口,虽然比起孪生妹妹塔娜她可以称得上是相对的沉稳,但是和辛德瑞拉比起来——就连安提自己都觉得她还不够淑女,更称不上是细腻。 所以在做这种稍有不慎、可能就会让辛德瑞拉感到反感的事情时,她便要更加的小心谨慎了。 可问题是她本来就不习惯那些弯弯绕绕的事情——或许比塔娜更加不擅长,所以安提在心中小小地纠结了片刻之后,最终还是决定直截了当地询问。 “并、并没有发生什么事呀,安提姐姐,”似乎是没有想到安提居然这么容易就察觉到自己的异样,辛德瑞拉有些慌了神, 这慌张的语气和神态显然是有鬼,安提和塔娜自然不相信辛德瑞拉的这番说辞。 倒也不是这对双胞胎不信任辛德瑞拉,正是因为她们太了解辛德瑞拉了,知道这姑娘除非是发生了什么会影响到全家的大事,否则一般的小事哪怕她再怎么委屈都绝对不会说出来,就是怕大家会担心。 虽然是知道,但安提和塔娜却也心疼这样的辛德瑞拉。 就如同辛德瑞拉不想让她们担心的温柔一样,她们也希望辛德瑞拉在发生了什么事之后,可以与她们商量——哪怕只是倾诉也行。 “但是……” 塔娜还想说些什么,虽然她不知道自己究竟能够做些什么,但她只希望辛德瑞拉不要再一个人憋着了——这样的辛德瑞拉她们看着也心疼。 辛德瑞拉朝自己的姐姐们看去,不知道自己是否应该把这段遭遇告诉她们的时候,突然响起的声音打断了她犹豫。 “够了,塔娜,”制止双胞胎进一步追问的人是一直没有开口的瑞贝卡。 她是母女三人中最早发现辛德瑞拉异样的人,但是深知辛德瑞拉的性格——或者说,深知辛德瑞拉的性格和她的母亲一模一样的瑞贝卡也非常清楚,一旦辛德瑞拉决定隐瞒,那么她们无论如何都无法从她的口中得到任何自己想要的回答。 最主要的是,辛德瑞拉现在还没有完全地恢复平静,就算要说什么,也还是等她完全冷静下来再说会比较好。 听到了母亲的喝止,安提和塔娜还想再说些什么,但是在看见瑞贝卡的表情之后,她们还是决定听从母亲的话——论担心辛德瑞拉,恐怕她们的母亲还在她们之上。 毕竟当初她们的母亲维护辛德瑞拉到了令她们都感到嫉妒的程度。 而且比起她们的鲁莽追问,想来她们的母亲应该比她们更能够从辛德瑞拉那儿得到回答——再怎么说,她们的母亲还有长辈这个身份在,和她们这些做姐姐的毕竟还有些不同。 这么想着,安提和塔娜觉得她们竟然有些嫉妒自己的母亲,因为面对着她,辛德瑞拉可以毫无顾忌地地倾诉。 似乎是察觉到了两个女儿的小情绪,瑞贝卡只觉得有些好笑——不过更多的还是欣慰。 看着安提和塔娜对辛德瑞拉的态度从一开始的排斥到现在的亲密无间,瑞贝卡觉得没有比这个更加令她感到高兴的事情了。 只是她虽然还想维持这段美好的母女时光,但是今天的郊游怎么看也无法像之前预定的那样继续进行下去了。 虽然辛德瑞拉虽然极力地想要掩饰自己的惊恐与不安,但是这个森林毕竟是辛德瑞拉之前“发生了什么事”的地方,或许这里还隐藏着不能令辛德瑞拉平复心绪的东西,再继续待在这儿的话,只会让辛德瑞拉的不安越来越剧烈。 与其放任这样的不安滋生,还不如让她回到自己熟悉、也是最能够放松自己的环境。 如果不尽早让辛德瑞拉回到古滕堡家的庄园、回到她最熟悉的家的话,瑞贝卡觉得她迟早会出事的。 “我有些倦了,”仿佛是感应到自己母亲的想法,视线一直在瑞贝卡和辛德瑞拉身上来回转悠的塔娜忽然开口说道,“虽然有点对不起辛德瑞拉和姐姐,但是今天我们能够早点回去么?” 安提一怔,但是当她看见自己母亲在听见塔娜的话后,居然流露出了些许满意的神色之后,也明白塔娜的话语或许正是母亲所期望的。 她们担心着辛德瑞拉,却也知道如果主动提出“因为担心辛德瑞拉,所以早点结束行程”这样的说法的话,辛德瑞拉一定不会接受。与其这样,倒不如说自己不适,“要求”辛德瑞拉早点结束行程。 想来善良的辛德瑞拉一定不会拒绝的。 正如同母女三人所料的一般,辛德瑞拉在听见塔娜的话之后,也不管自己精神的疲惫,立刻就担心起了“有些倦了”的塔娜,“塔娜姐姐,你不要紧么?要不要再休息一会儿?还是立刻回家?” 辛德瑞拉一连串的询问让塔娜觉得非常地暖心,她看了看自己的母亲和姐姐,在看见她们同意的目光后立刻回答道,“回家,当然是回家!我们现在立刻就回家!” 这么说着,她甚至奔奔跳跳地朝自己的坐骑走去,留给辛德瑞拉一个愉快的背影。 辛德瑞拉望着塔娜渐渐远去的身影,随后有些疑惑地看了看其他两人,“塔娜姐姐她……真的没事么?” 安提耸了耸肩,表示自己也不清楚,却还是拽着辛德瑞拉的手追上了自称有些倦了的塔娜的脚步。而瑞贝卡望着自己三个女儿的背影,露出了一个欣慰的笑容。 她真的好喜欢现在这种平静温馨的日子。 只要那个男人不要再出现在辛德瑞拉的面前、只要辛德瑞拉之后不要再去参加那个该死的舞会,无论让她做什么她都愿意。 只要辛德瑞拉平平安安的,那就都好了。   ☆、第30章 Question03 有时候安提与塔娜也觉得,就算她们在学习上比不过辛德瑞拉,但是在需要耍小聪明的地方上,或许还是她们更强一些。 ——虽然这也不是什么值得夸耀的事。 不过这一次她们的小聪明还真的派上了用场。 要知道辛德瑞拉的不安她们都看在眼中,可这姑娘是宁可委屈自己,也不愿因为自己的关系而拖累其他人的死脑筋;在这个时候塔娜那差强人意的浮夸演技还是起到了作用。 在塔娜主导、安提配合一集集瑞贝卡的推波助澜之下,原计划在户外野餐之后的一切活动直接被打道回府所取代。 幸好导致她们会这么做的主因是辛德瑞拉,而辛德瑞拉本人又在担心塔娜的身体情况,所以也并没有什么人觉得扫兴。 以和来时差不多的速度回到了庄园,安提率先下了马,接着一边顶着辛德瑞拉满是担忧的目光一边回绝了她陪同的要求。 在隐晦地向对方表达了“看你今天也累了,比如也好好休息一下,塔娜就交给我吧”的意思后,便护送着还在佯装自己很累、仿佛今天一天都站不起来了的塔娜回到了她的房间。 其实在安提和瑞贝卡看来,塔娜那一手捂着胸、然后借机将全身的力气都压在双生姐姐安提身上的演技已经不是用“浮夸”就可以形容的了——这哪里像是因为骑马太久而疲惫,说是心肌梗塞也不为过。 ——但只要辛德瑞拉相信了,那么这一切都不是问题。 反正安提被塔娜白占的便宜她自己就可以讨回来。 目送了双胞胎的离去,辛德瑞拉在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后先是换回了平时在家时穿的长裙,随后稍作歇息,便漫步来到了书房。 若是在平时,在休息过后她必然会去塔娜的房间去探望下自称“身体不舒服”的塔娜——不,以她的性格哪里会休息,换好衣服直接就冲过去还差不多,但是今天的话…… 辛德瑞拉觉得自己并没有这么做的必要。 塔娜的演戏她并非没有看穿。 倒也不是说她不相信或者不担心塔娜,只是她还真的没有见过会捂着心脏喊累的,一般捂着心脏不是应该喊疼么?更别提她前不久还骑在马上唱着欢快又不成调的童谣、甚至还和安提说说笑笑讨论着今晚的晚餐,下了马却立刻像是失去了行动能力一般。 辛德瑞拉觉得自己既不聋又不瞎,明辨是非的能力也处于正常人的水准上,塔娜这明显的做戏她还是能够看出来的。 而在看出来的同时,她也就明白了塔娜——包括安提和瑞贝卡夫人会这么做的用意。 她的失常到底还是让她们担心了。 自觉给瑞贝卡夫人以及姐姐们添麻烦的辛德瑞拉无声地叹了一口气,在轻声地关上了书房的门之后也没有挑选今天要看的书,只是径直地走到自己一直坐的位置上,接着将视线投降了窗户外。 透过这个与其他房间相比算不上太大的窗户,辛德瑞拉静静地凝视着窗外自己已经无比熟悉的景色。 翠绿的树叶与青嫩的草地就像是一幅画一般,这个属于春天的颜色总是能令人觉得心旷神怡。透过窗户洒落在自己身上的阳光一如方才在室外所感受到的温暖,蔚蓝色的天空上浮着白云,偶尔还飞过几只自己也不清楚是什么种类的鸟,迅速得只留下一道残影。 一切都是那么的美好,如果不是自己遇见了那个男人的话。 不,如果自己方才没有遇见那个男人的话,那么这会儿她与瑞贝卡夫人还有两位姐姐,应该还在林中骑马散步吧。而不是像现在一样,与往日几乎没有任何区别的坐在这儿。 辛德瑞拉在书房一坐便是一个下午,直到女佣跑来找她,她才意识到外面的天已经染上了暮色,而自己的肚子也饿得快不行了。 只可惜她的心情并没有在时间的流逝中好转。 这也直接导致了今天的晚餐,是在一种颇为古怪的气氛中结束的。 尽管在晚餐期间辛德瑞拉努力地将自己便显得很好、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仿佛其他人的担心都只是多余的,但因为白天她惊慌失措乃至心神不宁的样子其他三人都看在眼中,所以她现在的模样落在瑞贝卡母女三人的眼中,完全就是在粉饰太平。 而母女三人那时不时向自己投来的那饱含担忧的目光,更是令辛德瑞拉觉得这顿晚餐实在是太过煎熬。 自从她与双胞胎亲近起来之后,这么煎熬的用餐似乎还是头一回。 于是在古滕堡侯爵不明就里的目光中,今天早上还兴高采烈地四人这会儿就像是有人催促一般、匆匆忙忙地结束了晚餐。随后也没有像平时那样享用一杯餐后的红茶,瑞贝卡便跟着辛德瑞拉来到了她的房间。 ——在双胞胎带着明显的不满的视线中。 不过即使双胞胎再怎么不满被自己的母亲抢了先也没有用,因为她们心里也很清楚,辛德瑞拉不一定会告诉她们,但绝对无法在她们的母亲面前继续隐瞒。 双胞胎觉得她们已经看见了结局,至于瑞贝卡——不得不说她从一开始就是这么打算的。 当时她虽然是阻止了双胞胎对还处于慌乱之中的辛德瑞拉的追问,但这不代表她在事后——比如说辛德瑞拉已经平静下来之后——不会问清楚当时究竟发生了什么。 她怎么可能在辛德瑞拉发生了什么事之后,还保持沉默、甚至不闻不问? ——这根本就是天方夜谭。 “白天究竟发生了什么。” 辛德瑞拉小心翼翼地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瑞贝卡,心中满是说不出的惴惴不安。虽然瑞贝卡的表情一如自己所熟悉的温和,但是她隐隐约约地还是感受到了她话语中的严肃。 说实话,辛德瑞拉并不想把这位自己还是很喜欢的夫人牵扯到这件事中,毕竟她的直觉告诉她,今天遇见的那个男人并不是什么善茬。 如果可以的话,辛德瑞拉真希望时间可以回溯到自己去那个湖畔之前、如此一来她便可以选择留在原地,不在那个时间去“偶遇”那个男人,只可惜她无法令这种光阴逆转的奇迹发生。 所以她又隐隐地希望这一切都是自己的幻觉——其实她带着史蒂芬妮去湖畔饮水的期间里根本什么都没有发生、自己遇见那个男人不过是一个幻想。但这样的几率或许只比光阴逆转高出那么一点点,而且这种自欺欺人的行为也实在与她不符。 于是辛德瑞拉又冀翼着自己明天一早醒来之后,便已经彻彻底底的忘记了这件事。不过这个概率比起“这一切都只是一个幻觉”的说法也高不到哪里去,除非她的脑袋在这一夜之间发生了什么。 但是她又不可能拿自己的脑袋做实验。 其实辛德瑞拉也明白,这一切不过是自己的胡思乱想。 她不是仙女不会使用魔法,所以也不能使光阴回溯;而即使受了点惊吓,她的精神也非常的正常,所以不可能出现什么幻觉;可她就算有那个胆量拿自己的脑袋做实验,也不一定能够让自己遗忘这件事——说不定最终只会让她头破血流。 这说到底还是一件令辛德瑞拉连回忆都觉得糟心、甚至是不寒而栗的事情。只是辛德瑞拉的心中也清楚,这件事她必须告诉自己的父亲,或者瑞贝卡夫人。 就在辛德瑞拉胡思乱想的同时,坐在她对面瑞贝卡也在细细地打量着辛德瑞拉的表情。 以她对辛德瑞拉的了解,或者说,以她对辛德瑞拉的母亲奥格薇拉的了解,再加上自己的直觉,她可以非常的确信,今天辛德瑞拉在湖畔一定是发生了什么。 一种糟糕的预感涌上了瑞贝卡的心头,但是她强忍着这种有些熟悉的糟心的感觉,静静地等待着辛德瑞拉的平静。 似乎是感受到了瑞贝卡的情绪有些不太稳定,辛德瑞拉怯怯地再度抬起头朝她望去,而后在对方强作平稳的目光之下再度挣扎了一番,最后一边绞着自己的手指,一边吞吞吐吐地说道: “我今天遇见了一个人。” 她顿了顿,又接着说道。 “他似乎是来打猎的,但是他的存在令我觉得……”她想了想,再回忆起对方的模样甚至是目光之后,不禁打了一个寒颤,当时的场景似乎再度浮现在自己的眼前,而自己当时的心情更是支配了此时的她,“他的存在,令我非常的厌恶。” 听到了辛德瑞拉的描述,瑞贝卡微微地挑眉。 她再清楚不过辛德瑞拉的性格了,能够令这孩子发自内心地感受到厌恶的存在……说实话并不多。 但是辛德瑞拉的情绪是真的。 她是真的厌恶那个应该是初次见面的男人的。 脑中似乎是有什么东西在咆哮,仿佛是有一只鹰在自己的脑中不断地盘旋,然后发出凄厉地警告声;又似乎是有一条蛇,正朝那不断向自己涌来的黑暗吐着蛇信子。 随后她便听到辛德瑞拉这么说道—— “然后,我就听见有人叫他殿下。”   ☆、第31章 Question04 瑞贝卡的呼吸猛然一窒。 那并非是什么夸张的形容,在听到辛德瑞拉这么描述之后,瑞贝卡有那么一瞬间的确觉得自己呼吸不能。 仿佛是有一条毒蛇正缠绕着自己的脖子,她在动弹不能的情况下就连呼吸都是那么的困难,一股莫名的寒意从尾椎骨倏然窜起,直冲大脑之后扩散到四肢百骸。 瑞贝卡觉得此时此刻自己连端起面前的那杯红茶来掩饰她的不安都是那么的困难。 她能够听出辛德瑞拉语气中的恐惧不安以及厌恶——是的,瑞贝卡完全可以听出辛德瑞拉对今天遇见的那个男人、那个被称为殿下的男人的厌恶,可就算如此,一股难以言喻的压抑还是在她的心中逐渐扩散。 这并非是瑞贝卡第一次产生这样的情绪,但是上一次这样的情绪出现在她的心中还是许久以前——久到这样的情绪在当初折磨得她几乎发疯、久到她在见到辛德瑞拉之后几乎都要忘记自己曾有过这样的过去。 久到她几乎都要忘却了这样的感受。 然而现在这样的感情再度产生,瑞贝卡觉得自己的心脏就快失去了功能,觉得自己连呼吸都成为一种艰难的活动,然而这种被压抑逼得让她产生了自己快要濒临死亡的错觉却并非瑞贝卡此时此刻真正在意的。 她想起了自己上一次产生这样的压抑感时的画面了。 那时候,自己这辈子最在乎的那个人巧笑嫣然的望着她,语气中还夹杂了显而易见的喜悦与些许的羞涩。那一天,自己这一生最爱的那个人扬着自己从未见过的幸福笑容向她说了一件事。 可那之后发生了什么? 自己最为珍视、连她受了一点委屈自己都会觉得不痛快的人受到了她这辈子最大的委屈;而自己在替她复仇之后却并没有再度得到对方的笑脸,取而代之的是两人之间的决裂。 瑞贝卡觉得那压抑如同铅灰的空中逐渐聚集的厚重云层,压得她直透不过气来,而且那云层越积越厚,随时就有暴雨袭来并伴随着电闪雷鸣的可能性。 想到了那个人,瑞贝卡就想到了自己还是学生时期——那段自己此生最幸福的时光。 那个时候她被成为学院里数一数二的天才,前途一片光明璀璨。比起再怎么教都教不会的吊车尾好友伊莉丝,瑞贝卡完全属于不用教就会的那一类。 可是她再怎么聪慧也无法阻拦最爱之人的“殒落”,再如何伶俐也无法拯救自己最爱的那个人,再如何机智也没有想通对方为什么会与自己决裂。 然而她毕竟还是一个天才,瑞贝卡想,和伊莉斯那个笨蛋是不一样的。 当年她无法阻止奥格薇拉、没能拯救奥格薇拉;甚至在“那时候”同样能帮助到奥格薇拉的孩子、加害并虐|||待了她之后甚至还眼睁睁地看着她一脚踏入了火坑。 可是在有了那样不看的过去,并且“看见了”同样悲惨的未来之后,天才是不会让悲剧重演的。 就在瑞贝卡的心思转得飞快的时候,辛德瑞拉也在小心翼翼地看着自己颇为尊敬的这位夫人表情。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辛德瑞拉觉得瑞贝卡的脸似乎有一半都沉浸在了阴影之中,窗外的天色渐沉,而屋内的烛火明明灭灭,让瑞贝卡那张本应该是明艳的脸看着似乎染上了些许的阴翳。 这或许并不是自己的错觉。 辛德瑞拉想道。 瑞贝卡夫人看起来非常的不高兴。 原本还沉溺在白日的不安中的辛德瑞拉有些困惑,不知道自己刚才的话在哪里触动到了自己的这位后母。是因为她的鲁莽给家族带来了危险么?还是对方觉得在私下里接触陌生男性的自己非常不堪? 可这也并非是自己的本愿啊。 一想到今天白天遇见的那个被称之为殿下的男性——在这个国家中能被如此称呼的人真的不多,再考虑下如今的皇帝陛下只有一个儿子,连拼运气的可能都不需要了。 可辛德瑞拉并没有遇见皇族(而且还是将来唯一有可能继承皇位的王子殿下)之后应该有的欣喜,其实辛德瑞拉觉得自己按照常理来说应该是喜悦的,然而她有的只有恐惧与厌恶,似乎对方随时随地就会将刀子捅向自己的心脏。 辛德瑞拉觉得自己的妄想有些严重,毕竟她与对方只是初次见面,然而恐惧不是假的,厌恶比本应该诞生的喜悦来得更加的真切。 “夫人?” 辛德瑞拉小心翼翼地开口,语气中带着些许的试探,她不知道自己的情绪为什么会如此的异样,但是她更想知道自己所尊敬的瑞贝卡夫人的态度和意见。 瑞贝卡在听见辛德瑞拉的呼唤之后抬眼看了看她,表情是冷漠的,言语之间更带着比辛德瑞拉方才所表现出来的更浓重的厌恶,“那个男人,”她的声音听上去似乎有些咬牙切齿,“是什么态度?他还说了什么?” 辛德瑞拉对瑞贝卡的询问有些奇怪,但是想到对方若是真的要处理这件事,也必须知道事情的经过,于是将那那个男人的一言一行娓娓道来。 “那个男人的言行太过轻浮,”辛德瑞拉看见瑞贝卡在同样猜测到对方的身份后还是这么称呼他时有些窃喜,事实上她也不想用王子来称呼那个男人,虽然辛德瑞拉觉得自己的猜测是正确的,“他说与我的见面是这个国家守护仙女赐予的奇迹。” 辛德瑞拉觉得堂堂的王子殿下会对初次见面的女性说出这样的话语,足以见得对方有多么的不庄重。 “他还说……”想到了对方今日的态度,辛德瑞拉脸不禁红了——那不是羞涩,而是十足十的恼怒,“他还说他对我产生了好感,想要接近我。” 如果换成平时的瑞贝卡,她未必会错过辛德瑞拉的不满,也不一定会把她脸上因为愤恼而产生的红晕当作羞涩。 然而此时此刻坐在辛德瑞拉面前的瑞贝卡完全没有她表现的那般冷静。 眼前的辛德瑞拉的表情和当年的奥格薇拉的恋交叠在了一起;就在她诉说着对方那轻浮的话语的同时,奥格薇拉的声音也在瑞贝卡的耳畔想起;就连辛德瑞拉脸上的绯红也让瑞贝卡产生了一种错觉。 “那个男人有什么好的!” 眼前的辛德瑞拉不仅一次地让瑞贝卡产生了奥格薇拉再世的错觉,于是她也错把对方的愤怒当成了羞涩,一时间当年苦口婆心地劝说着奥格薇拉的心态再度涌现,让瑞贝卡直接将内心的压抑一股脑地宣泄出来。 辛德瑞拉有些懵了。 她也没有想到自己对那个男人的不满竟引来了瑞贝卡的猜忌,她并不认为自己没有将自己内心的厌恶表达出来,但是瑞贝卡的反应实在让辛德瑞拉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见辛德瑞拉没有回答,只是用那双像极了奥格薇拉的眼睛望着自己,瑞贝卡完全无法压抑自己的愤怒,“别再私底下和那些莫名其妙的男人来往了!” 瑞贝卡的话让原本就有些不安、并且存有一个只有自己才知道的小秘密的辛德瑞拉忽然想起了那个男人。 与今天遇见的王子一样,也是她在离开瑞贝卡夫人和姐姐们之后私下里遇见的男人;但是和今天遇见的王子所不同的,是对方让她产生了好感。 但是因为害怕瑞贝卡夫人会对自己产生不满,所以辛德瑞拉一直没敢和任何人提起——包括瑞贝卡。然而今天听瑞贝卡这么一说,辛德瑞拉忽然产生了一种奇妙的情绪,混杂着秘密败露之后的惊惧、以及被身为继母的瑞贝卡夫人如此指责之后的不满。 若是放在平时辛德瑞拉一定会服软,然而今天她却也产生了一种莫名的对抗心态,“您这是什么意思。” 她敛起了表情,难得严肃又不恭地看着瑞贝卡。 自从瑞贝卡夫人来到这个家之后,她虽然迟迟没有称呼对方为母亲(幸好瑞贝卡夫人也没有因此而责难她),但是却也将对方视为值得敬爱的长辈,今日被瑞贝卡如此指责,让辛德瑞拉觉得有些不堪。 仿佛觉得自己在瑞贝卡心中,一直都是一个会在私底下偷偷摸摸地与男性见面的轻浮女性。 “我是什么意思你应该明白,”当年奥格薇拉就是因为意外与那个男人见面,才会产生后面发生的一切,所以她在一切才只是刚刚开头的时候杜绝后面一切的隐患,“不然怎么解释今天发生的事情?” “那只是一个意外!” 辛德瑞拉觉得自己已经解释得足够清楚了,如果可以的话,她真的再也不想与那个男人见面了。然而她的话对于瑞贝卡来说,却仿佛压在骆驼身上的最后一株稻草,“意外”两个字刺激着她的神经,让瑞贝卡再也无法保持平静。 “是不是意外你心里清楚,”瑞贝卡猛地站起,然后同面色惨白的辛德瑞拉说道,“总之我不会允许你再和他见面的!” 这么说着,瑞贝卡转身朝门口走去。就在辛德瑞拉的房门被她毫不温柔甩上之后不久,还呆愣愣地坐在屋内的辛德瑞拉就听见了落锁的声音。 ——瑞贝卡将她的房门锁上了。   ☆、第32章 Question05 向来对自己的头脑引以为傲的瑞贝卡在离开辛德瑞拉的房间之后,并没有多想地就将她的房门落了锁,随后一脸阴沉地转身离开。 此时的瑞贝卡满脑子都是奥格薇拉与辛德瑞拉,过去不堪的回忆充斥在了她的脑海中,那些对于她来说就连回想都觉得艰难的事情一幕幕浮现在了她的眼前,令素来坚韧刚毅的瑞贝卡难以克制自己身体的颤抖。 方才辛德瑞拉的话语给她冲击不可谓不大,这令瑞贝卡变得有些异常,也直接导致了一直对周遭环境颇为敏|||感的她罕见地没有注意到角落里的情况。 因为担心辛德瑞拉所以跟来的安提与塔娜一直都躲在角落里,原本她们想偷听母亲与妹妹的对话——就算最后她们什么都没听见,但也还是可以在母亲出来之后再向母亲询问。 想来涉及到辛德瑞拉的事情,母亲是不会向她们隐瞒的。 谁知道母亲与辛德瑞拉谈话的内容她们倒没听清,但是两人的争吵声却是真真切切地传了出来。 虽然隔着门板她们并没有完全听清母亲与妹妹争吵的内容,但这并不妨碍双胞胎对房内局势的判断——关键是她们完全无法相信对待辛德瑞拉比她们还亲的母亲、和一直都是温柔平和的辛德瑞拉居然会发生争吵! 这简直比她们明天就能加入皇宫的可能性还低好么! 安提与塔娜越听越心慌,她们不知道该怎么应对,虽然她俩非常想冲进去劝说一番——就算不知道前因后果但是得让她俩平心静气恢复到平时的样子,但是仔细想想…… 双胞胎又不确定她们在此时冲进去是否是火上浇油,难得发那么大火的母亲是否会将矛头指向她们。 安提与塔娜的确惧怕母亲的责骂,但是她们更害怕因为自己的鲁莽又连累了先前正于母亲进行争吵的辛德瑞拉。 所幸的是这场争吵并没有持续太久,她们的母亲很快就离开了辛德瑞拉的房间——听到了动静的安提与塔娜连忙在隔壁的空房里躲了起来,但耳朵紧贴着门板的她俩随即就听见落锁的声音。 双胞胎一开始还以为是母亲发现了她们的存在,所以想要给进行偷听的她俩一个教训,但姐妹俩很快就发现被母亲锁在房间里的并不是她们——而是辛德瑞拉。 ——今天真是怪事连连! 先是辛德瑞拉在离开了她们之后又一脸慌张地逃了回来,在回到宅邸之后也是心神不定。好不容易在尴尬的气氛中结束了晚餐,由母亲打头阵跑去询问,谁知道这不是母女胜似母女的两人居然吵了起来。 而且母亲居然把辛德瑞拉给锁在了房间里! 双胞胎怎么都不觉得这样的事会是一直都保持着贵妇气质、无论发生了什么事都是气定神闲的母亲会做的。 躲在空房间里的安提与塔娜只觉得今天的事情说不出的奇怪,但是她俩谁也不敢出这个头,于是只能躲在房间里准备等母亲离开了再说。 好在瑞贝卡今天在和辛德瑞拉进行一番争吵之后真的情绪失常,也没有注意到两个女儿的存在更没有在走廊里久留。 安提与塔娜在听到母亲的脚步声渐渐远去之后,先是小心翼翼地地打开了房门随后探头探脑地朝走廊看去。在看见母亲的背影消失在了走廊拐角之后,双胞胎连忙对视了一眼,随后塔娜脱下了脚上穿着的高跟鞋,接着蹑手蹑脚地跟了上去。 等到塔娜看见母亲完全没有发现自己、维持着一张棺材脸下了楼之后,赶紧小跑步地回到了自己孪生姐姐的面前。 “走了么?” 安提压着嗓音小声地询问道。 塔娜紧张地点了点头,“走了走了,”她回答得飞快,然后弯下了身把自己的鞋穿好,“你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作为双胞胎,她和安提心意相通,有时候只需要一个对视就能明白彼此的心思。可是她和安提刚才都快把对方的脸给看穿了,却依旧捉摸不透事情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我怎么知道,”安提瞥了眼自己的妹妹,然后伸出手让正在穿第二只鞋的妹妹有个依靠、别一不小心倒在了地上,但嘴上却还是带着不耐烦地催促道,“你快点,别磨磨蹭蹭的了。” 塔娜倒在地上倒是没问题,可别再把好不容易离开的母亲再给招回来了。 “你别催我,”刚才“舍命”跟踪母亲的塔娜瞪了眼自己的姐姐,却也加快了自己的速度,然后在站稳之后又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裙摆,这才和姐姐一起来到了辛德瑞拉的房门口。 双胞胎对视了一眼,她们很清楚,在这个时候去找辛德瑞拉势必会引起母亲的不满——她们不确定余怒未消的母亲是否会将怒火撒在她们的身上。但同时,她们却也非常担心被母亲锁在房间里的辛德瑞拉。 要知道辛德瑞拉在白天还受到了惊吓,她们先前还商量着要在母亲询问好原由后去安慰一下这个她们现在都非常喜欢的妹妹,谁知道…… 对于辛德瑞拉的关心,最终还是战胜了依旧处于愤怒中的母亲的恐惧。 安提与塔娜对视了一眼,随后不约而同地咽了口唾沫,接着这对双胞胎同时抬起了手、轻轻地敲了敲辛德瑞拉的房门。 然而回应她们的只有沉默——辛德瑞拉既没有回答她们更没有任何的动作,仿佛她此时并不在屋内一样。 如果会在这里死心就不是安提与塔娜了,姐妹两人或许耐心并不如辛德瑞拉,但是胜在她们足够的死皮赖脸——一旦认定了事情就不会轻易地停止。 比如当初对辛德瑞拉的捉弄,以及此时对辛德瑞拉的担心。 于是双胞胎继续敲起了门,同时还附上了自己“身份的证明”——证明她们不是去而复返的母亲。 “辛德瑞拉,你没事吧?” 安提率先开口询问。 “辛德瑞拉,是我们,安提与塔娜。” 塔娜接着姐姐的话说道。 回应她们的依旧是一片沉默,正当双胞胎困惑辛德瑞拉是否已经睡了——虽然可能性真的不高——的时候,屋内终于传出了一片悉悉索索的声音,然后她们终于得到了辛德瑞拉的回答。 “我没事。” 自从瑞贝卡夫人离开之后便一直坐在座位上的辛德瑞拉终于回过了神,虽然她并不理解瑞贝卡刚才突然翻脸是因为什么,但是双胞胎的关心却还是让她觉得心头一暖。 辛德瑞拉起身走到了门边,伸手抚摸着这个在此时囚|||禁着自己的房门,然后她对着屋外的双胞胎说道,“请不用担心我,安提姐姐、塔娜姐姐。” 能够得到回应就说明辛德瑞拉这回暂且无事。 安提与塔娜对视了一眼,这样的认知令她们觉得有点心虚:毕竟这个“暂且无事”说的是辛德瑞拉暂时性命无忧,不会因为白天里发生的事情以及刚才与母亲的争吵而一个想不开跑去自杀——虽然辛德瑞拉看起来并不是这样的人。 但是性命无忧不代表其他方面也没事。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隔着门的缘故,辛德瑞拉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沉闷,完全没有往日里的那般明快,就连已经快成为她的象征的温柔也不复存在——听起来死气沉沉的。 “真的……没事么?辛德瑞拉,”塔娜有些忍不住地开口,“如果你不开心的话可以说出来,我们……”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自己的双生姐姐用眼色制止住了。 在安提看来,双生妹妹的话对于辛德瑞拉来说无疑是火上浇油:这会儿辛德瑞拉不高兴分明就是明摆着的事情,她再针对这事说不是摆明了要在辛德瑞拉的伤口上撒盐么! 再说辛德瑞拉就算说了,她们也什么都不能做。 辛德瑞拉的房门被母亲锁上了,虽然也并非没有办法得到钥匙,可是她们就算真的能拿到钥匙又能怎么办?去告诉古滕堡侯爵她们的母亲关了他的女儿么?还是在母亲亲手关住了辛德瑞拉的情况下再把辛德瑞拉放出来? 不,她们什么都做不到。 她们是如此的无能为力。 “我真的没事,”就在塔娜也意识到自己有多么的鲁莽时,辛德瑞拉的声音再度从房间内传来,“我很好,虽然和瑞贝卡夫人发生了争执,但我想瑞贝卡夫人应该也是在担心我。” 虽然不明白自己哪句话激怒了瑞贝卡夫人,但是辛德瑞拉细细地回忆了一下对方在说那些话时的神情,发现她的脸上她的眼中蕴含的不仅仅只有愤怒。 还有悲伤、懊恼与无能为力,以及一些令她在恍惚间以为是错觉的阴鸷。 这样的情绪从未在瑞贝卡夫人的身上出现过——尽管她与她相处的时间真的只有短短的那么几个月,可就算是梦里与她的母亲还有教母相处时的瑞贝卡夫人也是那么的明艳,虽然不像她的教母伊莉斯那样阳光,却也不曾被阴暗所侵蚀。 比起被对方的指责,此时的辛德瑞拉倒是有些担心瑞贝卡夫人了。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她从觉得如果放着这样的瑞贝卡夫人不管的话,可能会发生什么糟糕的事情,然而她此刻被关在了房间里什么也做不到。 无法询问瑞贝卡夫人曾经是否发生过什么,更无法拯救这个看起来似乎随时会被完全染黑的瑞贝卡夫人。 不,她也不是真的什么都做不到的。 辛德瑞拉的双眼一亮,即使她并没有参与到瑞贝卡夫人的过去,并不代表其他人也没有。这么想着,她向屋外显然还在担心自己的双胞胎询问道。 “安提姐姐、塔娜姐姐。” 她克制着心中的不安,随后主动开口发起了询问。 “我有一件事情想要问你们。”   ☆、第33章 Question06 瑞贝卡在离开辛德瑞拉的房间之后,便匆匆地离开了宅邸,朝墓园走去。 无论是古滕堡侯爵还是辛德瑞拉都没有在夜半时分去墓园的爱好,所以通往墓园的路上是满目的漆黑与阴森,别说是照明工具的影子了——这条在白日里都显得僻静的小路此时被黑暗所覆盖。 就这么步履匆匆地走在这条只有夜色小路之上的瑞贝卡,并没有带上任何照明用的工具——事实上她也没有随身携带照明工具的习惯;再加上事发突然,离开了辛德瑞拉的房间之后就直接朝这里赶来的她也不可能特意跑去拿蜡烛。 不过黑暗并不能阻挡瑞贝卡。 满目的黑暗对于瑞贝卡来说并不算什么,而晚风抚过树叶所带起的悉悉索索的小声音也没能惊扰到瑞贝卡。穿着高跟鞋与家居服的瑞贝卡步履矫健地朝自己的目的地赶去,若不是她的神色平静,真的会令人以为她的身后还追着一只狗熊。 不,其实此时此刻的瑞贝卡完全称不上是平静。 她将所有的怒火以及别的情绪压在了心底,脑中想着的只有快一些来到奥格薇拉的墓地。 此时此刻的瑞贝卡比任何时候的她都迫切地想要见到奥格薇拉——虽然她知道这早已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但哪怕只是凝望着她的墓碑,也好过她自己一个人在华丽却令人感到绝望的房间里独处。 这条自她嫁入古滕堡家之后,便已经走了无数次的小路即使沉浸在夜色之中,对于瑞贝卡而言也没有任何的阻碍。她顺顺利利、甚至连任何停顿都没有的就摸索到了奥格薇拉的目前,随后借着微弱的月光静静地看着自己此生最珍视的人的墓碑,良久没有说话。 今天在听到了辛德瑞拉的话之后,她一直以来都压在心底的黑暗便完全不受控制地涌现了出来。 她清楚地知道自己的话语与行为可能会给辛德瑞拉带来怎样的伤害,甚至可能直接破坏了过去几个月来辛德瑞拉对她的好感,令她的尊敬成为了厌恶——然而瑞贝卡就算是知道,却也还是无法克制自己。 无法阻止自己说出那样伤人的话、也无法阻止自己将辛德瑞拉锁在房间里的行为。 因为比起辛德瑞拉的憎恨,她更怕同样的“未来”再度发生。 ——那个她在重新拿起自己的水晶法杖后,看见的未来。 当年她无法阻止奥格薇拉走向自我毁灭——是的,瑞贝卡至今都觉得奥格薇拉当年的行为是错误的,甚至是愚蠢的。但是她却无法制止对方的愚蠢,所以她选择陪同奥格薇拉一同殒落。 而这种自我毁灭的下场就是,她在“那时候”伤害了作为奥格薇拉的后代的辛德瑞拉。就如同她刚才无法克制自己的情绪一样,伤害了她。而等到她终于悔悟想要弥补的时候,却发现为时已晚。 温柔的辛德瑞拉将她视为陌生人,没有敬爱也没有厌恨。 最后,嫁给了王子的辛德瑞拉迎来了她的死亡。 瑞贝卡将自己的双手紧紧地握成了拳状,一想起自己看见的那样的未来,她便无法克制自己的恨意——即使她知道已经选择过一次黑暗的自己应该保持平静,不然自己总有一天会被黑暗所侵蚀。 但是…… “但是你还是无法保持冷静,是么?” 静谧到阴森的墓园中突然响起了一个柔和的女声,伴随着璀璨的光芒同时出现在了瑞贝卡的身后,身穿着白色的蓬松长裙,蓄着一头金色的卷发的女人向瑞贝卡走近了几步,丝毫不在意自己的行为可能会吓坏对方。 事实上瑞贝卡的确不会被她的举动给吓到,她甚至像没有听见对方的声音一样,只是静静地凝视着奥格薇拉的墓碑,面色阴沉但是目光却依旧是那么的温柔。 “想开点吧,瑞贝卡,”没有在意对方的沉默,伊莉斯仿佛早就已经习惯了对方的冷淡,随后自顾自地接着说道,“这是迟早要发生的事情,你是没有办法抵抗的。” 瑞贝卡闻言终于有了反应。 她缓缓地扭过了头——似乎全身就快僵硬了似的——朝伊莉斯望去,她素来明亮的双眼在此时却如同一潭死水一般,就连那张精致的面容也是古板无波,“我不会让那样的结局再度发生的。” “谁和你说结局了,”伊莉斯也不是头一回见到这样的瑞贝卡了,只是上一次见到这样她之后发生了什么,伊莉斯实在不敢去回想,“我是说辛德瑞拉和王子的相遇是冥冥之中注定要发生的。” 瑞贝卡并没有回答她,伊莉斯见状连忙开口,生怕自己晚了一步瑞贝卡就又要做出什么惊人之举,到时候就算一切真的还有救也会迎来最不祥的结局了。 “我的意思是他俩的相遇是命运的指引。” 伊莉斯头一回恨起了自己的笨口拙舌。 她既没有瑞贝卡当年以一敌百的气势在,也没有奥格薇拉能够什么都不说就吸引他人的气质,但是这会儿她就算觉得自己解释不清也还得硬着头皮继续说下去。 “奥格薇拉说人与人之间是被命运所牵引着的,”伊莉斯也不知道这会儿是否应该提到奥格薇拉,可她的名字能够吸引瑞贝卡一切的注意力,这样就足够了,“辛德瑞拉和王子之间连着的那根线从一早就存在了,而不是经过一次不合时宜的偶遇后才有的。” 不知道是不是伊莉斯的错觉,在听到自己这么说之后,原本似乎在酝酿着些什么的瑞贝卡的气息突然平稳了许多,于是她再接再厉、继续劝道: “他们的相遇是必然的结果,就算你时时刻刻都在辛德瑞拉的身边也无法改变这注定要发生的事情,”伊莉斯觉得自己这辈子的口才和头脑都用在这时候上了。 可如果她现在没有把瑞贝卡劝好,她真的怀疑明天王国里是否就会传来王子身亡的消息。 她相信以现在的瑞贝卡的心态和实力是绝对可以做到这一点的。 而且不会留下任何的痕迹与把柄。 但是这么做了的瑞贝卡会有什么样的下场,就不是伊莉斯可以甚至是愿意去想象的了。 “但是<现在>和我们看到的那个<未来>已经很不一样了。” 不管怎么说,她还是要把瑞贝卡稳住才行——毕竟现在的瑞贝卡因为悲恸、愤怒让原本比自己更清明的她忽视了很多事情,“就好比<那个未来>里的你对辛德瑞拉各种虐|||待、但是现在的你却是把她当作亲生女儿一样看待。” “你已经和那个你不一样了,辛德瑞拉也不是<那个未来>里的辛德瑞拉了。” 伊莉斯上前一步轻轻地环住了自己唯一还在世的友人,语气也愈发的温柔,就仿佛是在规劝误入歧途了的孩子一般。 “很多事情冥冥之中早就有所注定,但不代表完全无法改变不是么?<那个辛德瑞拉>改变了你、让<那个你>悔悟,而悔悟了的你也用逆转光阴的方式将一切恢复到最初。你看,改变已经发生了,所以你也不用担心辛德瑞拉是否会再有那样的结局了。” 而且就她看来,辛德瑞拉也没有像<那个她>一般对王子产生了好感。 <那个未来>里的辛德瑞拉在瑞贝卡嫁进来之后长期都处于她的压迫之中,后来更是失去了父亲,让她从原本的贵族小姐变成了如同女佣一般的存在。种种外因之下,让她对唯一能够解救她于苦海之中的王子产生了好感——毕竟一位英俊又有地位的男性符合许多年轻女性对伴侣的假想。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瑞贝卡爱护着她就如同爱护着自己的孩子一样,辛德瑞拉就算没有称呼她为母亲、但至少还是把她当作一位值得尊敬的长辈,而古滕堡侯爵也还在世。 开始接受贵族课程的辛德瑞拉就算依旧保持着天真、也不懂王室里的弯弯绕绕,但是却也明白能够成为优秀伴侣的并不仅仅只有王子,她还有很多选择。 已经变得和<过去>不一样的辛德瑞拉今天又在那样的情况下、遇见了并不绅士的王子,伊莉斯不觉得她还会对王子存在着什么遐想。 ——这根本就是连好感都不存在了。 响鼓不用重锤敲,伊莉斯虽然并没有把自己的意思全部表达出来,但并不妨碍学生时期一直都是学院最优秀的瑞贝卡的理解,尤其是此时的瑞贝卡在她的劝说中早已恢复了平时应有的冷静与理智。 “……头一次觉得你的啰嗦与多事也不是一无是处。” 瑞贝卡抱了抱伊莉斯,并不是特别的重、甚至立刻就缩回了手,然后将自己从对方的怀抱中挣扎了开,“但还是谢谢你了,伊莉斯,如果没有你的劝说的话,我今晚或许真的会做什么冲动的事情也说不定。” 伊莉斯:“……” 她见情况不对所以跑出来真是太好了! “开玩笑的,”看见好友的表情和动作都变得僵硬,瑞贝卡终于笑了,但是这笑容也没能让伊莉斯觉得放松,甚至觉得愈发发紧张。 瑞贝卡将好友的这幅蠢像看在了眼中,心知这是对方在担心自己之后也没有如同往常一样嘲笑她——毕竟自己刚才的确是有做“蠢事”的打算,实在是没有资格再去嘲笑来宽慰自己的好友,“放心吧,我已经想通了。” 伊莉斯发现瑞贝卡的的确确是想明白了之后这才松了口气,也毫不客气地冲好友说道,“你就是太偏执了一点,虽然这也不是什么坏事,但有时候会害了你自己。” 这些年她一直担心瑞贝卡的情况会恶化,但如今看来,有辛德瑞拉的存在真是太好了。 虽然同样有风险在,但是想通了之后的瑞贝卡应该不会再有什么问题了。 “没想到我居然有被你说教的一天,”瑞贝卡牵动了一下嘴角,“不过原来你也不是尽说蠢话的。” “……你的嘴还是一样的坏,”伊莉斯见瑞贝卡恢复到了平时的样子后觉得松了口气,但还是不忘提醒对方,“你不去看看辛德瑞拉吗?有些事能今晚解决就别再拖到明天。” 一晚上的时间足够让辛德瑞拉想很多事情,她可不想再让瑞贝卡和辛德瑞拉的关系恶化。 瑞贝卡一愣,但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我知道了。”   ☆、第34章 Question07 步履匆匆地朝墓园赶去的瑞贝卡在离开之后不久,便又步履匆匆地赶了回来。 她的这一去而复返的举动来得可谓是毫无征兆……也直接就让原本倚在辛德瑞拉的房门口和她聊天的双胞胎愣在了原地。 双胞胎显然没有想到她们的母亲这么早就会回来,而瑞贝卡也没想到她一回来……就看见自己的一双女儿堵在了辛德瑞拉的房间门口。 六目相对了大概有好一会儿,只是相对于瑞贝卡的惊讶,双胞胎的脸上更多的还是惊吓与尴尬。 也不知道过了究竟有多久,但最先顶不住的,毫无意外的是安提与塔娜。 这对双胞胎下意识地对视了一眼,在用视线交流了片刻之后,最后还是由作为姐姐的安提硬着头皮朝她们的母亲开口。 “您、您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啊,妈妈。” 安提一开口,塔娜立刻就伸手捂住了自己的脸,露出了一副大概可以被称作难以直视的姿态。 ——她这么说,不就是等于在告诉妈妈她们一早就待在这儿的事情了么?! 塔娜能够想到的事,瑞贝卡自然也能够想到;就算她是真的一时疏忽了没有察觉到安提的话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但是看见了塔娜的这幅姿态之后自然也就明白了。 虽然她也知道自己和辛德瑞拉争吵的内容女儿们估计是听不太清的,然而一想到她们在争吵时安提与塔娜这两个孩子就躲在门外偷听…… ——瑞贝卡就觉得自己也有些不太好了。 想来她居然会没有发现她们的存在,估计也是被辛德瑞拉的话气得冲昏了头脑吧。 不然她怎么可能会没有发现安提与塔娜? 而且从她们的话来看……这两人估计从一开始就在了。不,就算不是从一开始就在门口偷听但至少也是从中途开始就来了。 然而现在并不是教育或者是质问安提与塔娜的时候。 如果她在和辛德瑞拉争吵过后就看见了她们的话,或许她会把自己的余怒撒在她们身上,然后把这两人也关到她们的房间里去。 但是在被伊莉斯开导了之后的现在,瑞贝卡也就暂时懒得和她们计较了。 毕竟现在辛德瑞拉的事情更重要一些。 ——至于她们偷听的事情,就等和辛德瑞拉的心结解开之后再来处理吧。 “你们先……” 瑞贝卡正打算让两个孩子先行离开,然而当她发现她们两人虽然有些畏惧、但又是一副欲言又止的目光后,瑞贝卡忽然就明白了什么。 其实这两个孩子,也是在担心辛德瑞拉吧? 瑞贝卡又回忆了一下她刚刚回来时这两个孩子倚在门口的模样,想来她们刚才应该是在和辛德瑞拉聊天吧? 想到了这儿,瑞贝卡的表情不由得变得柔软了一些。 她刚才被怒火冲昏了头脑,眼前不断交织着过去与<那个世界>的事情、想着不能让辛德瑞拉离开去见王子便锁了她的房门,之后就匆匆离开了。 如果安提和塔娜那时候没有在门口偷听,之后又没有去和辛德瑞拉聊天的话…… “算了,你们先回去吧。” 瑞贝卡缓缓地朝自己的孩子们走去,随后伸手抚摸了一下她们柔软的头发,“不用担心,这一次我会和辛德瑞拉好好……” “碰——!!!” 然而瑞贝卡的话才说到了一般,从辛德瑞拉的房间内忽然响起了一阵剧烈的声响,那宛若重物落地的声音直接截断了瑞贝卡那尚未来得及说完的话。 瑞贝卡快步来到了辛德瑞拉的房门口,拿出了钥匙颤抖着手对准了锁孔。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紧张还是害怕的心情彻底充斥在了瑞贝卡的心中,素来冷静理智的她竟然连续两次都没有将钥匙塞|进锁孔内,看得一旁的安提与塔娜在干着急的同时,也不由地面面相觑。 这样的母亲她们从未见过! 伴随着一记在这个只有呼吸声的走廊里显得异常清晰的“咔嚓”声,瑞贝卡那止不住颤抖的手握上了刻着雕花的门把手,她一把将门推开,随即就看见了令她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无法忘却的一幕—— 铺着柔软的地毯的房间依旧维持着她离开时的样子,然而唯一不同的是在她离开时还坐在椅子上的辛德瑞拉,此时此刻却是躺倒在了地上。 “辛德瑞拉!” 瑞贝卡连忙跑到了辛德瑞拉的身边,蹲下了身扶起了昏迷不醒的辛德瑞拉。 毫无疑问的,刚才那声巨响就是辛德瑞拉倒地时发出来的。 只是当瑞贝卡的手刚刚接触到了辛德瑞拉的身体时,就发现了一件令她更为胆战心惊的事:辛德瑞拉的体温比寻常的要高出了太多。 某个糟糕的猜想瞬间浮现在了瑞贝卡的脑海中,她颤抖着手抚上了辛德瑞拉的额头,掌心内传来的炙热的温度立刻证实了瑞贝卡那糟糕的猜想是正确的。 她连忙将辛德瑞拉抱到了床上,站在一旁的安提与塔娜在见到自己母亲的这一举动之后似乎也明白了什么,她们紧张地看着自己的母亲的一举一动,却不知道自己现在应该做些什么。 “快去找侯爵,请他派人去联系医生。” 站在床边的瑞贝卡皱了皱眉,随后朝站在离自己不远处的姐妹俩吩咐道。 “这个点的话他应该是在书房。” 安提与塔娜从未见过自己的母亲这般焦急的模样,如果放在从前的话,姐妹俩一定会对令她们的母亲如此担忧挂心的辛德瑞拉醋意满满,但是现在的话…… 在听到母亲的吩咐之后,姐妹俩点了点头,随后一把撩起了裙子就小跑着朝侯爵所在的书房赶去。 此时此刻无论是瑞贝卡还是双胞胎,心中就只有这么一个念头,便是希望辛德瑞拉平安无事。 在双胞离开之后,房间似乎是变得更加寂静了,瑞贝卡站在了辛德瑞拉的床边,凝视着尚处于昏迷之中的辛德瑞拉许久,最后忽然深吸了一口气,扭头就朝窗边走去。 撩开窗帘,打开锁栓,推开窗户,最后一把抓住停在窗户外的鸽子。 这一系列的动作并不需要花去瑞贝卡太多的时间和力气,但是她的样子看起来却仿佛是在短短一瞬间便苍老了许多。 “伊莉斯,你出来。” 她对着那只白鸽沉声地吩咐着。 可虽然是这么说,但她仿佛是担心自己的声音会吵醒辛德瑞拉、又好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一般,瑞贝卡的声音听着倒没有平时那般底气十足,而是多了许多的疲惫。 “怎么了,瑞贝卡?” 这并不是伊莉斯第一次凭空出现了,但是和从前对局势了如指掌的她不同,此时的伊莉斯满脸的困惑,显然是没有想到自己在和瑞贝卡刚刚分别之后,对方便又一次地找到了自己。 而且还是在辛德瑞拉的房里。 “你和辛德瑞拉说得怎么样了?” 她有些奇怪地看着瑞贝卡,但是很快就发现了静静地躺在了床上的辛德瑞拉。 “辛德瑞拉这是怎么了?” 困惑变成了惊讶,她三两步地走到了床边,只需稍稍那么一眼就能够从辛德瑞拉那变得通红的肤色中,判断出她此时此刻绝对称不上是好的状况。 伊莉斯试探性地伸出了手,只是当她的掌心触摸到了辛德瑞拉的额头时,立刻就皱起了眉,“好烫!” 其实这也不奇怪。 辛德瑞拉在白日里受到了那样大的刺激,之后又一直都心绪不宁的,晚饭吃得不多紧接着又和瑞贝卡吵了一架。 在惊惧交加的情况下如果再着了些凉,辛德瑞拉就算体质再好估计也抵不住。 “医生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能到,”就算古滕堡伯爵立刻派人去请医生,但是等医生真的到了估计也要许久了,“我现在只能靠你了,伊莉斯。” 伊莉斯在学校时的成绩是常年倒数的,或者说自从进了学校之后她就没有脱离过倒数的行列。 当年她能够顺顺利利地毕业,恐怕一直到如今都是学校内的几大难解之谜之一。 其他人不清楚伊莉斯能够顺利毕业的原因但是伊莉斯本人却是清楚的,她也很清楚自己的实力,如果没有奥格薇拉和瑞贝卡交给自己的东西的话,恐怕她至今都不能够离开学校。 或者离开了学校,然后自生自灭了。 ——而非成为守护这个王国的专属仙女。 不过就算是这样的她,当年还是有一门课是学得非常不错的,虽然没有到能够俯视奥格薇拉甚至是瑞贝卡的地步,但是在学校里却也称得上是名列前茅。 那就是祝福。 她与瑞贝卡相识多年,她一开口伊莉斯自然就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 伊莉斯自然知道辛德瑞拉对于瑞贝卡的重要性,毕竟她本人也是辛德瑞拉的教母,但是有一件事情她必须要和瑞贝卡说清楚—— “我的力量只能使辛德瑞拉的情况好转,却不能够彻底的治愈她。” 如果放在平时的话,瑞贝卡一定会送给伊莉斯一个大大的白眼,但是此时此刻她满脑子都只有辛德瑞拉,所以便直接跳过了那个环节,步入了正题。 “这个我自然知道。” 她当年可是学校内最优秀的仙女,就算是她的力量顶峰时期,也不一定能够靠祝福术就让辛德瑞拉立刻就彻底痊愈。 但是在得到了仙女的祝福之后,辛德瑞拉的情况就算不能够彻底转好,但是却也不会变得更坏。 ——之后只要等到医生赶来就可以了。 “我知道了。” 看着瑞贝卡的样子虽然焦急,但是头脑还是非常清楚的之后,伊莉斯内心其实也是松了口气。 辛德瑞拉已经倒下了,如果这时候瑞贝卡也倒下了那就真的问题大了。 她再度走到了辛德瑞拉的床边,随后将掌心紧紧地贴到了她那滚烫如旧的额头之上,给予这个继承了故友的希望的孩子最大的祝福。 ——亲爱的孩子,愿你能够一切平安。   ☆、第35章 Question08 辛德瑞拉觉得自己似乎沉入了一片如同海洋一般的黑暗之中。 周遭是难以突破的混沌,寻找不到任何落脚点的身体就这么漂浮在黑暗中,由于没有任何参照物的缘故,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静止的还是正在随波逐流中。 然而比这片无尽的黑暗更加令她难以承受的,还是呼吸上的困难。 鼻子就仿佛是被一张透明而又无情的手掌死死地捂住一般失去了作用,胸口也似乎是被压着一块巨大的时候令她觉得透不过气,辛德瑞拉挣扎着想要从这里逃脱,然而她很快就发现自己的四肢似乎也失去了机能。 她唯一能够做的,也就只有遵循人类生存的本能,张大嘴贪婪地呼吸着稀薄的空气。 就当浑身燥热的辛德瑞拉以为自己从黑暗被移向了火海的时候,她隐隐约约中似乎又感觉到似乎有一只非常冰凉的手掌,温柔的抚上了她的额头。 而就是这么一个小小的举动,却为她驱逐了身上所有的不适。 烦闷与燥热很快就褪去,她的呼吸也变得非常的平稳,虽然四肢依旧无力但精神却似乎是松快了许多,紧接着一阵疲惫感毫无征兆地向她袭来。 辛德瑞拉原本还想要维持自己的意识、睁眼瞧一瞧那只手的主人是谁,然而因为前番种种不适与挣扎而变得异常虚弱的她最终还是敌不过那强烈的疲惫感,意识也再度地陷入了黑暗中。 但相对的,她迎来了自己似乎是已经睽违已久的一夜好眠。 坐在床边的瑞贝卡静静地看着服用过药剂的辛德瑞拉,被侯爵连夜派人请来的家庭医生在半个小时之前刚刚离开,安提与塔娜也在医生离开后不久被她赶去了睡觉。 忧心忡忡的侯爵虽然也想留在这里看护自己唯一的女儿,但最终还是被她以明天有要事处理给送出了房门,虽然临走前他还依依不舍的连连回头,但最终还是败在了她毫不留情的催促之下,只留下了一句“你也要注意休息”。 瑞贝卡端详着辛德瑞拉的睡颜,心中暗自地向早已被自己抛弃的神明祈祷着。 伊莉斯在医生和其他人到来的时候便隐去了身形,虽然古滕堡家的人基本上都认识了她,可就算这样也无法解释她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辛德瑞拉的房间的原因。 现在房间内终于又只剩下了瑞贝卡和处于昏迷中的辛德瑞拉,伊莉斯也再度出现在了房间内。 然而那唯一处于清醒状态的人,却至始至终都没有在意过她究竟是离开还是又再度出现了,因为那人的双眼始终都没有从辛德瑞拉的身上挪开过分毫——即使在医生来检查辛德瑞拉的身体状况、她被迫离开辛德瑞拉的床边时也是一样。 “辛德瑞拉的情况已经好很多了,”被无视的伊莉斯沉默了很久,但是在发现昔年是学校内最优秀的学生的好友真的没有发现自己再度出现后,她终于忍不住开口劝了一句。 用轻到细不可闻的声音。 她自知自己头脑不太好使,却也清楚如果自己在辛德瑞拉好不容易从昏迷变成了沉睡的情况下将她吵醒,那么她的好友一定不会放过自己。 ——即使现在的她已经失去了力量。 “……我知道,”瑞贝卡头也不回的答道,“可是没有见她醒来我始终不能放心。” 可是再这样下去要担心的就不止是辛德瑞拉了。 伊莉斯在心中无声的驳斥着,却一点儿都不敢把这话说给瑞贝卡听,毕竟她太了解自己的这位多年好友了。明明看起来比谁都要沉着冷静,可一旦涉及到了奥格薇拉的问题却又比任何人都要执拗。 当然,现在这个范围已经从奥格薇拉扩展到了她的女儿辛德瑞拉身上了。 面对处于差不多要进入歇斯底里的状态的瑞贝卡,她还是不要做出任何能够激怒她的行为比较好。 然而瑞贝卡却似乎是看穿了伊莉斯的想法,她不动声色地睨了对方一眼,却很快又将视线移回到了辛德瑞拉的身上,“你不用那么紧张,我现在很冷静。” 然而伊莉斯对她这番话的回应只是一个夸张的冷颤,“我没有做梦吧?还是你也烧糊涂了?” “……闭嘴,伊莉斯。” “……”好嘛,她就知道自己无论在什么时候都不能欺压到瑞贝卡的头上。 看到了好友的沉默,瑞贝卡继续压低了嗓音说道,“这次的事情责任在我,我还没有不明是非到因此而迁怒于旁人。” “最好是这样,”伊莉斯随手拉过了另一张椅子在瑞贝卡的身边坐下,“不过我还是那句话,有些事情等辛德瑞拉醒了之后还是早些和她说清楚吧,我明白你担心她,但长此以往迟早是要出事的。” 瑞贝卡沉默地点了点头,见好友似乎也有此打算,伊莉斯又问道,只是这一次却是小心翼翼,“那么……那个人你打算怎么处理?” 虽然先前在奥格薇拉的墓前她已经成功劝服了好友,但伊莉斯是真的担心对方会因为辛德瑞拉的这次意外而再度萌生某些可怕的想法。 要知道一旦瑞贝卡下定决心,她就真的敢去做。 “你就一定要在这时候提到那个令人作呕的存在么?”瑞贝卡拧着眉有些不悦的说道,“你放心吧,至少我现在还不会对他做什么事。” “你能想通那就再好不过了,毕竟对方是王室,就算是……”伊莉斯的话说到了一半,随即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便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而相对的,她抬起头朝瑞贝卡看了过去,结果不出意外的对上了一张似笑非笑的脸。 “王室?”瑞贝卡用一种奇异的语调说道,语气中满是嘲弄,“那个令人作呕的存在?” “……当我没说,”伊莉斯摆了摆手。 有些事情大家心里清楚就好,没必要说穿,再说对方因为这样那样的缘故本就不是她俩非常愿意甚至是乐意提及的角色,说多了反而会弄得彼此心中都不舒坦。 瑞贝卡见状也不再说什么,倒是伊莉斯,她在沉默了一会儿忽然又开口说道,“虽然怕刺激到你,但是有件事我想我不得不告诉你。” 以瑞贝卡对伊莉斯的熟悉度,她自然知道对方这样的语气意味着什么,虽然她隐隐约约也能够猜到和谁以及和什么事有关,但是想到这可能涉及到辛德瑞拉,她就算再抗拒也不得不选择听伊莉斯说下去。 为了能够更早的做好准备。 所以在短暂的沉默之后,凝视着辛德瑞拉的瑞贝卡还是点了点头,“你说吧。” “你也是知道的,因为你我的关系,在<那个未来>里王子也是死得怨气冲天……”伊莉斯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听见瑞贝卡一声冷哼,意识到了这是对方在隐晦的表达那是某人活该之后,伊莉斯干笑了一声又继续说道,“再加上你倒行逆施的关系,他死时的怨气也因为你那根破碎的法杖而一并带到了这个世界。” 伊莉斯的话刚说完就不由得打了个冷颤,因为她已经看见瑞贝卡朝自己瞪来的目光,但她还是鼓足勇气硬着头皮为自己辩解,“你就算这么看我也没用,使用那个力量的人是你,而且法杖的碎片会包含什么也不是你我可以控制的。” 作为法杖曾经的主人,瑞贝卡自然也明白伊莉斯的话是正确的。 <那个未来>的她因为使用了令时间逆转的力量,作为法器的法杖因为承受不住那庞大的力量而化为了齑粉,其中大部分按照她的意愿附着在了现在的她的法杖上、令她可以得知有关<那个未来>的一切;而另一部分则是包含着她最为强烈也是最为真切的思念与爱,成为了辛德瑞拉的梦境。 可是她没有想到的是,作为与<那个未来>的辛德瑞拉生前最为息息相关的人之一的王子的怨气,竟然也融入了那些碎片中,甚至还影响到了这个世界的他。 这在瑞贝卡看来,可以说是最大的失误了。 “值得庆幸的是,王子的梦中只有辛德瑞拉的存在,关于那些未来的情况他似乎并不知晓,”看见瑞贝卡脸色骤变,伊莉斯连忙补充道。 “我可不觉得这是令人值得庆幸的事情,”瑞贝卡冷着脸说道,“如果可以的话我真希望那个人的眼睛和记忆中从来就没有辛德瑞拉的存在。” 伊莉斯何尝不是这样想?可她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情,而且她也清楚瑞贝卡其实也明白这件事。 “不过现在最重要的问题并不是这个,”伊莉斯叹了一声气,不得不向现在情绪有些不稳定但是却比任何时候都要清明的瑞贝卡说道: “国王最近正打算为王子挑选一位妻子。”   ☆、第36章 Question09 辛德瑞拉醒了,在晨曦和瑞贝卡的守护中。 因为高烧而睡得迷迷糊糊的她睁开了眼,在一片朦胧中,她首先看见的是瑞贝卡那挂满了担忧的脸。 昏迷之前的争吵让辛德瑞拉在看见对方时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但她很快就意识到自己的反应可能会让瑞贝卡不高兴。 只是…… 她看了看似乎是什么都没有注意到的瑞贝卡,又稍稍地松了口气——事实上她并不希望自己的行为再刺伤对方了,更不想再与对方争吵。 如果可以的话,这一次她想好好地、心平气和地再与对方谈一谈。 至于瑞贝卡看见辛德瑞拉的反应了么? 她自然是看见了。 可是在好友的劝解下意识到是自己错了的瑞贝卡却,当作自己什么都没有看见。她完全能够理解辛德瑞拉害怕自己的原因,所以她愿意等待对方的原谅。 如果辛德瑞拉还想听的话,这一次她愿意将一部分的事情告诉这个尚且不知人心险恶的小姑娘。 并不是为了将她染黑,只是单纯地想让她再长长见识,不要随随便便地就被那些只会说些花言巧语、实则只是一个草包的坏男人给欺骗了。 “你还好么,辛德瑞拉。” 瑞贝卡小心翼翼地扶起了想要起身的辛德瑞拉,还细心地拿了一个靠枕安置在了她的身后,“饿了吗?想要吃点什么吗?” 辛德瑞拉抬头看了眼瑞贝卡,虽然她的内心还有一种说不出的担忧,但是她却并没有再在瑞贝卡的身上感到愤怒与不安这些负面情绪。 或许对方也已经冷静下来了。 辛德瑞拉想道。 “水……” 靠在了靠枕之上的辛德瑞拉朝不远处的桌子上看了一眼,有些虚弱地说道。 “我想喝水。” 即使她并不知道自己发生了什么,但是她可以感觉到自己身体的内部还在发烫,不仅口渴就连嘴唇也有一些干裂。 瑞贝卡连忙点头应了下,随后起身为辛德瑞拉倒了一杯水,接着小心翼翼地喂她喝下,等到杯子快要见底了又问道,“还要吗?” 虽然对方一直非常关爱自己,但辛德瑞拉明显可以感觉到自己面前的瑞贝卡体贴得过头了。 她点了点头,随后怔怔地看着瑞贝卡为自己忙碌的身影,又用还有些昏昏沉沉的脑袋回忆了一下先前发生的事情,很快就反应了过来对方会这般异常的原因。 接连喝了两杯水,辛德瑞拉在瑞贝卡那饱含关切的询问声中摇了摇头。 “……我先去叫你的父亲过来,然后为你准备点吃的。” 喝过了水的辛德瑞拉虽然没有恢复气色,但是因为缺水而龟裂的嘴唇似乎已经好了许多。虽然瑞贝卡还因为对方先前的抗拒而失落,但心中却也是安心了不少。 辛德瑞拉排斥她也是没有办法的,不过瑞贝卡相信自己可以挽回自己在对方心中的印象,但现在最主要的……还是让辛德瑞拉先恢复健康。 她这么对辛德瑞拉说着,低着头正准备起身时却不想衣袖被人拉扯了一下。 在这个房间能够对她做出这样举动的人就只有辛德瑞拉,但是…… 瑞贝卡低下了头朝自己被人拉住的袖口看去,然后有些意外地看见那个拉住了自己的人,正是面色还有些苍白的辛德瑞拉。 “辛德瑞拉?” 她不解地看着对方。 此时此刻辛德瑞拉的表情非常平静,虽然瑞贝卡不知道对方的心情是否也一如她的表情一般平静,但是她却知道自己现在的心情绝对没有自己此刻看起来的那般冷静。 “请您先不要离开,夫人。” 虽然已经喝过了水,但辛德瑞拉只觉得自己的嗓子还是火辣辣地疼。 如果可以的话她真的一点儿都不想说话,但是现在…… 辛德瑞拉觉得自己非常有必要在其他人到来之前,先和瑞贝卡把事情说清楚。毕竟平时端庄英气的瑞贝卡夫人现在如同一个犯错的孩子一样,让她觉得非常的不自在。 即使她觉得自己受了委屈,可在冷静后仔细想想,却也知道这可能是瑞贝卡夫人在担心自己。 最主要的是,当时的瑞贝卡夫人似乎是在透过她看着其他人。 辛德瑞拉猜测那可能是自己的母亲,虽然因为梦境她已经知道了她们两人是旧相识,可她的确还是想知道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什么瑞贝卡夫人当时会那样的偏激。 就算不是这个时候,瑞贝卡也无法抗拒辛德瑞拉的请求——尤其还是这样柔软又虚弱的嗓音,更是让瑞贝卡一下子就心软了。 “好,我不走,”她弯下了身替辛德瑞拉整理了一下被子,这才坐回到了床边的椅子上,“你想和我说什么?” 对方温柔的语气让辛德瑞拉一下子产生了想要流泪的冲动,但是她还是忍住了自己的泪水,非常艰难地用虚弱的声音说道,“我想听瑞贝卡夫人说……” 瑞贝卡觉得自己的呼吸一窒,而后就听到辛德瑞拉继续说道—— “那天你为什么会那么生气,而且……” 她怯怯地看着她,虽然在想起那一日的瑞贝卡时她的心中还是有一些害怕,可她更想知道真相。 如果可以的话,是所有的真相。 瑞贝卡叹了一声,即使她已经打算把大部分的事情告诉辛德瑞拉,可在听到辛德瑞拉主动提及时,瑞贝卡还是觉得有些慌乱。 那并不是什么合适的床头故事。 尤其是还是一个大病初愈的天真女孩的。 可是……瑞贝卡又凝视了一会儿辛德瑞拉的脸,但她看见对方眼中那再明显不过的期待之后,她还是叹了一声气。 “好吧。” ——瑞贝卡发现自己无论如何拗不过那双眼睛。 辛德瑞拉的双眼一亮,但是又很快地克制住了。她眨了眨双眼看着面前也不知道究竟是否看见了自己小动作的瑞贝卡,露出了一副乖巧的模样。 自然是看见了的瑞贝卡在心中又是一叹。 ——这孩子在调皮的方面也和她的母亲一模一样。 “让我先想想这个故事应该从哪里说开始比较好,”她伸了伸手,最终还是没能够忍住地抚摸了一下对方的长发,“不过在这之前,你应该先吃一点东西。” “您不会食言的,对么?” 辛德瑞拉有些担忧地望着瑞贝卡,生怕对方转身就忘了自己说过的话。 看出了对方的那点小心思,瑞贝卡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容,“我绝对不会对你食言的。” “只是这个故事太长了,你如果不吃点东西的话,我担心以你现在的状况绝对撑不到故事结束,”她毕竟也是养了两个女儿的人了,虽然先前一直在怀疑自己的教育方式有问题,不过瑞贝卡觉得自己对辛德瑞拉的疼宠绝对不会出错。 辛德瑞拉稍稍地考虑了一下,最后还是乖巧地点了点头。 “好!” 瑞贝卡让女仆们准备了饭食,又去通知了安提和塔娜。 虽然她还想通知身为辛德瑞拉父亲的古滕堡侯爵的,但是瑞贝卡很快就想起对方现在并不在宅邸内的事情,于是也只能让老管家在他回来之后迅速地告知这件事。 瑞贝卡的故事是在辛德瑞拉吃完了餐点、又哄走了双胞胎之后才开始的。 故事就如同瑞贝卡所说的一样很长,虽然辛德瑞拉在梦里看见了许多,却也比不上当事人的亲自描述。 其中包括她们三个的相识以及相处,虽然瑞贝卡已经隐去了不少现在还不能对辛德瑞拉提到的问题——或许永远都不能告诉对方,可剩下能够说的事情却也有很多。 “……然后因为那些原因,我甚至没来及见到她最后的一面。” 瑞贝卡能对辛德瑞拉提起自己的过去,辛德瑞拉已经觉得非常满足了。她也知道被对方含糊揭过的事情可能并不是自己能够知道的,所以也并没有再在那些问题上继续追问。 而且…… 看着对方眼眶里已经泛出的泪水,辛德瑞拉已经明白了很多事情了。 “那么……”已经足够了解对方和自己母亲的过去的辛德瑞拉望着瑞贝卡,小心翼翼地问道,“您和我的母亲,究竟是在什么时候认识的呢?” “这个呀……” 原本的感伤变成了一个非常温柔的笑容。 “在我生命中最美好的那一天。”   ☆、第37章 Question10 就在辛德瑞拉的病将养得差不多时,王国内突然传来了一个几乎就要轰动全国的大消息—— 国王要为王子举办一个全国性的舞会。 若仅仅只是举办舞会自然不会惊动全国——毕竟王室的事情平民们只要听个热闹就可以了,完全没有必要放在心上。但是这一次的舞会却和之前的都不一样,因为国王不仅邀请了全国的未婚女性,其目的也是非常的明确。 他要为王子挑选一位王妃。 就在这些参加舞会的女孩子之中。 既然是惊动了全国的消息,古腾堡侯爵家自然也收到了来自国王的舞会请帖,邀请的对象当然就是古腾堡侯爵的女儿。 或者说,女儿们。 然而古腾堡侯爵并没有立刻将请帖交给自己的女儿们,而是拿给了身为自己的妻子的瑞贝卡率先过目。 “瑞贝卡,你看看这个。” 作为这个家的女主人,瑞贝卡当然知道今天早上王宫的信使来过的消息,然而侯爵是独自一人接待了对方的,所以他们具体谈了什么,其实瑞贝卡也不清楚。 现在侯爵将印有王室火漆的信封递给了她,瑞贝卡虽然对于王室没有任何的好感,但是在迟疑片刻之后她还是决定打开看上一看。 不为别的,单纯只是因为古腾堡侯爵并不是糊涂的人。 或者说对方看上去只是一位温和的老好人,但实际上这位侯爵先生在重要的事情上是非常分得清主次的。既然对方把王室的东西交给了她,就说明她可以、甚至是非常有必要看一看里面的内容。 按捺着内心的厌恶,瑞贝卡在将信封打开、并且看清了里面的内容时……她的脸立刻就黑了。 “这是……”紧紧地捏着手里的请帖,瑞贝卡猛地抬起了头朝坐在自己对面的古腾堡侯爵看去,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 她当然看懂了这封请贴上写的内容。 但是这比自己预料之中的……或者说,比「曾经」发生的还要早上许多。 即使伊莉斯之前已经和自己打过了招呼,瑞贝卡也没有想到这件事居然来得那么早,早得令她有些措手不及。 古腾堡侯爵重重地叹息了一声,“如你所见。” 他也知道瑞贝卡看懂了这封请贴上的内容,而对方的态度……就算瑞贝卡没有说出来,但是从她已经可以称之为失常的表现上,古腾堡后觉得觉得自己已经看得清清楚楚了。 看来对方的态度和自己的一样。 无论如何都不想让辛德瑞拉参加这一次的舞会的古腾堡侯爵觉得自己松了一口气。 只不过有些话古腾堡侯爵觉得自己应该事先说清楚,“我知道你疼爱辛德瑞拉,但是……” 但是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瑞贝卡急急忙忙地给打断了。 “不能去!” 瑞贝卡强硬地打断地古腾堡后侯爵的话,态度慌乱得都不像是平时那个冷静优雅理智自持的她了。 仿佛是意识到了自己的态度很不对劲——至少她不应该在对方面前表现得如此的慌乱,瑞贝卡连忙做了几次深呼吸,觉得自己差不多已经稳定了情绪之后,这才再一次地说道: “辛德瑞拉不能去,并不是我觉得她不配,但是……” 并不是辛德瑞拉配不上王子、更配不上王妃的位子——辛德瑞拉在她心中是最好的,配不上的人不是她,而是王宫里的那个王子。 对方根本就配不上辛德瑞拉,甚至已经害过她一次了,瑞贝卡又怎会给对方第二次机会? “我懂你的意思,”原本觉得自己大概还要再花点时间和精力劝一劝瑞贝卡的古腾堡侯爵露出了一个笑容,示意对方冷静下来,“事实上我的意思和你一样,而且我也有一点特殊的原因,所以绝对不能让辛德瑞拉进王室。” 至于这个特殊的原因究竟是什么,古腾堡侯爵并没有告诉瑞贝卡。 但是这并不等于瑞贝卡不知道。 虽然古腾堡侯爵知道的其实也并不是全部的真相,但是就如同对方不能把自己知道的“真相”告诉瑞贝卡一样,瑞贝卡也不能把一切告诉对方。 不过这也没有什么。 只要他们保护辛德瑞拉的心是一样的就可以了。 “那么这件事……”瑞贝卡迟疑了一下,“还是不要告诉她们了?” 她不希望辛德瑞拉的去,就不等于她能够放任自己的女儿们趟进这淌浑水。王室里的那群疯子,瑞贝卡觉得他们家谁都不要去沾染是最好的。 古腾堡侯爵点了点头,安提塔娜毕竟是瑞贝卡带来的孩子,他并不是她们的父亲,也不太好替她们做主。 然而古腾堡侯爵和瑞贝卡才决定将这件事隐瞒,谁知道当天下午就被人给捅破了。 “妈妈,王宫的信使是不是来过我们家了?” “说是要给王子选王妃,是不是真的呀!” 正喝着下午茶的瑞贝卡在听到自己女儿们的话之后立刻呛了一下,她虽然知道自己的女儿们平时被宠坏了也没有个正形,却没有想到她们在这方面…… 居然还挺有天赋的? 瑞贝卡在辛德瑞拉担心的目光中放下了茶杯,先是拿手帕擦拭了一下嘴,随后按捺住几乎就要抽搐的嘴角看向了她们,“你们是听谁说的?” 没有立刻否认那就是肯定了。 安提与塔娜对视了一眼,先是交流了一个肯定的目光,随后又同时看向了瑞贝卡,“我们今早其实有看见王国的信使。” “就是他和我们说的那个消息。” ——该死。 听到自家女儿们的如实汇报后瑞贝卡忍不住地在心中暗骂了一声。 虽然王宫的信使将请帖交给了侯爵——毕竟他们家是贵族,总还是要有一点特殊待遇的;但是消息却并没有被封锁啊,全国的女性都知道的消息,自然也没有必要隐瞒不是么? 只是对方的做法虽然无可厚非,可瑞贝卡总觉得对方是故意的。 毕竟是王室派来的人,瑞贝卡完全不介意将所有的恶意猜测诸加在他们的头上。 王国里还就真的没有一个好东西。 因为好人全都死光了。 “是又怎么样?” 看两个女儿的样子,瑞贝卡就知道瞒不住了,但是…… “我们并没有让你们去的打算。” 我们? 双胞胎再度对视了一下,这一次却是不约而同地又朝辛德瑞拉看了过去。 如果瑞贝卡只是说“我”的话,她们倒是可以把那句“你们”理解成她并不愿意她们双胞胎去参加舞会。可她们的母亲说的却是“我们”…… 也就是说这里面也有古腾堡侯爵的意思在了? 难道他们也不希望让处处都比她们优秀的辛德瑞拉去参加舞会么? “为什么呀?”双胞胎齐齐问道。 一旁的辛德瑞拉虽然没有开口,但是脸上也写满了困惑。 毕竟是全国性质的舞会,古腾堡侯爵家却没有一个姑娘参加也太奇怪了吧? 被三双水汪汪的眼睛给注视着的瑞贝卡面不改色,虽然她一直都拗不过辛德瑞拉那双和奥格薇拉一模一样的眼睛,但这一次她的态度却坚定的很。 辛德瑞拉不能去。 无论如何。 瑞贝卡环视了一下三个女孩,她和古腾堡侯爵原本并没有打算让她们去参加舞会,所以连她们不能去的理由都没有想好。 现在这事骤然之下被双胞胎给捅破,她倒是要好好地想一想理由了,“因为……” “因为那里并不适合你们。” 古腾堡侯爵的声音忽然从双胞胎的身后响起,也为还在想借口的瑞贝卡化解了尴尬,“王室内部复杂,无论是你们还是辛德瑞拉都不适合那里。” “这个我们知道呀,对吧,安提?” 塔娜茫然地看向了自己的姐姐,并不明白对方为什么会这么说。 被自己的双生妹妹如此询问的安提也是一脸的困惑,“对啊,我们只是想去看看舞会。王室?我们压根就没有想搅和进去,那是吃人的地方。” 古腾堡侯爵:“……” 瑞贝卡:“……” ——所以,你们两个其实只是想去凑热闹?   ☆、第38章 Question11 安提和塔娜并不擅长骗人,无论是古腾堡侯爵还是瑞贝卡都看出这两个姑娘是真心不愿意当什么王妃,所以在迟疑了一会儿之后,还是同意了她们去参加舞会。 不为别的,单纯地只是让她们去长长见识也是不错的。 可是同样想要去王宫“参观长见识”的理由放到了辛德瑞拉的身上之后,似乎就有点行不通了。 其实辛德瑞拉也不想当什么王妃,毕竟一想到那个可能是王子的人给自己带来的糟糕印象之后,她就对对方唯恐避之不及了——更何况她也没有听说过这个王国有两个王子。 正是因为独子,所以国王才对这个儿子特别的器重疼爱。 甚至还弄出了这个前所未闻的全国性的舞会,只是为了给这个儿子挑选以为称心的王妃。 只是虽然她不想再见到那位王子殿下,但是对于王宫——辛德瑞拉承认自己的的确确是好奇的。然而现在看来,无论是她的父亲还是瑞贝卡夫人似乎都不太愿意她去那里。 古腾堡侯爵和瑞贝卡并没有告诉辛德瑞拉他们不愿意让她参加这次舞会的真正原因,前者只是一味地告诉自己的女儿她并不适合那里,而后者…… 瑞贝卡在提起王室和王宫相关的关键词之后就是一脸的嫌恶,仿佛那里有什么让她讨厌的存在。 在古腾堡侯爵和瑞贝卡的影响之下,辛德瑞拉似乎也觉得王宫并不是什么好地方,她甚至连去参观一下都会引来什么灾祸一样。 于是她的好奇心很快就从王宫里面究竟是什么样的,转移到了瑞贝卡讨厌王室的原因。 见辛德瑞拉已经完全不纠结半个月后的那场舞会之后,瑞贝卡见她再一次地提及自己讨厌王室的原由时,还是忍不住地叹了一声气。 她怎么就不知道辛德瑞拉的好奇心居然有那么旺盛? 这一点和奥格薇拉……好吧还是挺像的。 “那天你在湖畔见到的那个人是谁,其实你也已经猜测到了吧。” 趁着安提与塔娜去挑选服饰的时候,瑞贝卡对坐在自己面前用着点心、但是双眼亮晶晶地望着自己的辛德瑞拉说道。 一提到那个人,辛德瑞拉连忙就瑟缩了一下。 虽然不知道原由,但是自己在遇见了对方之后,的的确确地是感觉到了恐惧。 是的,那是发自内心的恐惧,就仿佛对方随时随地就会发狂地上前掐死自己一样的恐惧——即使对方看起来温文尔雅还是所谓的王子…… 可辛德瑞拉总觉得自己如果再接近他的话,一定会被他害死。 “是的,”辛德瑞拉低着头想了一会儿,随后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瑞贝卡的问题,“那个人……其实就是王子吧?” 辛德瑞拉的聪慧并没有让瑞贝卡感觉到喜悦甚至是满足。 如果可以的话,她宁愿辛德瑞拉没有那么的聪明,这样也不至于受到那般大的伤害。 “那么,你应该也知道了这次舞会举办的原因了吧?” 辛德瑞拉再度点头,“安提姐姐和塔娜姐姐说过,似乎是为了给王子挑选一位合适的王妃……” 她回忆了一下两位姐姐当时那兴致勃勃的讨论。 其实辛德瑞拉原本也以为她们是冲着王妃的位置去的,谁想到…… 在得知了这对双胞胎想要去参加舞会的原因之后,恐怕她的父亲以及瑞贝卡夫人也是哭笑不得吧? 诶,等等,王子、王妃…… “等等,难道说?!”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可能性,辛德瑞拉猛地抬头朝瑞贝卡看去,却发现对方的神态淡定,似乎早就已经得出了这样的结论。 如果忽略她紧紧地捏着杯柄的手的话。 “就和你猜测的一样,”瑞贝卡克制着自己对远在王宫的某人的不满与鄙夷,尽量地用温和的语气对辛德瑞拉说道,“那家……我是说王子在遇到你之后就决定照办全国性的舞会,你不觉得很可疑么?” 辛德瑞拉瞪大了双眼,还是不相信自己就是这场舞会的背后用意,“但是我……” “你很好,辛德瑞拉,你是最好的。” 瑞贝卡放下了几乎就要被她硬生生地捏断的茶杯,然后走到了辛德瑞拉的身边,轻轻地环住了她。 “所以王子才会对你一见钟情,甚至想要通过这个荒谬的方式在全国的未婚女性中找到你。” 这一次她的语气中丝毫没有掩盖对王宫中的某些人的做法的蔑视,“但是辛德瑞拉,你也是值得最好的,而那个王子,他不配。” 辛德瑞拉并不明白瑞贝卡为什么会这么说,毕竟在她的认知中,现在的王子就是王国未来的国王,再怎么说也是自己配不上人家,怎么到了瑞贝卡的嘴里却是对方配不上自己。 瑞贝卡似乎也注意到了自己仿佛流露出了太多的个人情绪,于是连忙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心情。 “所以……” “我明白的,瑞贝卡夫人。” 辛德瑞拉也注意到了瑞贝卡其实并不愿再过多地停留在这个话题上,而她也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所以…… “我不会去参加舞会。” 虽然不知道瑞贝卡夫人究竟和王室有什么深仇大恨,但是不得不说对方的理由的的确确是说服了自己——就凭王子召开舞会的理由是为了找到自己,辛德瑞拉就不想再去了。 或许她过去还会觉得这样的做法很浪漫,但是在瑞贝卡夫人以及双胞胎潜移默化的影响之下,她只觉得能够做出这种事情的王子…… 特别蠢。 这样的人在未来可能会成为王国的国王。 这个国家真的不会有什么问题么? 接受了瑞贝卡说法之后的辛德瑞拉完全没有要再去参加舞会的念头,只是她虽然不去,这个家里还是有人要去参加舞会的。 完全不想当王妃,只是单纯地想要长见识的双胞胎在得到了古腾堡侯爵以及瑞贝卡夫人的准许之后,就兴致勃勃地准备起了要参加舞会的装备。 礼服、首饰、鞋子、甚至是妆容…… 安提和塔娜也不觉得她们真的能够当上什么王妃——尤其还是在从瑞贝卡和辛德瑞拉那里打听到了这次舞会背后的用意之后。 但是这并不妨碍她们好好地打扮自己呀。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嘛。 或许是要去参加王子的舞会的关系,这两天全国的裁缝们都忙碌了起来,不为别的,只因为有太多准备去参加舞会的未婚女性要准备礼服。 而古腾堡侯爵作为贵族,自然也有专属的裁缝。 即使对方手上也积累了不少的单子,但是一直照顾自家的侯爵家怎么说也是要最优先服务的。 所以只是过了大约一周的时间,安提与塔娜要参加舞会的礼服就被送上了门。 那完全是量身打造的礼服闪瞎了辛德瑞拉的眼,看着那穿着一黄一粉、身上戴满了亮晶晶的首饰、踩着十厘米高的高跟鞋、画着精致妆容的姐姐们…… 辛德瑞拉差一点就觉得圣诞节已经提前到来了。 她突然可以想象舞会举办的那一天,王宫里的场景了。 “怎么样,好看么?”双胞胎一边说着一边在辛德瑞拉的面前转了个圈圈,宽大的裙摆和首饰也随即飞扬了起来,然后…… 塔娜脖子上挂着的长串珍珠项链就这么飞了出去—— “哎哟,什么东西呀!” 然后,直直地砸在了正好在管家的邀请下走进了屋内的伊莉斯的脸上。 在一旁看着自家姑娘们的瑞贝卡:“……” 有些不知所措的辛德瑞拉:“……” 同样被这一变故给惊到了的双胞胎:“……” 伊莉斯摘下了打在了自己脸上的东西,当她看清了手上的玩意儿又看见了屋内的场景之后,在忍了片刻之后突然就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们这是把自己所有的珠宝都堆在自己身上了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虽然也知道自己的女儿这样的打扮的确是夸张了一点,但是看见笑得这么猖狂的伊莉斯之后,瑞贝卡还是觉得有些不爽。 “伊莉斯……” 她的语气中充满了危险,仿佛随时都会黑化一样,但是现在正笑得非常开心的伊莉斯却并没有发现,依旧是捂着肚子狂笑,就差蹲到了地上。 “你、你先等等,先让我再笑会儿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忍无可忍的瑞贝卡走到了对方的面前,察觉到自己似乎被阴影所笼罩的伊莉斯抬头一看,就看见了一张足以把自己从梦中吓醒的脸。 “闭嘴。” “哦。”   ☆、第39章 Question12 “你们这样是不行的。” 从双胞胎那儿听来了她们把自己打扮得差不多就和会发光的圣诞树一样的原因,伊莉斯装模作样地摇着自己手里的羽毛扇说道。 “可是我们也没有打算要当什么王妃呀。” 以为伊莉斯是在说这个问题的安提歪着脑袋一脸困惑地回答道。 一旁的安提也紧跟着点了点头,“是啊,我们只是为了好看嘛。难得有机会去一次王宫还是参加舞会,总要把自己打扮得好看一点吧?” ……你们这样真的和好看没有什么关系啊! 伊莉斯在心中咆哮道,只是碍于一旁的瑞贝卡的缘故,她并没有直接说出来罢了。 不管是不是冲着王妃的位置去的,这种把自己打扮得和圣诞树一样的行为,真的不行好么! 虽然首饰和礼服看着的确都挺昂贵的,可是看起来根本就不像是贵族家出来的女儿,倒是把土豪暴发户的模样演绎得活灵活现。 “来来来,让姐姐来教你们正确的打扮方式,”看见安提与塔娜一脸的不得其意、一旁品位十足的瑞贝卡却完全不想插手,而辛德瑞拉…… ——这姑娘完全不是会那种当面点评别人是非的好孩子。 “姐姐?”双胞胎对视了一眼,而后又朝一旁的母亲看了过去,最后又齐齐地看向了伊莉斯,“难道伊莉斯女士你其实很想当妈妈的女儿?” “我们的妈妈的确很好,但是我们的姐妹只需要辛德瑞拉就够了哦!” “而且妈妈也不一定会收你当女儿嘛……” 辈分完全比双胞胎高了一倍、但是不知不觉地好像把自己给坑了进去的伊莉斯:“……” 她沉默了片刻,最后装出了恶狠狠的模样朝一旁的瑞贝卡瞪了过去,仿佛在做出无声的控诉一般。 然而瑞贝卡依旧不以为然,只是装作自己什么都没有看见、也什么都没有听到一样。 辛德瑞拉看着这两位与自己母亲一辈、同时也是自己母亲的好友的互动,忍不住轻笑了出声。虽然自己的母亲已经不在了,但是眼前的场景…… 真的和自己梦中的一模一样啊。 “两位姐姐,不如让我和你们一起去准备参加舞会时的装扮吧,”她走到了安提与塔娜的身边,伸出了手揽住了自己的姐姐们,而后朝瑞贝卡和伊莉斯笑道—— “瑞贝卡夫人就和教母应该有话要说吧?我们就不打扰啦!” 辛德瑞拉可不认为自己的教母特意过来是为了给自己的姐姐们打扮的,看她的样子……大约是有话要和瑞贝卡夫人说,至于谈话的内容…… 辛德瑞拉推测大概是和这次的舞会有关。 她并不觉得这是自己和两位姐姐能够听见的话题,所以非常识相地把两人都给支开了。 “好,你们去吧。” 还没有等伊莉斯开口,一直沉默的瑞贝卡已经出声了,显然是对辛德瑞拉如此体贴的做法非常满意。 一脸茫然的伊莉斯下意识地看了眼瑞贝卡,见到她的表情之后忽然又愣住了。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现在的瑞贝卡仿佛是在说“辛德瑞拉不愧是奥格薇拉”的女儿一样…… 这个好像真的不是她的错觉。 “但是……” 虽然她的确有话和瑞贝卡说,但是以她的能力随时都能和瑞贝卡聊天啊,之所以会从正门来古腾堡侯爵家,最主要的还是想要见一见身为自己教女的辛德瑞拉呀! 呜呜呜她好想和辛德瑞拉再聊聊天嘛! 然而瑞贝卡并没有给自己的好友再度开口的机会,只是对着自己的女儿们继续说道,“玩得开心。” 态度和在伊莉斯面前时完全不一样。 这样温和……甚至可以说如同慈母一般的瑞贝卡让伊莉斯怔了一怔,在发现对方看向自己的凌厉目光之后,她下意识地点了点头,跟着瑞贝卡说道,“恩、恩啊……玩得开心呀!” 然后……就这么目送着三个姑娘离去的身影。 “诶等等不对啊,”等到辛德瑞拉和双胞胎的身影完全消失在了楼梯上之后,伊莉斯这才反应了过来,“我是来见辛德瑞拉的呀,怎么又和你凑一块儿了!” 瑞贝卡横了自己的好友一眼,似乎并不在意对方的说法,但是说出来的话却又并不是那么一回事,“你对我有什么不满的么?” “没、没有!” 虽然分离了太久,如今的瑞贝卡早已不是当年那个高高在上的女王了,但是…… 余威犹在啊! 当年因为这样那样的缘故时常被对方“压迫”的伊莉斯至今不敢反抗对方。 呜呜呜如果奥格薇拉还在就好了,通常在这个时候打圆场的都是她! 在瑞贝卡眼中,伊莉斯和自家的双胞胎基本上是同样的存在,属于她只需要看一眼就能明白对方究竟在想什么的存在。 而现在的伊莉斯……绝对是子啊想只要奥格薇拉还在就好了之类的话。 “收起你那愚蠢的表情。” 想到了奥格薇拉之后,瑞贝卡的语气也缓和了不少,只是碍于坐在自己面前的人是伊莉斯,她还是做不到温柔。 “说吧,你今天过来到底是有什么事。” “我真的只是来见一见辛德瑞拉的……”伊莉斯捂着脸小声地说道。 瑞贝卡挑了挑眉没有回答,见对方长久的没有反应之后,伊莉斯这才将自己的脸从手掌里抬了起来,然后怯怯地看着依旧在喝茶看书、直接当她不存在的瑞贝卡。 “好吧,其实我也有话想对你说。” 伊莉斯一边说着一边叹了声气,随后仿佛是不想看见瑞贝卡反应似的低下了头,在考虑再三之后她还是鼓足了勇气。 “这次的舞会……你没有打算让辛德瑞拉去吧?” 其实这个问题,伊莉斯在刚才一进门的时候就已经得到了答案。 瑞贝卡家的双胞胎把自己打扮成了圣诞树,但是她们身边的辛德瑞拉依旧是穿着平时日常的服装,一看就是没有要去参加舞会的打算。 “当然,”见对方支支吾吾地终于进入了正题,瑞贝卡也放下了手里捏着的书本,“我怎么可能再让辛德瑞拉跑到那个地方去。” 对方的语气虽然傲慢而又饱含仇恨,但是伊莉斯也清楚瑞贝卡这会儿并没有真的动杀心。 因为自己的这位碰到和奥格薇拉有关的事情就会变得不正常好友一旦动了杀心,那么第二天王国里流传的最大的新闻恐怕就是王室成员被全数灭口的消息了。 伊莉斯完全相信瑞贝卡真的能够做到。 “也是,”伊莉斯点了点头,她完全能够理解瑞贝卡这么做的用意。 虽然她无法阻拦辛德瑞拉和王子必然的见面,但是舞会这种事情……在“那时候”诞生了那样的后果之后,瑞贝卡自然是能拦则拦的。 事实上伊莉斯也挺后悔的,如果那时候自己并没有出面让辛德瑞拉参加舞会的话,恐怕也不会产生那样的杯具吧。 说到底自己也是把辛德瑞拉推进了火坑的凶手之一。 “只要避开了这件事,那么之后都不成问题,”瑞贝卡一脸冷漠地说道,但伊莉斯却知道她是为辛德瑞拉操碎了心,“只要辛德瑞拉不去参加……” “妈妈、伊莉斯小姐。” 瑞贝卡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双胞胎的声音给打断。瑞贝卡下意识地抬起了头,原本以为会看见自家女儿的新造型,谁知道她们还是穿着和刚才一样的礼服,只是将身上的珠宝摘下来不少。 然而这并不重点,重点是跟在了她们身后辛德瑞拉。 她的身上穿着的是一套白色的礼服。 无论是瑞贝卡还是伊莉斯都愣在了当场,因为那套礼服不是别的,正是伊莉斯当年为奥格薇拉定制的、也是当年奥格维拉穿过的礼服。 “妈妈怎么样,辛德瑞拉的裙子好看么?” “刚才辛德瑞拉说她的妈妈有留下一条白色的礼服,所以我们就让她试试了。” “没有想到意外地合适呢。” 双胞胎一唱一和地说道,一边将还有些羞涩的辛德瑞拉拥到了依旧愣愣地、仿佛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的瑞贝卡和伊莉斯的面前。 见两人都没有回应,辛德瑞拉忐忑不安地捏了下裙摆,然后羞涩地开口: “怎、怎么样,瑞贝卡夫人、伊莉斯小姐。” 她紧张地看着两人。 “好看么?”   ☆、第40章 Question13 好看么? 瑞贝卡在心中叹了一声气,看着面前的辛德瑞拉,她实在是有一种时光错乱的感觉。 除了和辛德瑞拉长得非常相似的奥格薇拉之外,她想起的还有这身礼服背后的故事。 她们三个之中自己最擅长的就是学习了,伊莉斯虽然在学习方面丝毫不精通,但是在缝纫方面却是非常有天赋。 那时候恰逢学院里的高年级生在准备毕业舞会,于是伊莉斯就对她们说,毕业舞会上她要让她们三个全都穿着自己制作的舞会出席。 在自己的强烈要求之下,奥格薇拉的那一套是最早就做好的——甚至比她们原定的毕业时间还早上了许多。 于是那一天在她们的起哄下奥格薇拉羞羞答答地换上了伊莉斯亲手制作的礼服,又穿上了那双属于她的水晶高跟鞋,接着在她们面前缓缓地转了个圈,随后细声细气问道…… “好看么?” 怎么会不好看呢? 看着面前穿着奥格薇拉的礼服的辛德瑞拉,就连伊莉斯都已经出了神,就更别提是瑞贝卡了。 她怔怔地看着面前的辛德瑞拉,一如刚才被自己鄙夷的走神的伊莉斯一样,面前的辛德瑞拉实在是像极了当年的奥格薇拉,让她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此时此刻她的脑海中浮现的全都是当年穿着这件礼服、冲着她微笑问她好不好看的奥格薇拉。 一如刚才的辛德瑞拉一样。 “瑞贝卡夫人?伊莉斯小姐?” 久久都没有等到回应的辛德瑞拉有些奇怪地看着面前的两人,似乎是非常不能理解她们的反应为什么会如此的奇怪。 “难道……不好看么?” 辛德瑞拉的声音首先唤醒的是伊莉斯,她先是看了眼一旁的瑞贝卡,在毫不意外地看见难得出现在对方脸上的呆愣之后,这才露出了一个尴尬的笑容看向了辛德瑞拉。 “好看,”她慌乱地说道,“当然好看啦,不愧是……不愧是辛德瑞拉,就是那么的漂亮。” 伊莉斯的回答也让已经处于走神状态许久的瑞贝卡回过了神,她用复杂的目光打量了辛德瑞拉好一会儿,这才迟疑地点了点头,“好看……” 这么说着瑞贝卡忽然就站了起来,然后在辛德瑞拉还没有来得及反应之前就一把拥住了她。 “我们的辛德瑞拉真的是太好看了。” 瑞贝卡的反应出乎所有人的意料,被她这么拥着的辛德瑞拉先是一愣,不过她很快也就反应了过来。然后辛德瑞拉伸出了手,小心翼翼地拥住了紧紧地抱着自己的瑞贝卡。 “您喜欢就好,瑞贝卡夫人。” 虽然瑞贝卡和伊莉斯的反应有些失常,但是已经知道了她们的过去的辛德瑞拉也明白她们这是透过自己看见了谁,更明白伊莉斯那句“不愧是”之后原本应该跟着的内容。 但是她很高兴。 如果瑞贝卡夫人能够在自己的身上看见她的母亲的影子、哪怕只有些许辛德瑞拉也觉得非常高兴了。 辛德瑞拉的拥抱就和她本人一样的温柔,虽然一旁的双胞胎并不能理解现在究竟是什么情况,为什么他们的母亲会突然变得这么失常,但是眼前的场景…… 似乎也不坏。 估计也知道自己的行为已经有些失常了,瑞贝卡率先收回了拥抱着辛德瑞拉的手,可是她却并没有离开,只是抚摸了一下辛德瑞拉那张和她的母亲异常相似的脸。 真的很像呢。 她在心中想到。 简直就是和那个时候的奥格薇拉一模一样,只是奥格薇拉最终也没能穿上这套礼服去参加毕业舞会——因为就在这条礼服制作出来之后不久,就发生了那样的事情。 而她也因为之后发生的事情同样没有顺利毕业。 这么想着的瑞贝卡又细细地查看了一下辛德瑞拉身上的裙子,虽然因为保存完好的关系,这条裙子看起来还是和过去差不多。 但是在瑞贝卡看来,因为时光和魔力的流逝,这条礼服早已不复当年那么的耀眼夺目。 ——辛德瑞拉是值得最好的。 这么想着的瑞贝卡扭头看向了似乎也依旧沉入了回忆中的好友,“伊莉斯。” 被瑞贝卡点名的伊莉斯眨了眨眼睛,接着歪着脑袋看着她们,似乎是并不明白在这场仿佛昔日重现的现场有什么需要自己出场的地方。 “怎么了?”这个感人肺腑的场面还有什么需要自己的地方吗? “这条裙子,你再来改一下吧,”她指了指辛德瑞拉身上的礼服,“我看着辛德瑞拉穿得似乎有一点不太合身。” 还没有等伊莉斯应下,辛德瑞拉已经一愣,“诶?” 像是怕辛德瑞拉误解,瑞贝卡连忙向她解释道,“你身上的这条裙子,其实就是伊莉斯亲手制作的。奥格薇拉把这条裙子交给了你,大约也是……” 大约也是什么? 辛德瑞拉不知道,但是伊莉斯却已经明白了。 “就交给伊莉斯我吧,”她拍了拍胸||脯、装出了一副豪情万丈的样子,“伊莉斯保证能让这条裙子恢复到当年的美貌的!毕竟我们家的辛德瑞拉就应该穿得光鲜亮丽然后参加……” 参加什么? 突然想起来瑞贝卡并不打算让辛德瑞拉参加舞会的伊莉斯立刻闭嘴、甚至小心翼翼地朝瑞贝卡望去。 但是瑞贝卡却并没有要制止伊莉斯甚至和她算帐的打算,她只是在众人的目光中再一次地抚摸着辛德瑞拉的头发,“如果你想去的话就去看看吧,毕竟那里也是……” 那里也是什么? 辛德瑞拉不知道,但是她却明白了瑞贝卡的前半句话。 是的,瑞贝卡已经完全看穿了她。 原本她因为瑞贝卡的解释而按捺住的好奇心,在换上了这条裙子之后又开始萌动。在双胞胎的怂恿之下,她的的确确是再度产生了想要去王宫见识一下的心情。 虽然她讨厌着王子,甚至可以说是害怕与厌恶,但是对于王宫…… 不知道为什么,辛德瑞拉每每想到内心总是会涌现出一种奇异的感觉,就好像自己曾经在那里生活了很长时间、想要故地重游一般。 辛德瑞拉想这大约……是她的错觉吧? 这是不是辛德瑞拉的错觉瑞贝卡不知道,但是她会松口让辛德瑞拉去参加舞会的原因,瑞贝卡却是清楚的。 一是因为这条曾经属于奥格薇拉的裙子以及当年她们三个的约定。 第二…… 大约是因为伊莉斯曾经对她提及过的“注定要发生的事情是无论如何都无法避免的”这句话,虽然她个人对辛德瑞拉和王子之间交缠的命运嗤之以鼻,若是她手里有一把可以剪断这段命运的剪子的话,瑞贝卡想自己估计早就把这段命运给剪得七零八落了。 然而她无法做到这一点,她甚至无法去阻止。 因为伊莉斯的话,瑞贝卡觉得自己无法想象若是辛德瑞拉没有去参加之后的舞会,那么之后她又将遇到什么样的变故。 既然无法改变,那么最好的办法就只有勇敢地去面对。 然后狠狠地打命运……最好还有那个王子几个耳光。 终于得到了瑞贝卡的许可的辛德瑞拉和自己的姐姐们回到了楼上换下了这条礼服,虽然她并不知道原因,但是心中的喜悦是无论如何都无法克制的。 然而当辛德瑞拉抱着准备让伊莉斯修改的礼服走下了楼,却发现自己的继母和教母都已经不在了。 他们会去哪儿呢? 辛德瑞拉在宅邸里找了好久,最后好像是想到了什么,立马朝着自己记忆中的方向走去。 如果说瑞贝卡夫人和伊莉斯还能够去什么地方,那么就只有那里了。 “没有想到你居然真的同意辛德瑞拉去了,”伊莉斯的话语中满是感叹,“我以为这一次你一定会阻止她到最后呢。” 瑞贝卡冷哼了一声,“就算我阻止了,谁知道又会出什么变故呢。” 她并不认为王子真的就不知道辛德瑞拉是谁,毕竟王室也送了请帖过来,虽然表面上看可能是贵族的特殊待遇,但谁知道这是不是另一种暗示? 没准到时候她们出发了,王室又会派人来掳走辛德瑞拉。 “你倒是了解他们的本性,”伊莉斯长叹了一声,“说真的,如果不是辛德瑞拉还在这个国家,谁要当这里的守护仙女。” 原本守护仙女是人人都争着想要当的职位,毕竟这也是一种荣耀。 但是这个国家的守护仙女嘛…… 呵呵。 “倒是委屈你了,”瑞贝卡笑着说道,“那么,你把我叫来还有什么事情么?” 伊莉斯耸了耸肩,对于瑞贝卡一眼就看穿自己的小心思她表示完全能够理解,这么想着,她突然拿出了一双水晶鞋,递到了瑞贝卡的面前。 “这个……你觉得我应该交给辛德瑞拉么?” “瑞贝卡夫人、伊莉斯小姐,你们在这……诶,这个是?”   ☆、第41章 Question14 “……所以,伊莉斯小姐的意思,如果我接受这双水晶鞋的话,就能够看见自己过去的记忆是么?” 辛德瑞拉看着面前顶着瑞贝卡的目光、支支吾吾地说完了有关这双鞋子的事情的伊莉斯,做了一个令她都觉得不可思议的结论。 过去的记忆? 那是什么?是和瑞贝卡夫人以及伊莉斯小姐一直隐瞒着自己的事情有关么? 可是辛德瑞拉并不觉得她有什么连自己都不知道的过去。 “……这段记忆可能会让你无法接受、甚至是……”伊莉斯偷偷地看了眼没有说话的瑞贝卡,“改变你对一些人的看法,如果可以的话其实我……我们并不想让你看见,但是……” 这是辛德瑞拉必须要面对的。 如果她想要脱离那个和王子有关的死循环的话。 “但是,我不得都不去面对,是么?” 辛德瑞拉笑了笑,然后伸出了手,从伊莉斯的手里拿过了那双据说同样是属于自己的母亲、并且能够让自己得到过去记忆的水晶鞋。 “我明白瑞贝卡夫人和伊莉斯小姐对我的爱。” 辛德瑞拉端着这双珍贵的水晶鞋缓缓地说道,先是看了看伊莉斯,而后对瑞贝卡说道,“那么我也不能辜负这份爱。” “有了瑞贝卡夫人、有了安提姐姐和塔娜姐姐、有了伊莉斯小姐在,我觉得现在的我已经足够强大到能够非常坦然地接受许多东西” “母亲离开前让我能够勇敢而善良,然而过去的我可能只拥有善良但是却不够勇敢,不过现在……有了瑞贝卡夫人的教育,我觉得自己已经变得足够的勇敢。” “我会坚强勇敢的面对一切,而且我相信我的选择不会让我后悔。” 这么说着,辛德瑞拉按照伊莉斯的说法,伸手覆上了那双晶莹剔透的水晶鞋的表面。 然后下一刻,辛德瑞拉就昏倒在了两人的面前。 浑浑噩噩之中,辛德瑞拉觉得自己好像是听见了瑞贝卡夫人以及伊莉斯小姐的呼唤,但是她的面前只有无尽的黑暗,不过在片刻之后,她觉得自己仿佛是看见了什么。 ……………… 这是一个漫长的,似乎是曾经发生在辛德瑞拉身上、但是对于她来说又好像是其他人的故事。 就在辛德瑞拉差不多要考虑婚事的时候,古腾堡侯爵为了让她能成为一位有教养的贵族小姐、并且给她抬高身份而决定娶一位继室。 在古腾堡侯爵的考量之中,他的继室必须是只有女儿的寡妇。 因为年轻的女性会想着生一个儿子取代辛德瑞拉继承自己的爵位,而对方如果有孩子,那么她的孩子说不定会和自己的女儿产生竞争爵位的心理——即使对方只是继室带来的孩子。 同样的,古腾堡侯爵觉得自己的女儿辛德瑞拉这几年就会出嫁了,和继室并不会相处太久,对方有女儿的话也可以和辛德瑞拉好好的相处,至少能够让辛德瑞拉在结婚前不至于那么的孤单。 就在古腾堡侯爵如此考量的时候,有一位瑞贝卡夫人也知道辛德瑞拉差不多到了要议婚的年龄,于是她伺机接近了古腾堡侯爵。 巧合的是,这位瑞贝卡夫人在各个社交界都很吃得开,有不错的财产不说也只有两个女儿。 认为对方是个很不错的人选之后,古腾堡侯爵就选中了这位瑞贝卡夫人,将她娶进了古腾堡家。 而这也是辛德瑞拉一生的悲剧的开端。 这一位瑞贝卡夫人在和辛德瑞拉初次见面时的感情是复杂的,因为辛德瑞拉太像她的亲生母亲了。但是同时,她也想起辛德瑞拉是那个男人的女儿,于是爱被憎恶所取代。 这是仅有几人才知道的真相,辛德瑞拉并不是古腾堡侯爵的女儿。 当年欺骗了辛德瑞拉的母亲的感情又将她抛弃的人—— 正是这个国家的国王。 觉得国王玩||弄了奥格薇拉感情的瑞贝卡在一怒之下做出了无法挽回的事情,这也让身为仙女的她被彻底的染黑,黑暗的种子在心中生了根。 当她看见辛德瑞拉之后,瑞贝卡开始觉得正是因为辛德瑞拉的关系才导致奥格薇拉的死亡,这样的想法使得当年伤害老国王时埋下的黑暗种子发芽。 于是瑞贝卡开始不断地伤害着这个是她最爱、也是她最憎恨的人的女儿。 这时候老国王正好知道自己时日无多,想为王子找一个靠谱的媳妇,于是找来了国家的守护仙女询问辛德瑞拉的情况。 毕竟那是自己曾经爱过的人的孩子,老国王当然知道辛德瑞拉的存在。 知道辛德瑞拉在古腾堡家的生活的守护仙女伊莉斯提到了自己的教女现在的处境,即使那只是因为自己和瑞贝卡在为对方对待辛德瑞拉的问题吵了一架之后的气话,却还是让老国王记住了。 如果她和并不是自己亲生儿子的王子结婚生子,那么孩子就是有王室血统的。 老国王觉得这个法子不错,只可惜他们的对话却被王子听见了,王子知道了灰姑娘是正牌公主。 虽然并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成为国王的孩子,但是王子下意识地觉得自己应该是侯爵被掉包的儿子,想到了王室素来紧张的财政问题,这位年轻气盛的王子觉得侯爵的财产应该是他的才对。 本来就被老国王当作继承人培养的王子并非只是一个草包,更可怕的是,他与军队的将军关系也不错。 他设计将古腾堡侯爵叫到了王城准备除去他,因为只有当古腾堡侯爵死了之后,他的财产领地会暂时为王室所有。 恰好此时已经因为黑暗的种子而变得疯狂的瑞贝卡夫人正好推了一把,于是古腾堡侯爵便惨死在了郊外,消息就这么送进了王宫以及古腾堡家。 乍闻此事的老国王在听到之后硬生生地被气得生了重病,于是王子就也顺势加了点料,让老国王的病情更加的严重。 觉得这样似乎还不够稳的王子之后在私下里去见了辛德瑞拉,觉得她天真又好控制,可以接受,所以回去之后向老国王提出开一个全国性的舞会。 至于目的,其实只是为了引出辛德瑞拉。 犹嫌不足的王子请来了邻国是国王独女——那是一位将来可以成为女王的公主;在他的计划中,对方才是作为自己开场舞的对象。 虽然他会娶辛德瑞拉——为了侯爵的财产和王室血脉,但是她的地位在王国说到底并不是最高的。 因为她是公主的事情,不会再有其他人知道。 请来了公主,他理所当然地要邀请在场地位最高的女性跳开场舞,如果可以和公主在舞会时搞好关系,那么之后就算娶了辛德瑞拉也可以和公主保持地下关系。 等到辛德瑞拉生了孩子、得到了有王室血统的后代,他就可以杀了辛德瑞拉,到时候娶了公主又可以得到公主的国家。 ——这就是这位年轻气盛的王子殿下的计划。   ☆、第42章 Question15 王子的舞会在全国的少女们的期待中一天一天地临近。 不得不承认,在看见辛德瑞拉穿上了奥格薇拉的礼服时,瑞贝卡动摇了。 眼前的辛德瑞拉实在就是奥格薇拉再世,但是瑞贝卡却清楚的知道,她所深爱着的奥格薇拉已经不在了。而以自己的继女的身份站在她面前的,是那个被她所憎恶着的老国王的女儿。 当年因为加害老国王时所产生的黑暗在她的心中不断的滋生着,导致了昔日的仙女心灵已经被扭曲。在瑞贝卡看来,现在的辛德瑞拉完全没有任何资格穿上奥格薇拉的礼服。 她宁可那件礼服伴随着奥格薇拉永远地消失在她的生命中,也不愿意不合适的人穿上它。 于是瑞贝卡动手将奥格薇拉的礼服撕去了。 瑞贝卡带着自己的女儿们离开了古滕堡侯爵家,她并不愿意自己的女儿们嫁给那个根本就没有王室血统的王子,但是她的的确确地想要去王宫里看一看。 看看当年那个欺骗了自己的好友的老国王如今的惨状。 再看看他当年一心维护着的王室的骄傲,是如何一步步地败在了那个看起来人畜无害的王子的手上的。 当瑞贝卡带着双胞胎离去之后,辛德瑞拉抱着自己母亲的礼服痛哭出声,也就在这时,伊莉斯——她的仙女教母出现在了辛德瑞拉的面前。 伊莉斯将奥格薇拉当年托付给自己的水晶鞋转交给了辛德瑞拉,甚至为了再度确认辛德瑞拉的身份而让她触碰自己的法杖——事实上那原本是瑞贝卡的东西。 法杖在辛德瑞拉触碰的第一时间就发出了耀眼的光芒,虽然辛德瑞拉并不知道那究竟意味着什么,却并不代表伊莉斯也不知道。 法杖对辛德瑞拉的接触产生了反应。 这说明辛德瑞拉的身上的的确确是存在着仙女的血统的。 伊莉斯对辛德瑞拉如今的境遇发出了感叹,她原以为瑞贝卡会因为辛德瑞拉是奥格薇拉的孩子而善待于她,却没有想到瑞贝卡心中的黑暗早已出乎了她的预料。 辛德瑞拉不能继续留在这个家了。 此时参加舞会、嫁给王子或许是她唯一的,也是最好的出路。 思索着老国王既然是辛德瑞拉的亲生父亲的伊莉斯动用着自己的力量,将辛德瑞拉身上那条已经破碎的礼服变回了原本的样式,甚至还修改成了最为适合辛德瑞拉的颜色。 这不仅仅只是为了完成她们三人当年的心愿、更是对这些年无法好好地照顾辛德瑞拉的弥补。 于是辛德瑞拉就这么穿着礼服、踩着原本属于自己母亲的水晶鞋、坐着伊莉斯用南瓜改造的马车去了王宫。 在仙女的祝福的加持下,辛德瑞拉的出场可以说是艳惊四座。 她的礼服让年迈的老国王和瑞贝卡不约而同地想起了当年那位温柔的仙女——奥格薇拉。 这条她再熟悉不过的礼服让瑞贝卡不由地回忆起了她与奥格薇拉、还有伊莉斯当年毕业舞会的约定。美好的回忆使得灵魂在一瞬间得以洗净。 而老国王也在此时明白了辛德瑞拉的身份。 这个穿着他所熟悉的礼服、拥有着他所爱的人的面容的少女——就是他与奥格薇拉的孩子。 被辛德瑞拉所惊艳的人其实也并不是只有那几人,在参加舞会的人群之中,还有一位名叫奥格斯·切尔滕纳姆的贵族,在看见辛德瑞拉的一瞬间,他就觉得自己爱上了这个女孩。 正在与公主跳开场舞的王子对于辛德瑞拉的到来是最为高兴的,因为辛德瑞拉的出现代表他的计划已经成功了一半。只是当他和公主跳完舞,就被老国王给叫了过去。 目的……自然是询问有关辛德瑞拉的事情 那位异国的公主在王子离开之后,也找到了当之无愧是今晚最美丽的女孩的辛德瑞拉。 原本只是想找茬,但是两人一见如故,公主非常欣赏灰姑娘的善良,而灰姑娘羡慕公主的勇敢与果毅。 辛德瑞拉在自己的仙女教母——伊莉斯的魔法即将消失的时候赶回到了古滕堡侯爵的家。对于之后在王国内掀起的风风雨雨——包括一不小心被自己遗留的水晶鞋的风波毫不知情。 然而辛德瑞拉不知情,却并不代表瑞贝卡不知情。 就在王子派人挨家挨户地查询水晶鞋的主人的时候,瑞贝卡在辛德瑞拉的卧室里找到了那个遗留的水晶鞋。 对于辛德瑞拉那天晚上在她们离开之后遇见了什么,其实瑞贝卡完全就是心知肚明——在她的认知中能够做到这一点的,就只有她和奥格薇拉的好友——伊莉斯。 鉴于伊莉斯当年在学校的成绩,她的法术能够支撑到12点已经是极限,所以辛德瑞拉的裙子和她赶赴王宫的交通工具早就消失殆尽。 但是水晶鞋却不会。 因为那和自己的法杖一样,都属于法术道具。 瑞贝卡忍着痛在辛德瑞拉的面前砸碎了那个水晶鞋,虽然她并不想再度破坏属于奥格薇拉的东西,但是这一次——她想砸碎辛德瑞拉的那个荒唐的梦。 她和王子是不可能的。 如果辛德瑞拉和王子真的走到了一起的话,那么带给她的将是无尽的痛苦。 王子并没有看上去的、以及辛德瑞拉想象中的那么善良温和。更何况她也不想让辛德瑞拉再度走上奥格薇拉的老路,瑞贝卡只能阻止她嫁给王子,因为当仙女怀揣着真爱生下孩子的话辛德瑞拉会死。 ——就如同她的母亲奥格薇拉一样。 然而王宫的使者还是找了过来,并不理解她最后的苦心的辛德瑞拉穿上了那只水晶鞋、离开了自己待了十几年的古滕堡家。 在辛德瑞拉离开之后不久,就传来了老国王的死讯,接着颁布的就是辛德瑞拉和新任国王结婚的消息。 在新任的国王——也就是原本的王子结婚之后, 王子把辛德瑞拉介绍给了宫廷内一位叫做奥格斯·切尔滕纳姆王公大臣。 奥格斯·切尔滕纳姆是一位有封地的公爵,仅仅只是因为他的父亲因为知道太多秘密被王子灭口,他为了弟弟和封地的百姓甘愿留在王宫当十年的人质 在不断的接触之后,奥格斯·切尔滕纳姆对这位新上任的王后愈发地上心了,到了最后他甚至爱上了辛德瑞拉,并且产生了“如果有你,这十年也不难度过”的想法。 为此他甚至还去自荐枕席,只是因为王子有太多情人冷落了辛德瑞拉——不过在当时看来,王后有情夫在当时看来应该是算理所当然的。 ——只是他却被辛德瑞拉训斥了。 然而奥格斯没有气馁,甚至一直试图接近心中依然还有王子、并且在等待他回头的辛德瑞拉。 奥格斯的这点小心思自然瞒不过王子,他甚至知道了对方爱上了辛德瑞拉。然而他并不在意辛德瑞拉是否像他一样存在着爱人,他的目的只有一个—— 只要辛德瑞拉生下他的孩子就可以了。 更何况在辛德瑞拉尚未剩下孩子之前,她依旧存在着不少的加之,趁着奥格斯自愿地留在王宫的时候,他派人去对方的领地捣乱,一边挑唆着他的兄弟,分化着这位公爵的势力。 王子的行为落在了头脑清醒的奥格斯的眼中,在这位精明的公爵看来这位信任的国王非常的不靠谱,这个国家将来必定大乱。或许是觉得如果王子这样下去绝对不能寿终正寝,于是他在暗中整顿着自己的势力。 如果王子死了,他就带着辛德瑞拉回自己领地,到时候谁也不知道她是王后。 奥格斯是这么想的。 然而并没有多久,辛德瑞拉便怀孕了。 看着辛德瑞拉日渐变大的肚子,奥格斯向对方提出了请求:如果是一个男孩,就让我当他的老师吧。 只是之后的发展却是谁都想象不到的。 王子在辛德瑞拉怀孕的这段时间里,不断地勾引和辛德瑞拉关系不错的公主,甚至告诉对方只要“辛德瑞拉死了我们就可以在一起了”的话语。 但是他希望得到的其实公主的国家,甚至准在在辛德瑞拉顺利生产之后将她秘密谋杀。 只不过就像王宫拥有守护仙女一样,公主的国家也同样存在着守护仙女。这位守护公主的仙女告诉了公主王子其实不是亲生的,辛德瑞拉才是拥有着王室血脉的人。 因为昔日老国王的行为,导致了仙女们都这个王室非常厌恶,还当年谁都不愿意去他的国家。 公主在思量再三之后,决定将这个消息告诉辛德瑞拉,她的目的非常的简单:就是准备让辛德瑞拉将这件事公之于众、顺便将这位日益残暴的新任国王提下台,为此她甚至可以借给辛德瑞拉兵马。 这样既卖了人情,同样也是保全了自己的国家。 谁知道辛德瑞拉在从公主的人那儿得知了这个消息的时候,被王子的亲卫听见了告诉了已经是国王的王子,而辛德瑞拉正好因为受刺激而早产,于是王子趁着奥格斯不在,杀了尚且虚弱的灰姑娘。 他甚至抱有一番“你的父亲杀了我的母亲,那么我也在你分娩之后杀了你”的心态,因为他此时已经知道自己连侯爵的孩子都不是的事实了。 因为老国王当年因为瑞贝卡的报复,而失去了生育的功能了。 仙女教母是第一个知道辛德瑞拉死讯的人,慌了神的她在第一时间找到了已经隐居的瑞贝卡。 在平淡的生活中已经渐渐地洗去了黑暗的瑞贝卡对于此时表达的忏悔,接着她让伊莉斯去了公主那里,自己则是着手准备起了逆转时间的事情。 这个时候瑞贝卡能够运用力量,是因为之前在舞会上看到了几乎和奥格薇拉一模一样的、穿着裙子跳舞的辛德瑞拉,当时一瞬间的爱意完全压倒了黑暗,并且在此之后通过忏悔重新获得了力量。 并且时间也过了几年,瑞贝卡也通过这几年而慢慢重新用送给伊莉斯的法杖积攒起了逝去的力量,所以她完全可以做到逆转时间。 伊莉斯按照瑞贝卡说的找到了公主,向对方表达了自己可以以仙女的身份公布王子的丑闻,公主可以趁着王室大乱的时候派兵灭了王子的国家,唯一的条件是放过王子和辛德瑞拉的孩子,让他生活在王宫之外,就像曾经的辛德瑞拉一样。 公主因为和辛德瑞拉有着交情,而且愧疚于是因为自己的关系害死了辛德瑞拉,所以答应了伊莉斯的要求。 奥格斯趁着战乱带走了辛德瑞拉的儿子,瑞贝卡却在这时候出面拦了一下—— 因为她需要辛德瑞拉的儿子的血。 瑞贝卡在离开时温柔地抚摸了下儿子的脸,带走了点儿子的血液,甚至看出了奥格斯的小心思。 “你们的相遇也是命运,所以你们说不定还会再相遇的。” 她对奥格斯这么说道,然后转身离开。 瑞贝卡运用在使用力量让时间逆转时,因为使用了庞大的力量使得法杖破碎。 一部分的碎片随着自己最强烈的感情变成了辛德瑞拉的梦,所以辛德瑞拉的梦是后瑞贝卡的法杖米分末上带着最强烈最真切的思念和爱。 而另一部分则是按照她本人的意识,依附在了她的法杖上,当她真心为了辛德瑞拉去触摸法杖时,会得到这个世界的记忆。 由于伊莉斯则担心辛德瑞拉在时间逆转之后,会因为瑞贝卡的扭曲黑暗面而憎恨她、失去原有的纯真。于是将儿子对母亲天生的爱意和瑞贝卡一直拥有的爱作为基石,存放于另一个记忆按钮水晶鞋上。 ——这也是辛德瑞拉能够看见这段过去的原因。   ☆、第43章 Question16 或许是一下子接受了大量的记忆,其中还有不少并不属于自己,辛德瑞拉在醒来之后只觉得有些头晕。 辛德瑞拉茫然地看着一脸担忧的伊莉斯还有她身边深色复杂的瑞贝卡,忽然就明白了先前瑞贝卡不愿意将那些事情告知自己的原因。 那实在不是什么美好的回忆。 辛德瑞拉细细地回想了一下那些被强行塞入自己脑中的记忆。 恶毒的后母和姐姐,虽然有心帮自己但是却心有余而力不足的仙女教母;看似温柔而且是个好丈夫、实则心狠手辣的王子,还有——奥格斯和她的孩子。 大约是伊莉斯为了让她不会那么怨恨瑞贝卡的关系,那段回忆的最后是和奥格斯还有自己的孩子有关的:那个曾经和她有过一面之缘的奥格斯独自一人将她的孩子抚养长大、甚至将他当作了自己的亲子,而伊莉斯也成为了她的孩子的教母。 与前面大段大段的故事相比,这最后小小的一段回忆却是最为温馨的。 不过与那个孩子相比,辛德瑞拉此时更在意的还有另外的事情,就比如说—— “请不要在意,瑞贝卡夫人,”她搭着伊莉斯朝自己伸来的手站了起来,而后冲着瑞贝卡露出了一个笑容,“我没事,而且……” “也请您不用担心。” 她的笑容一如往昔,丝毫看不出是否受了那段回忆的影响。 “我知道,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 “我并不会受到过去的、甚至是尚未发生的事情的影响。” 她面前的瑞贝卡夫人是将她视如己出的女性,而非是记忆中那个在前期一直虐||待她的恶毒后妈,“我只知道现在站在自己面前的,是温柔的瑞贝卡夫人。” 这么说着,她甚至走到了对方的面前,轻轻地拥住了因为自己的话而红了眼眶的瑞贝卡。 正如之前对方在看见自己穿着母亲的礼服时做的那样。 “谢谢、谢谢你,辛德瑞拉……” 不知道是不是辛德瑞拉和伊莉斯的错觉,瑞贝卡的声音此时此刻听起来居然有些哽咽。但是无论是辛德瑞拉还是伊莉斯,都决定把这一切当成是自己的错觉。 辛德瑞拉抱着瑞贝卡,而后露出了一个笑容——即使对方此时根本就看不见,“我并没有做任何值得您向我道谢的事情,瑞贝卡夫人。” “事实上,应该是我感谢您,来到了我的身边。” 瑞贝卡曾经说,她在生命中最好的时间里遇到了她的母亲奥格薇拉。 对于辛德瑞拉来说,能够拥有瑞贝卡这位继母,也是她一生中最幸运的事情之一。 ………… 虽然辛德瑞拉说过,她并不会受到过去和未发生的事情的影响,但是拥有了那段回忆之后,她也能够明白自己在看见王子时为什么会有那样的表现了。 她不会记恨在自己的亲生经历中,从未虐待过自己的瑞贝卡夫人——更何况在记忆的最后她也醒悟了,甚至用了全部的力量使得光阴逆转;然而记忆中的王子…… 辛德瑞拉觉得自己无论如何都不会接近,更不会产生要和对方相处甚至是结婚的打算。 虽然被许多人说是天真,但是辛德瑞拉并不蠢,完全不会在已经知道结果的时候还一意孤行地自找死路。 更何况,她也不喜欢那位王子殿下。 换上了伊莉斯为自己重新改造过的礼服,又穿上了自己母亲的水晶鞋,辛德瑞拉在瑞贝卡的带领下和安提与塔娜一起坐上了通往皇宫的马车。 一路上瑞贝卡还在为王子接下来的反应而感到担心,在她看来,自己今晚的任务就是看好了辛德瑞拉,以免那位不省心的王子殿下又制造出什么意外。 辛德瑞拉的表现也不轻松,她之所以在得到记忆之后还愿意去参加今晚的舞会,纯粹只是想见一见某个人。 这个人自然不是在辛德瑞拉的印象中已经糟糕到了极点的王子,同样也不是老国王。 并不是知道了自己身世之后的她愿意将对方当作自己的父亲——对于辛德瑞拉来说,自己的父亲永远只有古滕堡侯爵一人。 辛德瑞拉同样也不想代替自己的母亲做些什么,因为母亲至死都没有对她说出相关的事情,这代表她的母亲早已经有了自己的决定。 她想见的人,是她只有一面之缘的奥格斯。 回忆中的她一心只有王子,但是以局外人的身份观看那段回忆的辛德瑞拉却是实实在在地被对方所打动,同时她也想起来那个男人就是自己曾经在音乐会上见过的人。 联系一下自己从水晶鞋里得到的回忆,辛德瑞拉突然就能够理解自己当时在见到对方时,为什么会流露出那样的心情了。 马车在安提与塔娜的说笑声中,缓缓地驶到了王宫的门口。 辛德瑞拉是最后一个下了马车的,由于伊莉斯并没有将她的礼服改造成记忆中那光辉夺目的样子,所以相对于来到王宫的其他女孩们来说,辛德瑞拉的礼服可以说是平凡之际。 不过辛德瑞拉原本也就没有要吸引众人眼球的意思,她跟随着瑞贝卡夫人和双胞胎,在王宫侍卫的唱名之下来到了举办舞会的宫殿。 或许是因为全国未婚的女孩们齐聚一堂的场景实在是壮观得很,又或许是王宫的殿堂实在是雄伟华丽,就连已经得到了过去的记忆的辛德瑞拉也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心,开始打量了起来。 然后一不小心…… 就和其他人走散了。 由于一直仰着脑袋再看天花板上的绘画,等到辛德瑞拉回过神的时候发现其他人都已经不在自己的身边,此时王宫内又挤满了陌生的女性们,她只能在人群中搜寻着瑞贝卡以及双胞胎的影子,结果—— 就一头撞上了迎面走来的人。 “哎呀……” “你没事吧,这位小……姐?” 男人一把扶住了即将要跌倒在自己怀里的辛德瑞拉,当他看清对方的脸时忽然就露出了一个笑容,接着轻轻地扶着她的手臂,直到她站稳。 觉得这种事情貌似不是第一次发生的辛德瑞拉连忙站稳,只是当她抬头准备向对方道谢的时候…… “谢谢你……咦?” 才发现对方居然就是自己今晚来这场舞会的原因。 “真巧呀,”辛德瑞拉惊讶的样子似乎是取悦了男人,不仅仅如此,主要的是辛德瑞拉的表情说明她其实并没有忘记他。 这才是最让他感到高兴的。 “我们似乎是又见面了,”男人将手从辛德瑞拉的手臂上移开,然后非常绅士地向对方行了一个礼,“美丽的小姐。” 辛德瑞拉歪了歪脑袋看着面前的人,这才想起来他们上一次见面的时候,他们似乎并没有把姓名告知彼此。 不过此时她已经知道了对方的名字,而对方—— 辛德瑞拉小小地回忆了一下自己从水晶鞋那儿得到的记忆,如果对方的性格并没有发生偏差的话,他应该不会不知道自己的名字才是。 倒也不是她觉得自己有多么的重要,只是对方的性格使然罢了。 虽然记忆中的他对待记忆中的自己非常的温柔,但他说到底还是拥有着自己封地的公爵先生。 只是辛德瑞拉也没有继续再在这个问题上深究下去,只是提了提裙子回了一个礼,“又见面了,先生。” 男人——也就是辛德瑞拉记忆中的奥格斯·切尔滕纳姆公爵——对于辛德瑞拉那和普通的贵族小姐并没有什么区别的反应看上去似乎很感兴趣,然而他却并没有在这里报出自己的姓名,只是直接向辛德瑞拉伸出了手,而后再一次施了礼。 “请问我有这个荣幸能和您跳一支舞么,美丽的小姐。”   ☆、第44章 Question17 遇到前世相当自己情夫的男人是什么感觉? 从未想过如此荒唐的事情的辛德瑞拉,此时此刻就面临着这样的处境。她愣愣地看着男人朝自己伸来的手,在迟疑了片刻之后还是选择了回应。 她伸出了手搭在了对方的手上,虽然之前在家的时候也有过练习,瑞贝卡夫人和她的家庭教师也曾教过她一些,但是这还是辛德瑞拉第一次参加舞会、而对象…… 还是如今只有一面之缘的奥格斯。 虽然是主动选择了接受那段来自“过去”的记忆,但是如今辛德瑞拉也不知道这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了。 对于的记忆或许可以帮助她避免不必要的危害——比如今晚这场舞会真正的主角;可是记忆中的自己、以及其他人的感情同样也在影响着辛德瑞拉的判断。 辛德瑞拉无法肯定自己对于面前正领着自己进入舞池的男人究竟是什么感觉。 对方之于她——或许她之于对方来说,都只不过是曾经只有一面之缘的存在,但是辛德瑞拉总忍不住将对方和记忆中那个曾经向她自荐枕席的男人所对比。 不过每当回忆浮现时,辛德瑞拉总是会极力地去想一些别的事情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然后再次将那段记忆抛在脑后。 然而辛德瑞拉的走神却还是瞒不过慧眼如炬的奥格斯,他甚至是在第一时间就察觉到了辛德瑞拉的异样。 “你似乎是有什么心事,美丽的小姐。” 虽然是这么中,但是他的语气中却没有丝毫的指责,只是温柔得如同情人之间的调侃。 对方的称呼让辛德瑞拉想起了他们似乎依旧忘记做自我介绍,但是辛德瑞拉却并没有主动提及这事,因为对方的话语让辛德瑞拉再度想起了记忆中的那位奥格斯公爵。 她一直极力地避免把眼前的人和记忆中的他对比,毕竟这对奥格斯来说是不公平的,她不能将对方看作那个男人、甚至无法用记忆中的男人来要求眼前的男人。 然而对方和记忆中的男人毕竟是同一个人,辛德瑞拉在听见他亲密却不轻佻的询问声之后,还是稍稍地走了下神,不过她很快就反应了过来,然后冲对方露出了一个歉然的笑容。 “抱歉,先生。” 她注视着对方的眼睛缓缓地说道,“我只是想到了一些事情……” 少女的声音中虽然充满了紧张,但是却一点儿都没有胆怯和不安,这让奥格斯莫名地感到了安心——在他看来,只要对方不是害怕他就好。 毕竟他也不希望辛德瑞拉对他产生恐惧心。 “哦?” 他挑了挑眉,看上去是对辛德瑞拉想到的事情颇为的感兴趣,“如果方便的话,我能够询问一下是什么事情么?” 方便么? 辛德瑞拉觉得好像不太方便。 毕竟她总不能对对方说你让我想到了“上辈子”的你向我自荐枕席的事儿吧? 先不说这样会不会磨灭自己在对方心中或许压根就不存在的好感度,最重要的是……如果她这么说的话,或许会被当成疯子送到医生那儿接受治疗。 “我的母亲……”辛德瑞拉稍加思索之后,有些不好意思地冲对方笑了一下,“我和我的母亲还有姐姐们走散了。” 这个话好像曾在哪里听到过。 奥格斯公爵想道。 等等,上一次见到这姑娘的时候,她好像就是说自己的母亲和姐姐在等她吧? 然后她就跑了个没影儿…… 虽然奥格斯不觉得辛德瑞拉的话只是一个借口——毕竟自己刚才就是借着对方在四处张望的机会故意撞上去的,如果不是辛德瑞拉在找人的话,奥格斯觉得自己也没有这个机会。 但是…… “难道你很讨厌我么?” 两次见面都用了同样的理由,就算知道这个不是假话他还是觉得很受伤啊。 奥格斯故作悲伤的模样让辛德瑞拉一怔,倒也不是为对面的人的样子而感到惊讶——毕竟她在记忆中已经见多了对方故作哀伤的样子了。 而且基本上是在自己拒绝他的求爱、甚至是自我推荐之后。 每每当她觉得自己可能真的伤害了对方时,他就会笑得一脸的奸诈,然后告诉慌乱的自己那是他在做戏。 久而久之,记忆中的自己也不清楚对方究竟是真的感伤还是强颜欢笑了。 但是那时候的她虽然感动于他的爱意,但是心中还是存在着那位如今看来根本就是一人渣的王子殿下,所以一直到最后都没有接受过对方的示好。 如今的辛德瑞拉觉得自己大概还是不能看穿对方的演技,但是更让自己感到惊讶的其实还是他的话语。 “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对方的带领而在舞池中转着圈的辛德瑞拉奇怪地看着他。 她讨厌他么? 辛德瑞拉觉得答案应该是否定的。 如今的自己才接受来自过去的记忆没多久,如果真要说是讨厌的话还是那位道貌岸然的王子多一些,对于奥格斯公爵…… 她只有连自己都无法克制的愧疚。 “因为我们每次见面的时候,你总说自己要找家人,”奥格斯的笑容看上去有些无奈,“所以我还以为你不喜欢和我相处呢。” 咦咦等等……她难道应该喜欢和实际上才见了两次面的陌生男人相处么? 辛德瑞拉觉得自己好像是有点不能够理解对方的意思,甚至觉得这个问题不太容易回答,她在内心稍稍地纠结了一会儿之后,还是决定用比较和缓的语句回答道: “那是因为我真的和她们走散了。” 不管对方这么说的用意,辛德瑞拉觉得自己还是先陈述事实比较重要。 “我的母亲和姐姐们很爱护我,我也害怕自己会让她们担心。” 奥格斯了然的点了点头,只要辛德瑞拉没有否认就好——虽然他觉得以这个姑娘的脾气不太可能当着别人的面说“我讨厌你”之类的话,但是如果被否认的话,他还是会觉得特别的伤心。 “需要我陪你去找么?” 奥格斯想了一下,觉得语气让辛德瑞拉独自一人离开,到还不如陪在对方的身边。 今晚的舞会虽然王子才是主角,但是并不代表这里就没有其他适婚的男性——就比如说是他,还有其他单身的贵族们。 奥格斯非常担心如果今晚自己放开了辛德瑞拉,那么她或许会就这么离开自己、甚至就此消失。 ——就如同他得到的记忆中的那样,彻彻底底地消失在自己的生命中。 “这个……”辛德瑞拉觉得有点为难。 倒也不是她拒绝和奥格斯的相处,相对于其他人,她对奥格斯的好感度自然是比较高的,但是就这么带着才见了两次面、甚至还不知道对方名字的男人去找自己的家人…… 她总觉得有点奇怪。 只不过辛德瑞拉的纠结也并没有持续太久,因为就在被奥格斯带离舞池的她准备婉拒对方的好意时,一个声音忽然插了进来,打断了辛德瑞拉尚未说出口的话语。 “好久不见了,切尔滕纳姆公爵。” 熟悉的声音在两人的耳边响起,辛德瑞拉和奥格斯不约而同地朝声源望去,然后就见到了他们此时都不愿意看见的存在。 今晚舞会的主角面带笑容地缓缓地朝他们走来,虽然他是在和奥格斯打招呼,但是视线却是胶着在了辛德瑞拉的身上。 辛德瑞拉只觉得自己的呼吸一窒,然后她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一步,将自己一半的身体都隐藏在了奥格斯的身后。 奥格斯当然发现了辛德瑞拉的异样,虽然不知道辛德瑞拉究竟在害怕什么——或者说她为什么会对对方而感到畏惧,但是他还是上前了一步,挡在了辛德瑞拉的身前。 “好久不见了,尊敬的王子殿下。”   ☆、第45章 Question18 一直都留心着王宫大门的王子可以说是在辛德瑞拉出现的第一时间,就发现了她的到来的。 然而和他的梦境所不同的是,辛德瑞拉并没有像他梦中一样穿着华美的礼服、在王宫大门即将关闭时才顶着众人惊羡的目光出现的。 虽然她依旧穿着水晶鞋,但是她的服饰却全然没有梦中的那样华丽,她甚至不是一个人出现的,而是跟着她的家人。 这和梦中的完全不一样。 觉得一切都尽在掌握中的王子殿下觉得自己好像受到了欺骗。 这种感觉就好像是在知道大结局的情况下去读了一本小说,却发现这本小说居然是盗版的一样。原本还打算和成为万众瞩目的焦点的辛德瑞拉一起跳舞王子,顿时就觉得有点不太好了。 只是辛德瑞拉虽然不似梦中的那般惊艳,但她到底还是自己的梦中情人。 感觉到了失望的王子又看了一眼就算没有惊艳出场、却还是非常美丽的辛德瑞拉,决定先按照计划中的和公主跳一支开场舞再说。 如果辛德瑞拉今晚真的如同他梦中一般出场,他没准就能和她一起条开场舞了呢。 ——觉得自己被梦境欺骗的王子非常失望的想道。 不过话虽是这么说,但是他自己也知道这其实是不太可能的事情,因为辛德瑞拉就算是侯爵家的女儿、就算再怎么惊艳,到底也不是在场地位最高的女性。 所以她没有非常隆重的登场,对于他而言或许也是一件好事。 也不知道究竟是失望还是松了一口气的王子邀请了一直高坐于上位的公主下场,两人在在场大多数人羡慕的目光中随着音乐款款起舞,而就在这时…… 光顾着打量王宫的辛德瑞拉也和自己的母亲还有妹妹走散了、并且遇到了奥格斯。 于是原本打算一下场就直接去找辛德瑞拉的王子,就只能硬生生地看着奥格斯牵着辛德瑞拉的手进入了他才刚刚离开的舞池。 王子表示今晚他真的非常心塞。 虽然不知道辛德瑞拉和奥格斯到底聊了些什么,但是眼见着两人终于结束了舞蹈的他还没有等辛德瑞拉和奥格斯分开,便迫不及待地来到了他们的面前。 为了不让辛德瑞拉觉得自己太过急切、他甚至先和自己其实并不太喜欢的奥格斯打起了招呼。 ——结果他就看见自己梦中的女神像是见到了瘟疫一样避开了自己。 “好久不见了,尊敬的王子殿下。” 替辛德瑞拉挡住了王子的目光的奥格斯如此说道,但是他口中的这位尊敬的王子殿下却一点儿都不高兴。 可惜的是就算王子再怎么不高兴,也无法无视一位公爵——尤其还是有实权的公爵的问候,更何况还是自己先开的口,于是他只能装出自己很开心的点了点头。 “能在这里见到你真是一种巧遇,”他说着连自己都不信的话语——事实上这句话他更希望对辛德瑞拉说,“也祝愿切尔滕纳姆能够在今天的舞会上找到自己中意的女孩。” …… 王子的话是几个意思,这一点辛德瑞拉虽然不清楚,但是她总觉得对方的话似乎是别有深意。 而且让她觉得非常的不喜欢。 无论是他的语气还是他的眼神,都让辛德瑞拉觉得自己是对方的猎物。 话说“上辈子”的她究竟喜欢这个王子哪里呀? 而听懂了王子的话的奥格斯的脸色……同样也不太好看,但是奥格斯却也没有蠢到当场就和这个脑子拎不太清的王子翻脸,他只是装作自己什么都没有听到,然后说道—— “这也是我对您的祝福,王子殿下。” 他优雅地向对方行了一礼。 “希望您可以在这场舞会中找到一位合适的王妃。” 也不知道是不是王子的错觉,他总觉得奥格斯在合适这个词上加了一个重音,但现在显然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了,他一边点着头接受了对方的“祝福”,然后用好奇的目光看向了奥格斯身后的辛德瑞拉。 “说起来,公爵先生不为我介绍一下你身后这位美丽的女性么。” 其实他也不知道奥格斯和辛德瑞拉之间的关系,但是看两人刚才相处的样子他就是觉得碍眼,现在会这么问纯粹是想看看这两个人究竟有多熟悉了。 不过从他刚才听到的只字片语……他觉得奥格斯和辛德瑞拉之间应该还没有那么熟,甚至还不知道彼此的姓名。 这不是正好么? 他倒是要看看奥格斯怎么收场。 奥格斯闻言立刻朝身后的辛德瑞拉看去,虽然对方并没有说话,但是他却能够看出辛德瑞拉并不情愿和王子说话。 甚至可以说是畏惧。 难不成这姑娘已经看出这个王子不靠谱了? “这位是古腾堡侯爵家的辛德瑞拉小姐,”在思索了片刻之后,先前已经从多事的管家那儿得到了辛德瑞拉的资料的奥格斯还是决定冒一次险。 虽然他并不太情愿让辛德瑞拉看见自己这样的一面,毕竟今天只是他们第二次见面,如果在双方还未正式地做自我介绍之前就表现出对辛德瑞拉的了解,怎么看都像是自己事前调查过一样。 但是…… 他希望能够让这位王子殿下知难而退。 “是的,王子殿下,”辛德瑞拉对于奥格斯居然知道自己的身份这一点…… 好吧,其实她并不觉得奇怪,在知道了地方的情况下她甚至也没有觉得有太多的不舒服。 按照这位公爵先生的性格,如果他不知道自己的名字才叫奇怪。 而且她的父亲古腾堡侯爵也曾经说过,假如一位男性真的喜欢一个姑娘的话,一定会想方设法地知道对方的名字。 辛德瑞拉在王子奇怪的目光中露出了一个社交性的笑容,“我和奥格斯先生正准备去找我的母亲。” 虽然她之前准备拒绝奥格斯的好意,可是在和继续与王子相处的对比下,辛德瑞拉觉得还是和更加靠谱的奥格斯在一起会比较好。 至少她觉得很安全也很舒心。 奥格斯是多么精明的一个人,在见到辛德瑞拉的回答之后立刻就明白了她的用意,于是立刻对还没有反应过来的王子说道。 “正是如此,王子殿下,我和辛德瑞拉小姐还有事,所以就不打扰您了。” 不打扰王子什么? 当然是不打扰他在全国的姑娘里挑选合适的王妃啦。 这么说着辛德瑞拉和奥格斯一起再一次地行了一个礼,随后趁着王子还没有反应,辛德瑞拉就勾着奥格斯的手臂转身离开,很快就消失在了人群之中。 王子:“……” 大约是怕王子再次追上来,辛德瑞拉和奥格斯走得飞快,但是他们也知道要在人群中找到辛德瑞拉的母亲与姐姐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更何况现在最主要的事情还是要甩掉王子。 于是两人来到了并没有多少人在的露台。 “噗……” 好不容易站定了下来,辛德瑞拉和奥格斯对视了一眼,接着不约而同地笑了出声。 “刚才真是失礼了,”奥格斯笑着说道,“辛德瑞拉小姐。” 既然已经暴||露了,奥格斯也就不打算继续装下去了——更何况看样子辛德瑞拉对他也很了解。 “请允许我重新做一次正式的自我介绍,我是奥格斯·切尔滕纳姆。” 他弯了弯腰,又向辛德瑞拉伸出了手。 “我是否有这个荣幸知道您的名字,美丽的小姐。” “我是辛德瑞拉,”辛德瑞拉将自己的手搭在了对方的手上,“很荣幸能够见到您,奥格斯公爵。”   ☆、第46章 TheLastQuestion 由于有奥格斯在场,辛德瑞拉一直到舞会结束都没有和王子见面、更别提是跳舞了。 对此辛德瑞拉本人表示非常满意,直到舞会结束才终于在人群里找到了自己的女儿的瑞贝卡也非常满意,虽然不知道“上辈子”的事情但是却在舞会里玩得非常高兴的双胞胎也很满意。 至于奥格斯本人,能够在不被第三人打扰的情况下和辛德瑞拉一直相处到舞会结束他当然也是非常的满意。 可以说除了无论如何都再也找不到辛德瑞拉的王子之外,这个结局根本就是皆大欢喜。 不过辛德瑞拉和奥格斯之间的相处也没有因为舞会的结束而结束,在舞会中聊天聊得非常愉快的两人在这次的舞会结束之后,甚至开始频繁的接触了起来。 辛德瑞拉隔三差五的就能够收到奥格斯的邀请,不是音乐会就是高尔夫,看赛马和观看戏剧也是常事。伴随着这些邀请的还有午餐与晚餐的邀约,有时候辛德瑞拉几乎一天都要和奥格斯在一起相处。 对此就连双胞胎都开始表示不满,只是她们抱怨的对象并不是她们可爱的妹妹辛德瑞拉,而是那个霸占了她们和辛德瑞拉相处的时间的奥格斯公爵。 同样拥有“上辈子”的回忆的瑞贝卡一开始还觉得不错,毕竟比起那个怎么看都不靠谱的王子,痴情的奥格斯公爵显然是更好的人选。 “上辈子”他甚至终身未娶,直接把辛德瑞拉的孩子当作了自己的儿子抚养长大。 但!是! 这并不代表奥格斯就能够霸占辛德瑞拉。 现在都还没订婚呢,就交往得那么的频繁,一旦订婚甚至是结婚了那该怎么办哟。 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家人的眼中已经处于了和奥格斯公爵的热恋期的辛德瑞拉,这段时间过得倒是非常的愉快。 虽然拥有着“上辈子”的记忆,但是辛德瑞拉依旧怀揣着要从头开始认识奥格斯公爵的心情,在两人的相处当中,她不断地从奥格斯身上发现越来越多的细节,有些甚至是她在自己的记忆中都没有注意到的。 这个男人优雅风趣,虽然拥有着公爵的身份,但是在两人的交往中,他更多的还是将自己表现成了奥格斯,而不是旁人口中的“切尔滕纳姆公爵”。 贵族的缺点在这个男人身上几乎找不到,和他相处,就算是身为贵族小姐但是却并没有被太约束的辛德瑞拉也觉得非常的放松。 就好像是在家里一样,在奥格斯的面前她不需要注意繁琐的礼节,甚至可以放心的表达自己的心情。 在彼此都觉得轻松愉悦的相处气氛之中,辛德瑞拉觉得自己非但可以发现对方不经意表露出的小动作的含义、甚至还能体会到奥格斯的心情——无论是现在的、还是自己记忆中的“那个时候”的 【啊,那个时候他是怀揣着这样的心情呀。】 ——这是她在奥格斯的相处中,经常发出的感叹。 有时候她甚至会将记忆中的奥格斯的一些观点拿出来和对方交流,通过他的回答,辛德瑞拉甚至可以愈发的肯定对方是爱着自己的——无论是记忆中的那个他,还是如今在她面前的他。 而她…… 辛德瑞拉经常会在回家之后细细地回忆着自己和奥格斯相处的点点滴滴,最后得出了这么一个结论。 她爱上了奥格斯。 并非是受到记忆的影响和约束,她是真真切切地爱上了如今和她交往中的奥格斯。 辛德瑞拉如同恋爱中的女性——不,应该说正处于恋爱中的辛德瑞拉很快就被眼尖的家人们发现了端倪,古腾堡侯爵在得知男方是奥格斯·切尔滕纳姆公爵之后也是非常的满意,甚至直夸对方眼光好。 但是大家都知道,眼光好的其实大有人在,但是奥格斯却是其中最幸运的那位。 在确认了辛德瑞拉的心意之后,古腾堡侯爵在某日正式邀请奥格斯公爵到自家做客,在漫长的一天过后……奥格斯公爵与古腾堡侯爵的女儿订婚的消息便成为王国内的新闻。 大家都说,他们是因为王子的舞会而定情的。 贵族之间的消息——尤其还是订婚这种事情是瞒不了任何人的,无论是平民还是王室,于是原本就特别在意辛德瑞拉的王子在第一时间就得知了这个消息。 同样得知了这个消息的老国王在思虑了很久之后,对自己的心腹说道:“把那个女孩邀请到王宫来做客吧。” ——于是辛德瑞拉就来到了王宫。 在奥格斯的陪伴之下。 然而亲生父女之间的见面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的美好,虽然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但是对于辛德瑞拉来说,面前的人却只是这个国家的国王——而且还是当年抛弃自己母亲的存在。 “你和你的母亲长得很像。” 在端详了辛德瑞拉良久之后,老国王叹了一声,仿佛是回忆起了当年与辛德瑞拉的母亲——奥格薇拉相处的那段美好的时光。 老国王的话在已经从记忆、以及瑞贝卡和伊莉斯的描述中得知了当年的真相的辛德瑞拉看来,只觉得有些可笑,但是她却并没有直接驳斥对方。 辛德瑞拉只是沉默了许久,最后非常平静地对对方说道,“母女间总是相像的。” “父女间也是一样的,”老国王意有所指的说道。 辛德瑞拉抬起头用不解的目光看了看老国王,最后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似的点了点头,“的确,大家都说我和我的父亲古腾堡侯爵很像。” 或许是因为辛德瑞拉的反应实在是太正常了,正常到就连老国王都不知道她究竟知不知道当年的真相,良久之后他还是决定换一个话题。 “听说你和切尔滕纳姆公爵订婚了?” 这才是他邀请辛德瑞拉来王宫的主要原因。 “是因为贵族之间的联姻么?” 虽然在瑞贝卡的提醒之下已经知道老国王邀请自己的用意了,但是在听到对方真的开口时,辛德瑞拉还是觉得有点可笑。 “并不是因为贵族之间的联姻才订婚的,尊敬的国王陛下,”辛德瑞拉尽量地克制着自己的语气,“是因为我们真心相爱才结婚的。” 真心相爱这个词仿佛是触动了老国王,他的目光闪烁,最后却还是说道,“真心相爱么?只是我看王子似乎也挺喜欢你的,如果你愿意考虑一下他的话,我可以帮你解除这段婚约。” “既然是真心相爱,又怎么可能移情别恋?”辛德瑞拉意有所指的回答道,虽然她已经尽力地克制了,但是语气中还是流露出了些许的嘲弄。 这种嘲弄连她自己都没有发现,但是在老国王听来却是格外的讽刺,他刚想说些什么,门却被人从外面猛地推开。 “为什么!” 怒气冲冲地闯了进来的王子大声地质问着辛德瑞拉。 “为什么你选择了他!因为我是私生子么?!” 那一天在舞会上他之所以没能再次找到辛德瑞拉,一方面是因为辛德瑞拉和奥格斯躲了起来;而另一方面……是因为他从闲聊的老贵族那儿听到了一个骇人听闻的消息。 有关于自己身世的真相。 王子的话在第一时间便吸引了老国王和辛德瑞拉的注意力,他们下意识地对视了一眼,接着不约而同地朝着因为愤怒而面红耳赤的王子看去。 “你……” “因为……” 老国王和辛德瑞拉同时开口,两人对视了一眼,最后还是辛德瑞拉出声回答道,“私生子?这种不利于王室颜面事情还是请王子殿下不要随意宣之于口。” 王子皱了皱眉,也意识到了自己说了什么,但是话既然已经说出了口那就收不回去了,于是他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说道,“难道不是么?” “王室的事情我一个侯爵的女儿能知道什么,为了辛德瑞拉的寿命考虑,还是请王子殿下不要再开玩笑了。” 这么说着,辛德瑞拉牵动了一下嘴角,而后非常平静地继续说道,“辛德瑞拉之所以选择了奥格斯,是因为奥格斯也选择了我。” “那我也选择……” “王子殿下选择的究竟是侯爵的女儿这个身份,还是一个没有凭据的梦境?”辛德瑞拉早已经从自己的仙女教母伊莉斯那儿知道了王子会这么执着于自己的真相。 虽然奥格斯也玩笑似的提起了他曾经做过的有关自己的梦境,但是在王子并不知道的情况下,辛德瑞拉觉得这也是一个不错的理由。 反正只要能让这位偏执的王子殿下死心就可以了。 王子没有了声音,似乎还在纠结辛德瑞拉为什么会知道这件事情。 “如果王子殿下梦境中那个穿着华服出现的人不是辛德瑞拉、而是别的姑娘,那么王子殿下如今执意要娶的,是不是就是那位女性了呢?” 趁着王子没有反应过来之前,辛德瑞拉趁胜追击似的问道。 王子被她问得哑口无言,辛德瑞拉也没有再理会他的反应,只是看向了一旁的老国王,“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辛德瑞拉作为后辈并不知情,而且也不想知道。” 无论是对方对不起自己的母亲也好,还是她究竟是不是对方的女儿也罢。 如今对于辛德瑞拉来说早已经不重要了。 “辛德瑞拉知道的只有那么一件事,那就是我的母亲一直到去世都很爱我的父亲,而我的父亲也很爱我的母亲,这便足够了。” “如今的我过得很幸福,有父亲和继母的宠爱,有两位姐姐的爱护,还有一位深爱我的未婚夫。” “而您和王子,对于辛德瑞拉而言不过是两位完全不相干的外人,如果你们真的希望我过得幸福的话,那么请祝福我和奥格斯,而不是来破坏我们的婚姻。” 这么说着,辛德瑞拉见老国王和王子都没有阻拦自己之后,便转身离开了王宫。 因为王宫之外,还有她的爱人在等待着她。 ………… 昂首挺胸地离开了王宫的辛德瑞拉在出门的第一眼,就看见了一直在外面等候自己的奥格斯,在看见对方后,辛德瑞拉立刻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让你久等了。” “其实也没有等太久。” 奥格斯上前一步牵住了辛德瑞拉的手,也没有询问她究竟和老国王说了什么,只是冲她笑道:“我们回家吧。” 古腾堡侯爵和瑞贝卡夫人已经准备好了丰盛的晚餐在等待他们。 对方的话让辛德瑞拉同样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看着夕阳之下对方被晕染成橘色的发丝,辛德瑞拉露出了一个比阳光更加灿烂的笑容。 “恩,我们回家。” end 后记 辛德瑞拉出嫁的时候穿着的是伊莉斯为她定制的婚纱,她在两位姐姐的簇拥之下精心地打扮着自己,正当她戴上父亲为自己准备的珠宝时,瑞贝卡推开了门走了进来。 而她的手上,则是端着一双先前已经让双胞胎惊艳过一次的水晶鞋。 “穿上吧,”她对辛德瑞拉说道。 虽然她表现得非常平静,但是眼眶却是已经红了。 辛德瑞拉在两位姐姐的帮助之下换上了这双水晶鞋,而后猝不及防地抱住了正在偷偷地擦拭着泪水的瑞贝卡夫人,接着轻声地在对方的耳畔说了一句话。 也就是这么一句话,让一直克制着自己的瑞贝卡突然就痛哭出声。 因为她说—— 你永远都是我的母亲。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布受天下】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